墨痕的坚决让宋应星心情微沉。
虽然他已经有了准备，但当真的和墨痕聊上时，他才知道原本所设想的那些借口有多可笑。
墨家说到底和法家之人很是相同。
绝不会轻易妥协！
“爹，我倒是觉得墨家可以入世。”
“所谓的兼爱非攻，在女儿看来或许本就有一些问题。”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
一直没说话的墨如玉突然张口了。
这话一出，宋应星顿时被惊的有些发愣。
转头看了看墨如玉，只见她神情肃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这天天书不认真读就知道疯，还敢质疑墨子？”
墨痕见自家女儿又开始拆台，不由得很是无奈。
这丫头是天生反骨是吧？
“爹，女儿有个问题。”
“之前一直没问。”
“现在想要请爹解惑。”
被自家老爹无奈的眼神盯着。
墨如玉则是起身行了一礼眼神坚定的继续说道。
有些事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天撞见宋应星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想要改变墨家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行，说来听听。”
墨痕瞧着墨如玉连弟子礼都用了出来。
就算再头疼也只能让她问。
宋应星也有些好奇，看着墨如玉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女儿就一个问题。”
“先祖墨子创造的墨家思想，核心理念是兼爱非攻。”
“但为何这么多年下来，天下分分合合战争从未停歇过。”
“难道真的是因为墨家没有争过儒家的原因吗？”
“在墨村的书院里女儿熟读历史，发现这天下混乱最大的原因在于政权根本无法稳定。”
“外有强敌环绕，内有土豪绅士剥削百姓。”
“就算是把墨家放在儒家的位置上，难道就真的能解决这些问题？”
“要知道墨家提倡非攻，但那些关外鞑子可不知礼仪。”
“女儿认为，墨子的兼爱非攻太过理想化。”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人被七情六欲所影响，是绝不可能真的做到和善兼爱，不争不抢。”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
“如此看来，墨家的思想只不过是一厢情愿根本无法实现。”
墨如玉语气有些激动的将她所想说了出来。
墨家号称世之显学，但却很少真的对这个世界有过真正的贡献。
连那能与儒家争斗的核心思想，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
若是墨家还不做改变，怕是真的就要消散于历史了。
“你...”
“这些都是你所看见的？”
墨痕静静听完墨如玉说的这些，脸色有些震惊。
他是真没想到，一直不喜欢读书的墨如玉竟然有这等看法。
当真是有些意外！
“爹，女儿并非不喜欢读墨经。”
“相反，女儿很喜欢墨子所提出的理念。”
“但现实就是现实，有些事不是光靠想就一定能做到的。”
“墨子受限于那个时代，所能看到的定然没有我们这些后人多。”
“我们若是只局限于老旧的思想不去做突破更新，那和现在的儒家又有什么区别！”
“连固执的法家在重新入世后，手法上都有了不小的改动。”
“名家更是愿意为了一个机会赌上所有。”
“甚至儒家现在都在改变。”
“我们墨家的思想又并非完美无缺，为何还要固步自封？”
墨如玉叹了口气，有些苦闷的看着自家老爹。
村里人都以为她只喜欢墨家机关不喜欢墨家思想。
其实她早就已经看出墨家思想的问题所在，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才有些排斥。
但现在，一个机会已经摆在了墨家面前。
要是墨家真的放弃了这个机会，那以后或许就真的没有墨家了。
“墨家就是墨家，岂能为了生存去依附皇权。”
“若是如此，我们还能叫墨家吗？”
“你以为老夫没想过改革？”
“实话告诉你，墨家之前十几代巨子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得出的结论是，做不到！”
“墨家若是服务于民，那便是和皇家争夺民心，必不被容忍。”
“或许李世明那样的帝王能够容忍墨家一时，但谁能保证后面的帝王能够一直容忍？”
“也有巨子提出，干脆掀翻这天下让墨家成为皇帝。”
“但若是那样，岂不是将墨家凌驾于百姓之上。”
“总不能删除【兼爱非攻】这四个字吧？”
“你觉得儒家会丢掉【仁】这个字吗？”
面对女儿这一连串的提问。
墨痕沉思半响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真以为就你聪明？
能够创造墨家机关的墨家又岂是一群蠢笨之人。
只不过是大家都不愿丢掉【兼爱非攻】这四个字罢了。
就算这只是一种幻想，是空中楼阁。
但这四个字已经永远和墨家绑定在了一起，放弃了它那就等同于死！
墨痕这话语气有些激动。
显然是已经动了情绪！
而面对墨痕的回答。
墨如玉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还真不知道，之前的那些巨子就已经想到了这些...
只是不愿意起改变罢了。
就算是一场梦那也已经做了上千年
与其去戳破还不如继续装睡。
“墨家...当真丢不下那四个字吗？
宋应星看着相对无言的父女二人，揉揉脸很是无奈。
原本他也以为墨家的人是看不懂局势。
哪知道人家看的是非常透彻，只是不愿意改变罢了。
如此的话，那他的想法就非常难了。
毕竟墨家都已经选择躺平，所谓的消失于历史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无所求之人最难搞定。
“至少老夫我不会去改。”
“这四个字我等墨家子弟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儒家不也是想创造一个全是仁德的世界，虽然搞得满地鸡毛但不也有许多人在坚持着。”
“我等岂能差了！”
“若是能够轻易改变，那如何能叫理想！”
“就算最后真的消亡于历史，后世之人也会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门派是将天下百姓放在首位！”
墨痕摆摆手，语气坚定。
既然无法去改变什么，那就抱着最为崇高的理想死去！
这便是诸多巨子思索许久后所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