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褪去，远走的理智瞬间回到脑海，禅清梦几乎想抱头遁走。
她之前，都做了什么？
无意识的咬住下唇，理智的归来并没有让禅清梦好过，情况反而变得棘手起来。
禅清梦知道自己刚才出了什么问题——她走火入魔了。
邪修的功法往往急功近利，追求强大的力量，一味追求强大的力量，疏忽了修炼心境，结果就是容易走火入魔，成为疯子。
所以，许多邪修在还没成长起来前，成为为祸一方的大魔头，就因为走火入魔，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禅清梦在邪修里，也是一个异类，一路升级到元婴中期，从没生过心魔，一点走火入魔的苗头都没出现过。
为什么，现在突然走火入魔了？
禅清梦垂眸思索，显然没有意识到陈荣冠的存在，造不成威胁的生物，并不能引起禅清梦的注意。
这反而让陈荣冠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完全放松，维持着和禅清梦的距离，坐到她旁边。
感受到动静，禅清梦这才抬眼看向陈荣冠，想起自己刚才都对人做了什么。
“手还好吗？”禅清梦眉头皱起。
这种只是断了骨头，手还好好待在胳膊上的伤，一颗疗伤丹药就能恢复了，但是，起码要练气四阶，才能凝炼心火炼丹。
禅清梦现在的修为，没法炼制丹药。
陈荣冠摇摇头，比起手腕的伤，他更在意禅清梦现在的情绪，要是再这么突然爆发一次，他另一只手也保不住了。
他抬眼看着禅清梦，问道：“冷静下来了？”
禅清梦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看向陈荣冠下垂的手腕，苍白的脸色，在对方暗含期待的眼神里摇了摇头。
“我没法给你保证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禅清梦伸出手，明黄色的符箓安静躺在手心里：“这个你拿着，只要有这在，我就没法再伤害你。”
面对递过来的符箓，陈荣冠却没有第一时间接下来。
对上禅清梦疑惑的眼神，陈荣冠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并不是怀疑禅清梦的话。
陈荣冠不是个蠢人，明白禅清梦的意思，接下这张符箓，从今以后，陈家和禅清梦就划清界线，两不相干。
这并不是陈荣冠想要的结果。
只要一日不解决禅清梦这个不稳定因素，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安心。
而且……
禅清梦不懂陈荣冠的犹豫，以为是不够多，拿出一打符箓，确保陈家每个人都能有一张。
“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吧？”
陈荣冠推开禅清梦的手，禅清梦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他真的讨厌自己这多余的同情心。
“禅清梦，我们是朋友，朋友是不会在对方遇到困难时只顾着保全自身的，”陈荣冠握住禅清梦的肩膀，“你相信我吗？我会和你一起解决问题的。”
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禅清梦几乎要被强烈的情绪淹没，眨了眨眼，她想，她可能永远也看不明白这些奇怪的情绪。
“你，”禅清梦声音有些沙哑，“真的想帮我？”
不只有禅清梦看不懂情绪，陈荣冠同样看不透禅清梦。
听出禅清梦声音里的动摇，陈荣冠点点头，笑道：“当然。”
朋友这话重复的多了，就显得虚假，陈荣冠直接道：“我应该怎么帮你？”
陈荣冠答应的干脆，禅清梦反而犹豫起来，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的手腕很痛吧，我们先去医馆给你治疗一下，你先忍忍，过几天，我就给你炼制疗伤丹药。”
说着，禅清梦将灵气输入陈荣冠的伤口处，暂时压制住伤势。
痛苦得到缓解，陈荣冠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他并不逼迫，借着禅清梦的话往下说。
“也是，伤口拖久了不好。”
得到传唤进来的秘书一眼看到陈荣冠下垂的手，脚下一个咧颤：“陈总，这是怎么？”
说着，秘书下意识看向禅清梦，办公室里只有禅清梦和老板两个人，禅清梦应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一眼让陈荣冠有些警惕，道：“不用担心，只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杨秘书，送我去医院。”
杨秘书急忙收回视线，上前想要搀扶陈荣冠。
将杨秘书的动作看在眼里，禅清梦却没有让开的意思，自顾自输送灵力。
手足无措的杨秘书，看到自家总裁并不反对的样子，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将两人送到医院。
一路上，禅清梦捧着陈荣冠的手，没有停止过输送灵气。
直到林科过来带陈荣冠治疗，禅清梦才松开手，深深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这倒不是她心里愧疚，也不是对陈荣冠恋恋不舍。
禅清梦现在恨不得把陈荣冠直接治好，她辛辛苦苦攒的善因善果，因为这一下全都没了不说，还背上了一个因果。
一个真正的修士，往往是要斩断尘缘的，也可以说，是斩断因果。
因果的作用实在复杂，但有一点是混元界修士众所周知的，因果会加重心魔，和影响渡劫成功的概率。
仅仅是这两点，就捏住了修士的命门。
而凡人身上，处处都是因果，所以对修士来说，凡人等同于麻烦聚集体，只要还想着在修炼上更进一步的修士，都鲜少去接触凡人。
禅清梦从没经历过心魔劫，被雷劈的次数也不少，不过是普通的渡劫天雷，还不配让她提心吊胆。
所以，无论是心魔还是渡劫成功率，哪一点禅清梦都没当回事，在凡人的世界待的舒适惬意。
结果，这心魔劫一下就找上门来。
还不是第一次。
心魔的事情，其实早已有了苗头，甚至可以追溯到禅清梦还在混元界的时候。
但她当时还能控制自己。
为什么现在……
林科捏着片子站在病床边，看了眼片子，望向坐在床上的陈荣冠。
“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什么话？”陈荣冠揣着明白装糊涂，“谢谢林医生妙手回春？”
林科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笑呢，你手上这伤怎么回事，看这报告，我差点以为你不想工作拿钳子把手夹断了。”
看林科一脸严肃，陈荣冠摸了摸鼻子：“只是一些小意外，人生在世，终会遇到意外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兴趣开玩笑？”林科皱眉，手中的片子差点拍在陈荣冠头上。
深吸一口气，林科气极反笑：“行啊，既然陈二少爷不关心自己的身体，那我只能和监护人讨论病情了。”
说着，林科抬腿往外走。
眼见林科来真的，陈荣冠急忙翻身，打算拦住对方。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禅清梦捧着一杯水站在门口。
现在的禅清梦和半个多月前截然不同，林科一时没有认出来：“这位、小同学，你走错病房了吗？”
禅清梦眨眨眼，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回走错房间。
“你挡住她了。”
陈荣冠拉开林科，示意禅清梦进来。
反手锁好门，陈荣冠把林科丢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边，身边的位子一陷，陈荣冠转过头，一杯水递到眼前。
“喝水。”
手心有些粘腻，禅清梦不安的动了动手指，眼里有些忐忑。
刚刚听到有人说多喝热水身体好，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禅清梦还是遵循这里的习惯，倒了一杯热水。
将禅清梦脸上的忐忑看的清楚，陈荣冠伸手接过水杯：“谢谢，我刚好有些口渴了。”
这话落在禅清梦耳中，让她一愣。
“朋友之间，不应该说谢谢的吧？”
眼看禅清梦脸上的神色不对，陈荣冠握住对方的手腕：“就算是朋友，也是可以说谢谢的。”
“对别人的善意表达谢意是我的行事风格，刚才的话让你感觉不舒服了吗？”陈荣冠一边观察着禅清梦的表情，一边继续道，“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变的……疏远了？”
禅清梦闭上眼，遮住一闪而过的红光。
疏远吗？
禅清梦并不明白，从没和人有过亲近的联系的她，又哪有人能和她疏远呢。
察觉到禅清梦的情绪稳定下来，陈荣冠还是有些紧张，握住禅清梦的手腕，防止她暴起伤人。
一转头玩，林科古怪的视线落在两个相握的手上，陈荣冠面不改色，挡住了林科的视线。
“你们这……”
林科并不想说自己朋友的不对，但禅清梦那明显没有成年的模样让他不能蒙蔽自己的良心。
“陈荣冠，”林科一脸痛苦，“我们去自首吧。”
陈荣冠：……
“你想到哪里去了，”陈荣冠有些无语，然后，一本正经道，“我们只是普通、普遍的朋友关系。”
感受到手里一瞬间绷紧的肌肉，陈荣冠很识趣的改口。
开玩笑，他还想要保住自己另一只手呢。
怕林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叫禅清梦误会，陈荣冠叹了口气。
“抱歉，林科，”陈荣冠抬手捏了捏眉心，“我有些累了，明天，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林科张开嘴，最后还是把那些话咽了下去：“我知道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绝对会刨根问底的。”
等林科离开，禅清梦睁开眼睛，看向陈荣冠：“你累了吗？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说着，禅清梦从沙发上起身。
陈荣冠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搀扶，他只是断了手，又不是断了脚，哪里不能走了。
他抬眼望着禅清梦：“你还好吗？”
“我很好。”禅清梦移开眼，打横抱起陈荣冠，“累了就好好休息，我们的事情，明天再谈。”
没料到这突然的发展，陈荣冠被惊的咳嗽两声，握住禅清梦的肩膀推也不是抱也不是：“你放我下来。”
“不用害怕，没事的。”
禅清梦笑起来，快步将陈荣冠放在病床上，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
“陈总，晚饭买回来了。”
把饭菜摆在病床的小桌上，杨秘书有些疑惑道：“陈总，你脸怎么这么红，这病房里的空调开的太高了吗？”
“是有一些高，”陈荣冠强装镇定，“辛苦你了杨秘书，今天可以下班了。”
杨秘书心里觉得不对，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杨秘书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病房里的空调根本没开啊。
陪陈荣冠一起用过晚饭，借着夜色遮掩，禅清梦避开人群，来到上午的山林。
山林中的阴气怨气比白天更加浓重，除了地上一个人形的凹陷昭示着白天发生过的一切，这山林再没有半点变化。
估摸着凹陷里残留的阴气，对方已经跑了有一会儿。
禅清梦伸手划过地面，丝丝血煞之气被引动，流往禅清梦体内。
半天的封闭时限已经过去，书灵还把自己关在法器里赌气，不死木心无奈的冒头。
“小清梦，你想吸收这里的血煞之气修炼吗？可这里是恶鬼的地盘，很危险啊。”
不只随时可能出现的恶鬼危险，这里的阴气怨气，干扰修士心神。
在这种地方修炼，何愁不走火入魔啊。
不死木心没有看到下午发生的事情，并不理解禅清梦现在的行为。
禅清梦吸收血煞之气的动作一顿。
“不死木心，你说，你从我还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看着我，对吧？”
尽管不明白禅清梦为什么突然提这茬，不死木心还是老实点头。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遇到过心魔劫吗？邪修明明是最容易遇上心魔，走火入魔的。”
这么一说，不死木心才想起禅清梦从没经历过心魔劫。
它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没有这种作用，大概是小清梦你心思单纯吧。”
禅清梦没被这拙劣的笑话逗笑，她继续吸收血煞之气。
这片山林的血煞之气不少，但只靠这些并不能够修炼到练气四阶。
还是需要那只六级恶鬼。
禅清梦坐在地上，思考着如何追踪那只六级恶鬼。
不死木心按耐不住，再次开口：“小清梦，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我们再去找那个叫齐书的小老头看看？”
禅清梦眨眨眼：“你觉得我杀了他，能解决问题吗？”
怎么突然就跳到杀人上去了？！
不死木心疯狂摇头。
禅清梦笑笑：“我没想杀他。”
禅清梦缓缓站起身，望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眼中神色不明。
“我也不能杀他。”
“你看我来到这个世界，先是不能修炼，后是心魔劫，猜猜看，”禅清梦声音轻柔的过分，“我突破练气四阶的时候，会不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