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烟相信，人是环境的产物。
一个人的一切，都来自于他的原生家庭。
这个问题，从她第一天来到这个外观奢华，实质冰冷的大别墅里，就想要问出口了。
她终于抛出了心底的疑惑：“小叶轩，为什么我来这里这么多次，从没有见过你的父母？”
“……”
顾叶轩喝茶的动作顿住，表情都僵硬了一些。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我没有不想说。”
顾叶轩打断了她的话。
他垂着双眸，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爸妈很早就离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听到顾叶轩的回答，
赵烟的嘴巴无声地张了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心里，
涌上一股愧疚：“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没什么好道歉的。”顾叶轩转着手里的笔，很自然地说：“爸妈离婚，我还挺开心的。”
“开心？”
赵烟不理解，父母离婚这么痛苦的事情，他怎么会觉得开心？
顾叶轩：“我妈妈的情绪反复无常，从小不是骂我哥，就是直接动手打我。”
“天，也太过分了。”
赵烟心疼他，更替顾渊城感到难过。
她读过许多海外文学，
里面许多的角色，都会在成年后寻找心灵上的帮助。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带一些童年的阴影。一部分来自学校，更多的则来自父母。
奇怪的是，
现实生活中，许多人不把这当回事。
“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妈，我哥也是。”顾叶轩叹气。
提到母亲，他的脸上难得露出忧伤的神情。小男孩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那么你的父亲呢？”赵烟顺其自然地问了下去。
“姐姐，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作弊哦。”顾叶轩摇头。
“好吧。”
赵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她似乎问得太多了。
顾叶轩放了一块饼干，在嘴里默默地嚼着。
关于父亲的事情，他不是不想说，只是父亲的事情一旦说出口，他认为这会让赵烟更加难过。
他不喜欢被人同情。
如果真要说的话，也应该是哥哥告诉她才对。
想起哥哥，
嚼着饼干的顾叶轩，忽然说道：“我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讨厌一段亲密的关系？”
赵烟一愣，
手里的饼干停在了嘴边。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打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为什么？”
“爸妈离婚，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常说，婚姻这样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随便的婚姻，是对下一代的不负责。”
“你也这么觉得吗？”
“差不多吧。”顾叶轩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赵烟的心情忽然间，就变得有些沉重，她终于明白顾渊城为何在吃火锅的时候，说他不想找女朋友了。
他该不会一直单身下去吧？
她好难过。
“好啦。你的回合结束，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顾叶轩拍了拍手，咽下了嘴里都吃出涩味的饼干。他轻盈地笑了笑，试图化解这股沉闷的气氛。
盯着这个长得跟顾渊城几乎一样的小家伙，
赵烟的呼吸声，
都变得沉重了一些，她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顾叶轩的问题，一定不简单。
顾叶轩将自己的椅子，
转了个角度，与赵烟面对面：“姐姐，真心话大冒险，要说真心话的对吧？”
“当然。”
“OK。”顾叶轩狡黠地笑了笑，极其直白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
一瞬间被戳穿，赵烟的脸不可避免地红了一整片，耳朵都烧的滚烫。
“我……”
她该说什么，她应该怎么说？
顾叶轩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凝视了她几秒，心里存了逗弄她的心思。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提醒道：“要说真心话哦——”
赵烟将饼干塞满了口腔，她腮帮子鼓起的样子，像极了吃食时，突然受到惊吓的小仓鼠。
反应这么大，一定是很喜欢。
顾叶轩想。
咽下了嘴里所有的饼干，赵烟试图隐瞒：“我跟你哥，只是普通朋友。”
听出了她的避重就轻，
意图逃避真相，顾叶轩也不拆穿她，他脸上的笑意渐浓：“姐姐，刚才是你自己说的，要说真心话的。”
这小孩子也太厉害了吧。
赵烟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小口小口地嚼着饼干，没什么底气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叶轩：“看出来的呗。”
也是，那么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藏得住？
给她的杯子满上茶，
顾叶轩求知欲很足地问道：“姐姐，还有其他人看出来你喜欢我哥吗？”
赵烟想了下，不是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吧？”
顾叶轩惊讶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一个初中生都看出来了，你身边那几个大学生，全都没看出来？”
“我不知道啊。”
她嘀咕。
顾叶轩：“梁泽野他们，该不会是书读的越多，人越傻吧？”
“才不是这样。”赵烟捂嘴笑：“梁泽野说了，他还准备考研究生的呢。”
“他那智商，考博士都没问题。”
顾叶轩损了一句。
赵烟咯咯笑了笑。
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顾叶轩快速地回想起上次苏莫，宇文熙和梁泽野来他家的时候的情景。
他非常确定，
赵烟暗恋顾渊城的事情，有一个人一定看出来了。
只是，那人为什么不说，也不问出口？
城府太深了吧。
顾叶轩嘬了一口茶，
继续问了下去：“你为什么喜欢我哥？”
“小弟弟，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赵烟双手叉腰，学着他刚才的态度，避开了这个问题。
"行吧，行吧。”
顾叶轩的指头，轻轻地敲着桌面，
他暂且饶过她。
小男孩俊俏的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姐姐，我们既然都互换了真心话，那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应该要更进一步了？”
“更进一步？”
“对啊，更进一步。”顾叶轩的桃花眼，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比如，一起去看电影？”
顾叶轩约她去看电影？
赵烟有些太意外了。
“就你跟我？”
“不行吗？还是你希望我哥也去？”
“我没这么说！”赵烟小脸微微泛红，心虚的地喝了一口茶。
她其实真的那么想过……
“那你到底来不来嘛。”顾叶轩问。
“我……”
赵烟盯着顾叶轩，恍惚之间有种是顾渊城约她出去的错觉，她的呼吸都错乱了:“我得考虑一下下。”
“还需要考虑？”
顾叶轩重新拿起了试卷，
他非常自信地说道：“姐姐，你一定会答应的。”
晚上。
顾渊城打完壁球回来，
他将球拍随手丢在客厅的沙发上，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菠萝味啤酒，仰头喝了起来。
回到沙发的时候，
他意外地发现弟弟的心情很好，还哼着小曲。听音调，应该是周杰伦的《浪漫手机》。
顾渊城挑眉：“小孩，今天怎么那么开心？”
顾叶轩坐在了哥哥的身边，洋洋得意道：“哥，我约赵烟姐去看电影了。”
闻言，
顾渊城愣了一下，他拿着啤酒的手微微顿住，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约会的那种？”
顾叶轩：“嗯。”
顾渊城看着弟弟，觉得有点好笑：“小屁孩，你这么早就约会了？”
也没恼怒哥哥老说自己是小屁孩，
顾叶轩笑盈盈地承认：“是呀。我早恋了。”
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顾渊城觉得有意思：“你喜欢赵烟什么？”
坐在哥哥身边，
顾叶轩掰着手指数着，脸上是按耐不住的兴奋：“赵烟姐脾气好，人长得又好看，对我还特别好。”
顾渊城听得认真，
他的舌头抵住下颚，沉默了片刻后，他毫不留情地说：“即便如此，你一个初中生，知道怎么约会？”
“我不准你学历歧视！”
“我没有歧视你的学历。”顾渊城不急不慢地喝了口啤酒，慢悠悠地说：“我只是歧视你的年龄，小孩。”
“哥，我还瞧不起你这种，从来就没约会过的男人。”
顾渊城：“……”
顾叶轩又继续说：“你要是那么不放心的话，就一起跟来吧。”
顾渊城看了眼弟弟，没有说话。
顾叶轩：“你可以好好欣赏，我是如何跟女生约会的。”
……
临睡前。
顾渊城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缠绕，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弟弟刚才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因为弟弟和他的家教老师去约会，让他失眠，
还是因为家教老师是赵烟的缘故，
他睡不着。
顾渊城躺在床上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终于，
他拿起手机，给赵烟发了条消息：
【赵烟，听我弟说，你要跟他去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