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木尘带着师父在苏清禾的医馆安置下来,这医馆只有苏清禾和一个老仆人,平时很少有人上门,倒也清净。只是老道长的病情反复不定,让木尘和苏清禾心焦不已。

这日,木尘经过后院,竟听见老张头在和苏清禾争执什么。

老张头抱怨到,“小姐,你分文不取替人看病也就罢了,还要自掏腰包买药材,如今就连羊脂白玉壶你也拿去当了,这可是老爷留给你的嫁妆啊!”

苏清禾不耐烦地摆摆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能将病人治好,典当个玉壶又有何妨?钱财乃身外之物,老张头你也忒胶柱鼓瑟了!”

木尘不由愣了。她默默回想,这几日师父服用的汤药里,不乏鹿茸、麝香、虫草、红花等名贵药材,她也曾疑惑,苏清禾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是师父从前留下来的,闲置着也是浪费,让她不必担忧。谁知竟是典当了传家宝所得。

木尘感动不已,复又十分惭愧,她回房想了一夜,终于拿定主意。

次日,木尘起了个大早,在街市上逛了一圈,挑了间热闹的茶馆进去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清茶,一边慢吞吞地喝着,一边竖起耳朵听周遭的茶客闲谈。

此时众茶客正在议论倭乱之事。一人道,“那些倭寇从上虞一路抢掠过来,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家!谁知道到了会稽,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怪哉!”

另一人道,“难道是官府派兵去剿灭了吗?”

又有一人不屑道,“与其说是官兵剿灭的,到还不如说是菩萨显灵的可能性更大些!”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叹息道,“说来也是无奈,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都有护院保护,倭寇不敢侵犯,只敢劫掠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说到底,还是苦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众人纷纷附和,叹息不已。木尘趁机问道,“说起来,会稽也是个大县,不知道我们县里最有钱的人家是谁啊?”

那人打量了一眼木尘的道士装扮,猜想他是打算上门化缘,便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自然是我们的知县大人最有钱啊!”

旁边一人听见,凑过来道,“那可不,你当知县派官兵去保护那些富户,是大发善心不成?”有一人急忙拉了拉说话之人的衣角,那人自悔失言,忙转了个话头,不再议论。

木尘听着,心下渐渐有了计较。待得一壶茶饮完,木尘又缓缓踱到县衙附近,在周边逛了几圈,又与摊贩扯些闲话,直到傍晚,方回到医馆。

到了夜里,木尘假托困乏,早早就去睡了,苏清禾等人也不疑有他,收拾睡下不提。

待诸人皆已睡熟,木尘便从床上翻身坐起,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夜行衣换上,黑布蒙脸,腰间系上一柄短刀,纵身跃上屋顶,不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中。

木尘悄无声息地沿着屋脊快步行走,按着白天勘查好的路线,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县衙,她伏在屋瓦上,仔细观察士兵巡逻的路线,趁着换防的间隙,摸进了内宅。

木尘并不清楚知县内宅的分布,只能凭着经验大致判断出外书房的位置,悄悄摸了过去。

书房门窗紧闭,一片漆黑,正中木尘下怀,她潜至窗边,从怀里掏出两根细长的铁片,从窗缝里塞了进去,轻轻拨弄片刻,只听喀拉一声,窗户的插销就被拨开来。

木尘暗喜道,“还好手艺没有生疏。”随后悄悄翻身进屋。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隐约看出这书房布置奢华至极,陈设的均是名贵古董和名人字画,看得出书房主人的确财力雄厚。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来到书桌前,略一摸索就找到了暗格, 拉开暗格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木尘翻动时发现银票的最下面还有着几封书信。未等细看,忽见火光闪动,并着说话的声音,向着书房而来,木尘只好匆匆抓了一把银票塞入怀中,复又将暗格恢复原样。

她刚到窗边,那火光已到了书房门口,只听得门锁作响,书房的锁被打开,有人举着烛台走了进来。

木尘只好飞身而上,伏在了屋梁上,她藏住身形,屏住呼吸,悄悄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一个长须中年正恭恭敬敬地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迎进门内,那男人进了门,也不客气,自然而然就到上首坐下,不一会儿下人们流水一样将茶水点心瓜果等物奉上,摆了满满一桌。

那长须中年坐在下首,赔笑道,“王爷深夜到访,蓬荜生辉,下官真是荣幸之至呀!”

王爷?木尘暗暗思忖,先皇多子,还有兄弟,除第七子周玄郎三年前继承大统外,其余分封为藩王、郡王无数。如今个封地靠近江南的便有越王、吴王、宁王等,只是不知眼前的这位是哪一位王爷?

那男人轻轻笑了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本王奉召回京,途径江南,因旧疾复发,便盘桓了几日。本也无意惊扰地方长官,只想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谁知道连日来,有人多番到本王驻地刺探,本王实在不堪其扰,只好亲上门来向刘知县讨个说法了。”

刘知县吓得出了一身汗,强装镇定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冲撞了王爷?!下官这就派人去查,定将那宵小之徒擒来,凭王爷处置!”

那位王爷仍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宵小之徒,何必亲自劳动地方长官。本王不才,有几位手下也有点拳脚功夫,早已擒住了那几个蟊贼。只是一审问,那蟊贼招出来的东西,本王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刘大人,你不好奇他们招了些什么吗?”

刘知县本就有心虚之事,此刻只能硬着头皮问,“不知……他们招了什么?”

那王爷附耳到刘知县旁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刘知县汗流浃背,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冤枉啊!下官为政数年,克勤节俭,夙兴夜寐,何来勾结倭寇之说!”

那王爷抬起茶盏饮了口茶,闲闲道,“既如此,为何日前倭寇犯境,不见知县派出一兵一卒前去平定倭患,县中各大族反多了不少官兵驻守,致使县中各村镇百姓饱受荼毒?”

刘知县伏在地上不住哆嗦,感觉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打定主意,宁可拼着得罪这位不受待见的藩王,也绝不可被拿住什么把柄。

他平静一下慌乱的情绪,故作镇静道,“下官派兵保护各大族,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桂王殿下久居南疆,不甚熟悉江南之事,这才误解了下官的一片爱民之心!”

木尘正凝神平息听二人说话,忽听到桂王二字,心中咯噔一下,一口气没屏住,呼吸略重。

那王爷猛地抬头向上看来,木尘心道不好,旋即便见一只茶盏直直向着木尘躲藏的位置飞来,瞬息就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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