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过去。
阳光照在陆万霖眼皮上，刺刺地疼。
他费力地想抬起眼皮，却发现眼皮很沉。像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压住了，睁不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死了，倒是解脱。
但人死了怎么可能还有意识？
他动了一下眼球，吃力地抬起眼皮，一片熟悉的白色，以及熟悉的刺鼻的药水味。
不知是第几次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
他感到渴极了，目光环顾四周，想要找护士倒水。眼珠子转了一圈，一道人影立在床边。
童桑？
所以这是一个梦？
“你感觉怎么样？要叫医生吗？”她关切地望着他，脸上写满了疲惫，一夜间憔悴了许多。
“我……渴……”喉咙里挤出干涸的声音。
她倒了一杯水，扶起他的上半身，喂他喝水。
感觉越来越真实，陆万霖慢慢从疑惑中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梦。
童桑从他微皱的眉头看出他的困惑，解释道：“昨天领完离婚证，你晕倒了。”
陆万霖面色微紧，“医生怎么说？”
“你觉得医生会说什么？”童桑反问。
“只是……贫血。”
“什么样的贫血会让人短短一个月内暴瘦成这样。陆万霖，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童桑质问，酸了喉咙，哑了嗓音。
陆万霖脸色骤变。
他不是已经让所有医生封口？她怎么会知道？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童桑的声音充满了心痛，“你以为这样是为我好吗？我不需要！我宁愿你对我说实话。”
陆万霖垂眸，目光黯然，随即冷下来，逼自己用最冷漠的声音开口。
“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婚，我没你想得那么伟大，我是因为……”
“你想说因为白初晚？那她人呢？为什么她不在？”
童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他和白初晚的关系很奇怪，而且莫远也说，他们并没有那么亲近。
“医生没有通知她罢了。”陆万霖仍在极力掩饰,“我承认我对你有愧疚，但我爱的是……”
陆万霖顿了顿。
“你说啊，为什么说不出你爱的是她？”
陆万霖闭了闭眼，“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清楚。总之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我过得好与坏都与你无关，不需要你同情。”
“你以为我是同情你？那我告诉你，不是！因为我还爱你！”童桑低喊。
她比他要坦白许多！她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
陆万霖心头一震。
能在死之前听到这句话，也值得了。
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拖累她。
“我不爱你，我也不值得你爱。”
他依旧逼着自己说违心的话，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不需要我再次提醒你，我们已经离婚了。从法律或者道义上，你我都已再无无瓜葛。”
“那从感情上你能撇清吗？”童桑凄然一笑，双目涌上泪水，微微发红。
“我还爱着你，我没法不管你……一想到你正经历的，我就很难受。”
“可你改变不了什么。”
“我可以陪你，或许还有希望……”童桑抓起他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
但陆万霖漠然抽了出来，“别自我感动了，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陪伴。”
“陆万霖，我们已经有……”
童桑刚要说出孩子的事，却被他打断。
“我不想见到你，出去！”
“我不会走的。”
陆万霖没有和她纠缠，“医生！医生！”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
他决绝地命令，“把她拖出去！别让她再踏入病房半步。”
“是，陆总！”
医生护士一左一右架起童桑，把她往外拖。
童桑正要大叫，说他们有孩子，但护士一把捂住了她的唇，将她拖了出去。
“唔唔……陆……唔唔……”
“你们也都出去！”
陆万霖一个人坐在死寂的房间里，微红的双眼透出沉痛。
痛苦喃喃，“对不起，桑桑……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你看到我最后这段时间的样子。对不起……”
……
这一天，时间似变得格外漫长，每分每秒对陆万霖而言都是煎熬。
午后，医生来为陆万霖检查，发现他的午餐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上。
“陆总，您先吃点东西吧，不然吃完药反应更大。”医生小心翼翼地劝说。
陆万霖锁着眉心，怔怔出神。
良久。
瞳孔颤动了一下，意识才回到现实。
“她还在外面？”
“是的，一步都没有移开过。饭也没吃。”
陆万霖担心不已，立刻命令，“让人给她送！”
“是，陆总。”医生刚要出去……
“别去了！”陆万霖改口。
要让她彻底死心，他就不该表现出任何关心。
他表现得越绝情，她就越容易死心。
对不起，桑桑。
……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每个人似乎都脚步匆匆。
童桑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痴痴望着走廊尽头的VIP病房。
直到疲软的双腿快要支撑不住，脑中一阵眩晕，她扶住墙，闭着眼睛试图缓和晕眩感。嘴唇惨白，毫无血色。
一个好心的阿姨拿着一盒饭走过来。
“姑娘，我看你在这站了很久，也没吃饭，特意给你打了个包。再担心，也得先吃东西，不然熬不住啊。”
童桑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丝毫饥饿，但考虑到肚子里的宝宝，这才接过阿姨的饭，坐了下来。
“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医院这地方，各有各的难处。哎……”
打开饭盒，一股饭菜味涌上来，对孕妇而言有些油腻。
童桑勉强吃了一口，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忙捂住嘴，干呕了几次。
大妈忙给她一瓶水，“姑娘，你是不是怀孕了？要不找医生看看？”
“不用，我没事。”童桑忍着反胃，逼着自己硬吃了几口饭，实在吃不下了。
虚弱地坐在椅子上，继续伸长脖子望着走廊尽头的VIP病房。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医生从病房出来。
童桑急忙起身，双眼渴盼地看着医生，希望是陆万霖改变主意，派医生来通知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