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做销售过程中，陆离离的确吃过很多亏、上过很多当，但并不影响她感念人性美好。
在她多少次觉得走投无路时，总能遇到贵人相助，层次低的人当然是大把存在，但正因如此，人们身上闪动的人性光辉，才如此耀眼。
就比如这位任同志吧，原本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但不管他出于啥心理，毕竟是来主动询问了。
谢烬现在这样吓唬他，以后还是应该弥补一下的。
“同志，这是我们的资料，您看还缺啥，我现在就能补。”
陆离离把需要的资料都递给她，佩服这两人入戏挺深，一个个挂着关公脸。
那管理员只听说有人来办营业执照，排场挺大，来了一看，的确是任主任在接待，心里先挺不高兴。
这任主任有啥毛病，给他们支走不就得了，明知道她洗澡去了，还非要让人把她折腾回来。
这气不能撒在办公室主任头上，只能逮着个体户撒了。
“你们这资料啊不全，场地证明呢？”
谢烬点头，大喇喇对一旁站着的段平说，“让黎伟权过来一趟。”
段平厌烦地瞥了管理员一眼，“您稍微等等，我这就打电话去。”
管理员被他这话说得愣住了，黎伟权？那不是车辆厂厂长吗？
再仔细看看手里的房屋租赁合同：健民广场的那栋洋楼，租出去了？？？
“……啊，有租赁合同啊，那也可以的。”
管理员有点心惊胆战，合同上就盖着黎伟权的厂长印章。
她哪儿知道这几个人背景这么大，当即不敢再糊弄，三两下开出了“审核通过证明”。
“拿着去文书办公室吧，让文书给你们写出来。”
1988年，工商局还没有实现自动化，打印机还是个稀罕物，营业执照都是手写的。
等他们从文书办公室出来，陆离离手里拿着老文书一笔一划写出来的营业执照，别提多高兴了。
任主任可算送走了他们几个，有心提点管理员几句，却觉得她今天太不知好歹，自己还费这口舌干啥。
管理员还委屈呢，她哪儿知道是给那栋洋楼办营业执照啊，碰到硬茬子不提前跟她说，看着她出洋相！
……
仔细揣好营业执照，陆离离深吸口气，拐出工商局门口的小道，才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俩……”
谢烬揉揉脸，诉苦道，“段大哥这招儿是好使，就是装蒜装得脸疼。”
段平兴奋极了，“陆姐，你不是川州人，不懂川州的这些把戏，跟他们打交道就得连吓唬带蒙，不然啊，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个啥！”
陆离离明白了，怪不得段平一身油嘴滑舌的本事，感情这是川州特色？
谢烬听他这么说，心情还是比较复杂的，冯峥嵘说得没错，川州不是他想动就能动，从上到下要牵扯多少人的利益。
“只怕那姓任的今天得睡不着觉，他又不能真去找黎伟权问，憋不死他！”
段平哈哈笑，陆离离都不知道该感谢他机灵，还是该发愁他油滑。
“段大哥，那我接下来就准备装修门店了，楼里没啥不能动的地方吧？”
“装修？有啥可装修的？买几个架子，让我老丈人把衣服邮寄过来，不就能开张了。”
陆离离要是个这么没追求的人，她花钱租这么大一栋洋楼干啥啊。
“等我先做个设计图出来，到时候还要麻烦段大哥帮我找施工队，你这个川州本地人，可别推辞啊。”
段平也没听懂她要干啥，但一口答应，甭管陆姐提啥要求，他都得尽心尽力办到，不然他老丈人都不同意。
按陆离离的想法，破旧木地板要拆了，几年没刮过的墙要刷平，灰突突的玻璃窗要砸了重装，装修工程不小，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她手上虽然有2万来块，但装修是个无底洞，等装修好还要进货，能不能够还说不准。
陆离离在心中掂量个来回，在沪城上的货还没卖完，如果全都卖出还能回血不少。
不管怎样，都要把前期投入顶住。
打定主意，她要再回肉联厂门口摆摊。
段平负责去联系施工队，打听好大工小工的价格，尽可能降低成本。
“褚姐他们呢？”大半天都没看到他们人影了。
谢烬说，“褚歌带他们逛街去了，第一次来川州，他们新鲜。”
陆离离：？
对于他这种不说实话的行为，陆离离觉得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她又不是非要打听啥机密，不能说就直接告诉她呗，还每次都编瞎话。
再说你编瞎话，也别找这种理由啊，褚歌是个逛街的人吗？
被陆离离水汪汪的大眼睛嗔怪地看着，谢烬英雄化为绕指柔，说话声音都低了很多。
“我没骗你，石柳原非说他跟川州投缘，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川州人，褚歌不放心他们，就跟着去走街串巷了。”
上次因为给不给工资的事，他骗陆离离都够羞愧的了，哪能不长记性呢。
谢烬骑着自行车，陆离离坐在后面，揪着他后腰处的衣服。
“那说好了，以后不能跟我说的，就明白告诉我，不许拿假话搪塞我。”
“是！保证听领导指示！”
把自行车骑回邮储银行，还给周行长，还跟他约定，等门店开业了，请他来出席剪彩。
周卜庄不知道啥叫“剪彩”，但也不影响他满口答应。
再到肉联厂门口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门卫老赵说，今天有各地区县的同志过来学习参观，所以厂里还没下班。
陆离离心说运气真好，没想到还能赶上下班的销售晚高峰。
她把衣服架撑起来，各个款式的小洋装挂出来，吸引了不少下班路过的人。
“小同志，你这套装咋卖的？”
陆离离一说价格，十个路过的人有八个都是扭头就走。
别的单位经营效益不如肉联厂，女职工们手里的钱当然没那么宽裕。
一直到肉联厂陆陆续续有人下班，陆离离才卖出去两套衣服，还是她又送丝巾又送丝袜才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