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见面(1 / 1)

做媒, 是无论仙凡妖界诸位长辈都爱做的事。

喜恰实在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话题是如何转到这里的。但身体先一步有了动作,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板凳坐久了似乎有点太烫......

“我儿名唤牛圣婴, 还有个小名红孩儿, 因是他喜着红衣,生得神清骨秀俊逸非凡。”铁扇犹在说,“早年便已自立山头为王, 今年正好三百六十岁, 与你般配得紧。”

她夸得越狠, 喜恰心里越慌。

再说到般配, 喜恰忙摆手拒绝:“我不过两百多岁,还比他小许多, 实在不大合适。”

铁扇偏头, 轻笑——意思很明显,你自己看看这差得大吗?但却又一顿,再看了一眼喜恰, 眼底逐渐浮现疑惑。

“喜恰, 你如此修为......少说也有五百岁。”如何才两百多岁?

修为更甚的妖自能探出对方底细,铁扇是千岁的罗刹女, 怎么都不会看错。

此言一出,连带着喜恰也愣了。

她早已确定自己失忆了, 失去的记忆也不知究竟有多少。

记忆最后停留在她偷盗香花宝烛, 倏然明亮的佛堂之中, 有一袭红衣凛然的小少年破门而入,天底似乎都被他照亮——

等等,红衣?铁扇说他儿子也喜着红衣, 该不会那小少年其实是红孩儿?

想得太多脑袋承受不住,喜恰思绪不由自主胡乱发散,越来越乱,然后冷不丁遭了个脑瓜崩。

“杏仙将回,我不多留你了。”对喜恰迷迷糊糊的样子无奈好笑,铁扇却又细细打量了她好一会,“瞧你面相倒的确比我儿稍大一下,不过也不打紧,改日去看看就是了。”

或许就看对眼了呢。

喜恰惶惶然,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手足无措作揖辞行,“姐姐勿开玩笑,喜恰还小,只能心领好意了。”

两百多岁不算小了,铁扇轻笑,倒也没再坚持,只是见喜恰要离开时退而求其次提了一句。

“不成亲倒也无妨,我儿身子骨硬朗,双修一事也可考虑考虑。”

喜恰差些被门槛石绊了一跤,溜得越发快了。

......

南瞻部洲,洪江口顺流而下,穿过蜿蜒江河水势渐渐平缓下来,滩岸往上眺望,可见一金顶寺庙——便是江流儿修行之处金山寺。

哪吒步伐缓缓,面上若有所思,右手无意识曲指转动着另一手腕间的乾坤圈。

混天绫在他袖下震荡,因方才捉过一只妖,灵力尚未平息下来,与他的心思一样浮躁。

方才他已上山问过方丈,江流儿佛法高明,已受唐皇敕封,抱着一腔普渡众生之心西行取经。

结合孙悟空昔日所言,也只有江流儿有此佛缘深厚能揭下如来亲封的佛简。只是......他微微皱眉,方才上山之路察觉到若有似无的妖气,甚有蹊跷。

这样的妖气定是有许多妖精来往过才能形成的,可金山寺孕育佛子出世,佛门重地,何来此扰?

他留了个心眼,随后左右打听,兼之正巧就在山脚捉住了一个小妖精,才以入梦之法探出些端倪来。

“陷空山?”

没听过的地名,但十有八九是个妖洞,哪吒心想。

说起来,那小妖瞧见他就吓得半死,却抵死不说从何而来,直让他不耐之极,险些直接除去。

最后一刻,他眼前浮现的却是自家小灵宠哀求的一双眼,她当时说什么来着......世上妖精何其多,若从未作恶,何以要杀呢。

因此,哪吒收了手。

“大仙!不不不是陷空山——”倏然被人晓得了想法的小妖连声反驳,“是、是别的山哇。”

反正不说真话。

哪吒哼了一声,不肯如实交代的小妖带在身边引路也没意思,行事一贯雷厉风行的他直接上路。

另一边,喜恰随着杏瑛回程,路途中杏瑛总算与她说起自己查探来的一些线索。

“四洲早有‘吃唐僧肉可得长生’的传闻,我晓得先前你托多目去打听过长生和尚的事,还以为你是想吃唐僧肉。”

唐僧肉此事听来,于喜恰而言实在惊惧。

她错愕好半晌,连连摇头,喃道:“我虽然贪吃,但还是吃素多的。”

从前她在灵山修行,每日看着灵池的鱼馋也不会吃,最好的,是金蝉子给她做的黍饼。

“原来唐僧便是金蝉子......”杏瑛感叹一句,这下总算联系起来,却又一顿,“喜恰,你原是从前与他相识?”

如此急切寻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杏瑛原觉得是蜈蚣精在陷空山念叨多了要早早成仙导致的歧路,如今误会解除,却又发现不对劲来。

小白老鼠精惯常随性,从不惹事的。

喜恰微顿,轻轻嗯了一声。

杏瑛是个有礼的妖,常常问之点到为止,便继续往下说:“原是如此。听闻唐僧前些日刚过两界山,将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收为己用了。”

喜恰一听,这就要去找,又被杏瑛拉住。

“那齐天大圣你原是不认得吧?他是个大人物,先莫要去惹。”

喜恰揉着眉角,头疼的间隙里眼前浮现出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还有自己玉锦袋中能变成很能打的小猴子的奇怪猴毛......

模糊的印象不足以叫她真的想起什么,她依旧发问:“他谁啊?”

是个猴子吗?

“总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宫都能被他闹上一通,是真正天生地养的大妖王,修为十足了得。”真要细言太过惊骇,言之又难评说个所以然来,杏瑛决定概括之。

喜恰微瞠目,不大相信但觉得厉害。

“况且西行一路未有定数,具体踪迹难以探查。我调查此事也已过去了些时日,如今他究竟身在何处,难说。”

脑海里金蝉子敛目垂首向她笑得温和的模样,可岁月回首,竟已模糊。

但即便再模糊,心下细密泛起的焦急不作假,喜恰沉默一瞬,“那么多妖想要将他拆吃入腹,我心下难安,还是要亲眼看看才好。”

“他身旁有这样的大人物,真要比之,几个你我都敌不过那齐天大圣。若要去找,也得你自己做好万全准备才是。”杏瑛行事向来深思熟虑,不赞许她冲动行事,叹了口气,“你再想想,这四方之妖又都敌你不过,又如何伤他们?且放宽心吧。”

喜恰沉默了好半晌。

“虎视眈眈者数不胜数,但既是西天定下的取经人,总不会真叫他此行命陨。”

时机未到时,佛子难寻,她终于点点头:“先回陷空山吧。”

“我就先不随你回去了。”杏瑛摇头,也觉头疼,“万圣此番生了气,难哄的紧。我需得去一趟碧波潭。”

万圣公主与杏瑛年纪相仿,但从小在父母亲身边长大,千宠万爱,自然娇纵些,却也难得率真可爱。

缓下探寻西行路的心,喜恰还是挺喜欢万圣的,问道:“可要我随你一同去?”

“地涌村邀你傍晚去吃席,你忘了?先去忙你的吧,有事我自会喊你。”

在芭蕉洞吃撑的喜恰还真忘了,见杏瑛神色还算轻快,于是点点头应下了,“那你有需要我的时候,一定喊我哦。”

“好。”杏瑛笑了笑。

两人就此分别。

喜恰于是犹自去了一趟地涌村,村民们受她庇护,热情纷纷,又受了一番村民投喂,吃得心满意足后加固了一下村头的防护阵法,还将镇守在村边的几个服役小妖叫来慰问了一番。

但分发好吃的时,喜恰却发现其中一只小凤仙花精不在。

“小桃红还没回来?”

她记得,之前是安排小凤仙花精随着蜈蚣精手下的妖精,一起去找金蝉子踪迹的来着。算算日子也将有一个月了,竟还未归?

小妖摇了摇头,又细想了一下:“不过小桃红妹妹前几日传信来说查到眉目了,应当快回了吧。”

因喝酒误事,现下里已经有许多人在帮她找了,总有一日会有消息。喜恰点了点头,还有回信来就行,不至于失踪了。

“那待她回来,叫她来无底洞找我,我给她留一份好吃的。”

“好的大王!”

喜恰和善,陷空山中收编的小妖也都是她亲自挑选来的,这么些年都很听她话,山中一派和睦。

这下拜别山下的小妖,顺利回了无底洞,天色也渐沉下来。

日薄西山,暖霭气色,软绵绵的云挂在被晕染成赤色的天穹上,叫人心里也很柔软。

一挥袖,喜恰将洞府前的两盏灯轮点亮。灯轮是凡间当下时兴的灯式,多以莲花饰,簇之如花树,是蜘蛛精姐姐们特地替她挑的。

暖融融的灯光下,金盏莲花的烛芯氤氲着青烟,忽而炸开一瞬——

微风波动,豆灯乍暗。喜恰面前,倏尔出现了一个面若莲花清妍的小少年。

......

哪吒行之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小妖皆在探查金蝉子西行取经的事。一经查问,或嘴硬不答或随意乱指,好在他会入梦术,全都直接入梦一了百了,这才找到了陷空山来。

小白鼠精依稀旧颜,如杏含水的眸子一点未变,却又似变了许多。

面若芙蓉,唇似涂朱,乌髻金玉琳琅,环佩叮当,俏丽若三春之桃,明艳不可方物。

......幸好他找到了陷空山。

他找了这么久,整日惦记着的小灵宠,原来就在这里!

“软软。”

小少年如琥珀澄澈的眼眸浸在灯下,渡上一层忽暗忽明的光,恰似水波潋滟,说起话来却咬牙切齿。

喜恰却是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哪吒目色沉沉,失而复得的喜悦乍然掩下,心中的晦涩却犹如水光蔓延,泛起涟漪。

“软软——”他又喊了一声,见她退后,面色不虞要去拉她的袖子。

印象里一向温柔乖顺的小灵宠却面露警惕,目色微冷,轻轻一侧身,躲得极快。

她的骇然警觉甚至激起云楼宫法印的波动,一道耀目金光闪过,将没有防备的少年一下隔绝三步外。

“......”哪吒错愕住了,语气渐冷,“躲我?”

天色更昏暗起来,灯轮的烛光却耀眼熠熠,照亮了两人神态各异的脸庞,和少年那袭灼艳的红衣。

喜恰一顿,侧目问道:“你是何人?”

她怎么,隐隐觉得哪里古怪......

少年蹙起眉头,双拳也不自觉握紧。找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就得来这么一句“你是谁”,轻飘飘的简直犹如挑衅。

他气到答不出话,只想上前把小白老鼠精抓住再说。

说巧不巧,恰是因他气到极致,向来持/枪稳当的手竟然颤了一分,让小白老鼠精看准了时机,展袖一挥——

平地里倏尔冒出一群孙悟空,笑得张扬狂妄,震耳发聩。他们嘻嘻哈哈着,喊着“吃俺老孙一棒。”

哪吒错愕了一瞬,拳头硬了。

“你好大的胆子!”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漫天飞舞着的全是孙悟空的猴毛,也不晓得他这小灵宠收藏了多久,哪吒手中幻化出火尖枪来,横空一扫,却没扫完。

人倒是冷静了些,不过只有一点点,他垂目忍耐:“软软,不许玩了,我们回家。”

刻意压制下的温柔,叫哪吒一柄火尖枪下意识使得也不那么凌厉了。

但喜恰面露疑惑,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这猴毛她倒是第一次用在旁人身上,还是某天百无聊赖从玉锦袋里翻出来的。方才这小少年一举破了那什么云楼宫的法印,她心中自然有些惊,慌乱下才将这猴毛洒了出来。

如此看来,他倒也不是很厉害,连猴毛小兵都打不过的样子。

心下松了口气,喜恰倚在洞府前,好整以暇看着他。小少年看起来略微小她一两岁,眉长入鬓,一双凤眸更显璀璨,又长得骨秀妍清,肤白盛雪,艳若桃李。

“你是哪来的小弟弟,见你此番吃力......”她似笑非笑,轻呵一口气,“不如这样,你叫声姐姐来听,饶你一命?”

哪吒的手狠狠顿住,险些被虚假孙悟空打上右臂。

他凤眸微睁,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甚至如似涂朱的薄唇也不自觉微张。

最后,他的声音也有一丝自己没察觉的轻颤,主要是气的,“小老鼠精,你、你......”

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他与猴毛斗法的动静太大,终于惹得洞内看家的小妖们都探出头来,各个眼含关切,望着喜恰。

喜恰也止了看戏的心思,微一沉吟,扬首叫小妖们回去。

见小少年还在与猴毛缠斗,似乎一时难分胜负,于是又施了好几个防护法咒,施施然回洞府深处。

“乖,咱们不看了。”

无底洞之所以叫无底洞,自是因此间深不见底,千洞不一,极易藏匿踪迹。

喜恰安抚好小妖精,叫她们收了心,自己却忽然顿住步履。

她就说,方才就感觉怪怪的......

红衣,清俊非凡。

瞧着虽不算特别能打,但也是个能破去仙宫法印的人——该不会,该不会就是铁扇公主的儿子红孩儿吧?!

嘶,难怪说什么“回家”。

喜恰心中的感觉一言难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该死,这好姐姐竟然直接把儿子送上门了”。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她不过才消失在洞府前,小少年便似放开了因谁束缚住的手脚,一柄火尖枪烈焰灼灼,一瞬间将一堆猴兵挑开了。

而无底洞的法阵,于他而言,解开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因她所学尽是他之教导。

是故,两人又重新在洞府前厅重遇,顿时相顾无言。哪吒的沉默没有道理,可一时他却消了所有气焰,只神色复杂看着她。

她是不是,在怪他?他这样想着。

喜恰怔愣一瞬,实在没料到他能进来,但下一刻已开始琢磨如何客气地向这位好友的弟弟下逐客令。

“你......”他还是先开了口。

“好哥哥。”喜恰随之开口,面上露出一个温和且不失礼貌的笑,“呃,好哥哥,你这就进来了啊......”

“......”

哪吒这次没再露出怀疑人生的神色,反而一顿,心跳惶惶,杨戬的话随之浮上心头。

除去莫须有的主仆关系,他的确是曾允诺过会好好教导她的义兄。

“既然进来了,那不如坐坐,喝盏茶?”

先稳住这个红孩儿,一会儿再告诉他,他年纪太大了她不太喜欢,喜恰腹诽着。

小白老鼠精的声音还是这样温温糯糯,话语入哪吒耳中却总觉生分,但他难得矜持寡言,只轻轻“嗯”了一声。

招呼小妖们奉上茶,喜恰再次不失礼貌地开口:“哥哥风尘仆仆赶来,想必很辛苦吧?”

哪吒微怔,辛苦么?

找她这些年免不了风餐露宿,除去玉帝召令需得上天,其余时刻他都在凡间,几乎没有停歇过,比他寻常点兵除妖还要累些。但比之身体疲惫,有时心上的焦灼才更累。

“嗯。”他心中泛起一丝悸动,又犹自压了下去。

“唉,你说你也真是的。”喜恰皮笑肉不笑,“哥,长辈随口说的事,何必找来?”

什么?什么叫长辈随口说的。

谁是长辈?李靖么,难道是李靖骗了他,根本没有什么被贬下凡......哪吒倏然觉得不对。还是说,她说的是玉帝,她并没有将玉帝的惩令放在心上。

“你......在陷空山过得可好?”而且什么叫何必找来,哪吒心头顿起烦躁,却压抑着轻声开口。

喜恰没察觉他语气里的些微涩意,点点头:“自然是很好啊。”

“......”

“所以,哥你看,我们各自占山为王,皆是一方妖王多舒坦。就别去想那种虚无缥缈没可能的事儿了,对不对?”

哪吒的眸子忽然冷然了下来,总算是从再相逢的晕乎感中缓过神,察觉到了先前就存在着的,突兀的一丝不对劲。

“谁是妖王?你名号什么。”他骨节分明的手轻握杯盏,侧目凝视她,“我又号什么。”

喜恰微愣,原来他都不晓得她是谁,这就火急火燎赶来,倒是还挺听他母亲话的......

“你不红孩儿吗——不对,你是谁?”

她也反应了过来,哪里会有人见面询问别人自己的名号,顿时再生警惕,双指掐诀。

哪吒比她更快,炽红的衣角扬起,瞬间搁下茶盏,顺势攥紧了她的手。

“云楼宫,李哪吒。”少年一字一顿,恰似提醒。

他盯紧了她那双如漆玉点墨的眼,见她瞳孔微缩,又想掀开她的衣袖来露出她手腕间云楼宫的法印。

“李、李哪吒?”这不是她的好牌位——不,好义兄吗?

哪吒轻哼一声,她竟然还这样直呼他的名字,真是不乖觉,好容易见了还要玩闹一番才行。手上的印记分明都在,一会儿定要将玉镯套进她手里,叫她再也不许——

一个金灿灿的手镯蓦然撞入哪吒眼帘,灿若骄阳的色泽,在琉璃灯下更显得灼灼亮眼。

与乾坤圈十成相似。

他不觉愣住了。

握住她纤细手腕的手也悄然顿住,而后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他错愕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也在想他,对么?

他手上不自觉使了点力,喜恰“嘶”了一声,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手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察觉到少年怔愣着,在她蹙眉时松开了一分,喜恰连忙抽手,“就是单纯喜欢而已啊。”

金镯子谁不喜欢?喜恰不明就里,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下一刻手腕却重新被少年眼疾手快地攥回手心,他沉默片刻,轻轻抚过她娇嫩的手背,腕骨,最后指尖落在已经浸染了她温暖体温的镯子上。

他顿住许久,不曾说话。

“哥,呃,义兄?方才或许有所误会......”喜恰看出他并没有几分恶意,凝神在他不肯松开的手上。

她暗自思忖着,试探道:“您自云楼宫远道而来,可有何事?”

实在是误会一场,将自家义兄认成了朋友儿子,差辈份了。

也怪不得她先头想茬,自她被贬下凡起供奉云楼宫义亲数年,一直没有过回音。她怎么也想不到,牌位上的名字能真的出现在面前。

哪吒沉默以对,他暗自咀嚼着“误会”两个字,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什么妖王,什么长辈说的事,什么红孩儿,全都乱七八糟,全都是他不曾与她经历的事。她怪异的反应,以至于如今生分至此,唯有一个解释——

“你不记得我了?”

“义兄。”恰是此时,喜恰着实忍不住,面上有几分不虞,“是这样的,即便您是义亲,也不该如此随意摸姑娘家的手,你觉得呢?”

哪吒顿了一瞬,直直盯着她那双纯粹皎然的眸子,笑了一声,不过笑得有几分冷意。

“我觉得,并无不妥。”

天生离经叛道的小太子最不喜反驳,喜恰这样说,叫他心中沉郁了不少。

先前还叫他“小弟弟”,原来被贬下凡只是其一,原来她还忘记了他。

不过也没关系,人找回来就行了,后头他在想办法帮她找回记忆,他严肃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你——”

手上却猝不及防传来挣脱的力度,是小白老鼠精正抿着唇使劲挣开他的桎梏,惹得他一顿,竟真再次松了手。

她揉了揉手腕,与他对视着,目色淡淡,甚至有几分疏冷。

“我觉得,很是不妥。”, ,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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