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海边透着青蓝色。
丝琳吃完饭把筷子一放,装好贝壳手工品,背上蓝色小包,带好零钱,临走前将门一锁,带着阿文风风火火出门去了。
小镇人不多,一传十十传百,闲言碎语两天就能传遍整条街,于是上次集市一场恶战丝琳出了名。
都知道那个留短发的可爱小女孩养了个保镖,人高马大,据说一个能打五。
今天一拐过路口,丝琳就发现情况不对了。
路口卖菜的大娘向来不给人好脸色,路过一只耗子都得被骂的扒层皮,一看她走过来,大娘也不扯着嗓子骂街了,甚至还点点头,朝她露了个艰难微笑。
丝琳正奇怪着,点点头回应。
“就是他!上回把大龙那几个打的进了医院,说是胳膊废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人还没醒!”
“小点声!你他妈也想挨揍?”
“看不出来啊,那大个子哪来的?先前怎么没见过?”
“谁知道呢,管他是谁,能打的就不是孬种。”
阿文寸头花臂往旁边一站,冷冷看了两眼,先前叽叽喳喳的人立马噤声,四下散去了。
丝琳听了个半截,没过瘾,索性走到修鞋的光头跟前,歪着头笑眯眯地问:
“叔,大龙是谁?”
那人一看当事人找上了门,吓得一哆嗦,“啊”地一声,手里剪刀掉落。
阿文眼疾手快,一把兜住了掉下来的剪刀:“拿稳。”
“谢、谢谢啊。”
那人擦了擦汗,这才跟丝琳说起来:“大龙啊,就是那个黄毛,先前听说是因为打架进去了,有阵子没来了,这不前两天又来了,被这——”
他看了眼阿文,“被这位好汉教育了。”
丝琳哦了一声,回想起了什么,“他不是叫大虫来着?”
修鞋匠呛了一下,咳咳两声,“是、是,现在手断了,龙也飞不起来了,可不变虫了不是。”
心满意足后,丝琳道谢,拎着包转身走了。
接下来几天在集市,某人更是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什么叫狐假虎威,什么叫见风使舵。
每天早上,集市正热闹,早点热气腾腾冒着香气,卖瓜果的吆喝传遍整条街,小孩玩具叮叮当当,伴着人群讨价还价声,熙来攘往。
八点一到,丝琳就这么大摇大摆,两手空空走进集市。
身后,阿文一手提着蓝色蜡染小包,面无表情跟在身后。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没走两步,皇帝又有新吩咐了。
“我就说昨天吃亏了,那女的可怜兮兮跟我说没钱,我就便宜给卖了,结果昨天回去正碰上她开了一辆法拉利,你今天帮我盯着点,看她还来不来。”
“好。”
没了流氓混混,丝琳也能在人流量最多的街区占了小摊,这几天收入都十分可观。
连带着说话语调上扬,整个人都透着满满的兴奋。
这天下午不到,他们就卖完了所有东西,准备回家。
也就是在这时候,阿文率先发现不对,他碰了碰正处于兴奋状态的某人。
“怎么了?”
男人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向那个墙角。
丝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两三人个少年正对着一个半大孩子拳打脚踢。
那孩子侧趴在地上,身体弯曲,抱着头,他不哭不还手,任由拳头落在瘦小的身体上。
等人都散了,男孩还躺在那里久久不动。
丝琳要过去拉一把,却被阿文拽住袖子。
“人各有命。”
她不听,甩掉他的手,大步上前去小心地扶起人。
男孩受了惊吓,一碰就哆嗦,闪躲着不让人靠近。
衣服松垮破烂,头发很长,乱糟糟的像鸟窝。
“你家里人在哪,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男孩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才刚高兴两天,差点忘了这世上多的是没家回的穷苦人。
她本身也是一地鸡毛。正打算带人去买点药,却被一只小脏手拽住了衣角。
“姐姐。”
丝琳回头,蹲下身来看着男孩的眼睛。“怎么了?”
“那个大哥哥也能保护我们吗?”
他看着没发话的阿文,眼神清澈,像一汪清泉。
刚才没有看清,丝琳撩起他的衣袖,这才发现小孩手臂上、露出来的小腿肚上,全身被人用棍棒打的痕迹,最严重的还是紫色,几道快要愈合的发青,惨不忍睹。
小孩子不傻,应该是听说了集市不少传闻,还知道找个保护伞。
丝琳问道:“谁打的?”
男孩指了指路边两个叼着烟的少年。
那两人不过也才十岁出头,青春期的小男孩个头窜的猛,不服管教,抽烟喝酒打架,在他们眼里算是威风。
前阵子她自己也是被欺负的一员,带着阿文才免遭棍棒,这小孩她也算眼熟,先前一直跟着买玉米的奶奶过,老人家早就白了头发,慈眉善目,每次买她的玉米还会笑着送一两个小芋头。
小孩那时候就蹲在锅炉旁啃玉米,锅炉烧的冒烟,玉米香喷喷,隔好远都能闻到,又甜又香。
后来听说奶奶生了场病,腿脚不灵光了,也没法再来卖玉米。
可想而知,孙子就任人欺辱了。
“你跟姐姐过来,别怕。”
丝琳往那两个小兔崽子面前一站,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架势,叉起腰来就要教育人。
“你们为什么打他?”
两名不良少年懒得抬头,面对这么个弱不禁风,比他们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嘻嘻哈哈打诨,吹着口哨开黄腔。
但丝琳显然不打算放弃。
她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拉着阿文衣袖就往那边带,“抱歉,借你一用。”
阿文拦住她,“你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一辈子。”他沉默了几秒,又说:“等我们走了,他还是会挨打。”
“可我至少能保证他今天不再挨打。”
阿文拗不过,放手任她拽去。
他个子高,今天穿一身黑衣黑裤,露出右肩狰狞纹身,居高临下睨着两个小毛孩。
一名少年刚抬头,吓得烟没拿稳,烟头落地灭在尘土里,“卧槽……”
另一个哆嗦着问了两句:“干什么?”
“街口那个黄毛认识吧?”
少年木讷,点点头。
她痛快拍拍阿文后背,“他打的。”
“库利阿坎知道吧?”她又说,“墨西哥最大的黑帮。”
少年又是点点头。
她指了指男人身上的纹身,趾高气扬,“看见没,这就是库利阿坎的一把手!”
“前两天刚从墨西哥城回来,路上顺便灭了两个斧头帮,以后就来这片混了。”
阿文微微皱眉,咬着牙看了她一眼。
丝琳毫不在意,她一手扣上男人腰间,佯装大惊失色,“哎呀!都跟你说了来集市不要带枪,十几岁的小孩还用得着枪吗?”
少年半蹲着,重心不稳,扑通跌倒在地。
十几岁的小孩,往往对强敌感知十分敏感。
他哆嗦着摸出烟盒,就着衣服擦了两下,递上一支烟。
“大哥您……”
“乱叫什么?”丝琳又不悦皱眉,“你们混什么路子?也敢叫大哥?”
“我、我们跟着大龙哥玩的、我们没干坏事……”
“那我弟弟是被谁打的?”
她指着鼻青脸肿的小男孩,语气满满的压迫。
两人如同架在火上的小瘟鸡,你看我我看你,心虚地回答:“这……我们就是开玩笑,带他一块玩。”
“那让我大哥也跟你们开开玩笑行不行?”
两人头摇成筛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敢了!我们真不知道他是您弟弟!”
阿文冷眼旁观了一场狐假虎威大乱斗,他一言不发就将整个大戏推上高潮。
丝琳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少年们再三保证,答应以后再也不为难小男孩,这才告一段落。
直到他们面如土色颤抖着跑远,迎面撞上另一个接应的红毛少年。
“我早说了那人像是电视上那个黑帮头子,你他妈非说不是!”
“滚!老子怎么知道他还真是,赶紧跑!”
“你俩说半天放什么屁呢?”
“你懂啥,快点跑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