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永乐十二年最后一天。
这一天朝廷和地方官员还没有放假，还在忙碌着。
法定春节假期只有四天，年初一到年初四，年初五就要回来值班。
朝廷官员在这一日是最忙的，皇帝要祖庙祭告彰显帝国风范，群臣要参加大朝会对皇帝朝拜，朝会后还有皇帝赐宴。
朱棣冒着刺骨的寒冷和沉重的心情祭告祖庙，求列祖列宗庇护朝廷今年寒冬顺利度过。
大朝会才开始，朱棣就忍不住问朱高炽各地因寒冻的伤亡情况。
“数据最快要在大朝会结束后才陆续呈上来。”
朱高炽心情同样沉重。
尽管现在还没有数据上来，但感觉不是很好。
太冷了。
祭祖庙的时候，穿了很多衣服也感觉不暖。
估摸现在的室外温度，可能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左右。
这温度太可怕了，长时间待在室外怕都会被活活冻死。
自己身穿罗绸锦缎保暖已经受不住，那些只能穿麻布的百姓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开始朝会吧。”
朱棣大步离开。
“大哥，老爷子不开心？”
朱高煦和朱高燧走来，看着老爷子的背影道。
祭祖庙的时候是应该严肃，但结束了不应该开心才是吗？
“老爷子担心各地百姓受冻情况。”
朱高炽叹息道。
“那有何担心的，生死有命。”
朱高煦不以为然道。
朱高炽没和他多聊，丢下一句朝会要开始就走了。
很快，大朝会开始，群臣朝拜朱棣，之后又进入朱棣宴请百官的环节。
“爹，各地的数据都出来了。”
朱高炽心情沉重，凑在朱棣的耳边小声说道。
“很严重？”
朱棣看了眼朱高炽，心也慢慢沉下去。
“我随便看了眼前面的......不容乐观。”
朱高炽也是刚拿到数据，没时间全部看完。
“当众读出来吧。”
朱棣沉吟片刻，沉声道。
“当众读出来？”
朱高炽惊讶看向全场。
满朝百官正在开开心心吃吃喝喝，庆祝今年最后一天。
这个时候当众读出来，百官过年的气氛不是就没了吗？
但想到这里的时候，朱高炽顿时对老爷子心生钦佩之情。
得让所有官员都知道，圣上和太子关心底层，有意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上行下效！
“今年过个特殊的年。”
朱棣挥挥手，让朱高炽去办。
朱高炽颔首，找来内阁胡广和杨荣。
“圣上要过个不一样的年，杨荣，你来读吧。”
朱高炽把下面调查的数据交给两人看。
胡广和杨荣各自接过部分。
片刻后，两人的神色大变。
“伤亡人数这么多吗？”
胡广深吸口气，眼神带着悲痛。
“下官定让百官过个不一样的年。”
杨荣深吸口气，沉声道。
朱棣颔首，返回他的位置。
“那就辛苦你了。”
胡广咳了两声，沉声道。
杨荣拿着一沓奏疏，心情沉重异常。
稍微调整心态后，杨荣快速阅览奏疏，调整它们顺序。
随后，杨荣走到宴会的正上方，停在朱棣的面前。
正在欢庆的百官中有人注意到杨荣，喝酒的动作停下，纷纷看向杨荣。
“诸位，有件沉重且值得骄傲的事情要告诉大家。”
杨荣声音哽咽，眼眶湿润。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偌大的宴会很快鸦雀无声。
“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都大，今年的温度比往年都低。”
“但，今年朝廷对抗寒流的决心比往年都要浓烈，对百姓的关爱也比往年都多。”
“在圣上的授意下，在太子的带领下，以及诸位臣工的努力下，百年难得一遇的寒冬没有想象那样可怕！”
杨荣声音由低沉变得激扬，语气由悲恸变得振奋。
朱棣和朱高炽相视一眼，眉头微皱。
很显然，杨荣会错意了。
但事已至此，两人都没有阻止，静待他下文。
群臣也都不敢说话，有些情况他们是知道的，也不敢确定杨荣要干嘛。
“这一年，汉王和太孙造的蜂窝煤运转各地，以最便宜的价钱出售给各地百姓取暖，大大降低了百姓伤亡的数量。”
“以下，是我们所有人，在这场看似不可战胜的天灾中取得的成绩！”
杨荣继续朗声道。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展开最上面的一份就要诵读。
宴席上，朱高煦和朱瞻基有些诧异看向高高在上的朱棣，猜测着他的用心。
“徽州府冻死37人，冻伤194人，其中休宁县冻死17人冻伤65人、婺源县冻死9人冻伤53、祁门县冻死5人冻伤41、黟县冻死3人冻伤20人、绩溪县冻死3人冻伤15人......”
杨荣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
众人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低沉，心情沉重。
朱棣和朱高炽眼神有些阴沉盯着杨荣的后背。
让他当众读出来，是让百官知道下面底层人的凄惨，不要尸位素餐，吃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开心，多关心下面的百姓。
“淮安府冻死35人，冻伤134人，其中清河县...盐城县...安东县...桃源县...沭阳县......”
“淮安府冻死31人，冻伤121人，其中吴江县...昆山县...常熟县...嘉定县......”
......
“凤阳府冻死8人，冻伤33人，其中凤阳县冻死3人冻伤20人、临淮县冻死5人冻伤13人......”
“应天府冻死7人，冻伤34人，其中上元县冻死4人冻伤23人，江宁县冻死3人冻伤11人......”
杨荣的声音由低沉难过变得坚定。
众人的心情也仿佛没有一开始那么沉重，反而有种看到希望的感觉，看到人定胜天的希望。
朱棣和朱高炽两人也是眼神一亮，心情变好不少，往日的压抑仿佛得到释放一样。
“最后，在我们与常州知府的努力下，常州府冻死人数0人，冻伤人数0人！”
杨荣高喊。
现场先是死一样的寂静，然后彻底沸腾。
这是他们的战绩，仿佛预示着人定胜天，人类可以战胜自然灾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