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三年前，就在这片海，本地出海的几艘船着了火，当时惊动了不少人，都围在海滩上看，冒着黑烟，眼看火越烧越大，最后听说都出动了救援飞机。”
“风大浪大，海上凶险无常，一个浪打过来，别说一个人了，一艘船都能吞了。”
“她哥哥就是那时候去了，再也没回来。”
“当时人都救上去了，绳索吊着，一个个都拉上飞机了。就几分钟的事，海上突然起了大风，几个飞行员，连带着船上的人，都没了。”
阿文看过来，眼神里藏不住惊讶，皱着眉头久久没回神。
“后来来了不少人，开着船的也有，直升机也有，都没把人捞上来。海这么大，吃人不眨眼。”
“所以，她就是那时候搬来的？”
男人抬头，看着花坛前那个的身影，她正和一团毛绒小猫玩的开心，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背影，不知怎的，听完老人一席话，他总觉得那背影里透着悲伤。
只不过那些悲伤的坏情绪暂时被外皮包裹，若是扒开，内里依旧一团乱麻。
“是，我看她整天魂不守舍的，就时不时过去搭话。”
医者仁心，老人说到动情之处，眸中微动。
“身体上的疾病简单，服药、打针，实在不行还有手术，总能有个痊愈的过程，可心里的就不一样了，心里的毛病看不见摸不着，这孩子性子也倔，不愿意跟人低头，我瞧着可怜。”
老人自由了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总莫名地喜欢小孩，看着丝琳孤零零坐在海滩上，于心不忍，于是耐着性子天天过去，今天带点水果，明天带杯饮料，都是小东西，他就趁着机会坐下来跟她聊天，熬了一个多月，终于是有了点起色。
“打那之后她就住下了，说是没钱上学，就在这安家了，我说要给她钱交学费，怎么也不要，一提就跟我急，后来我也就不唠叨了。”
“你说说，这么大年纪哪有不上学的，都念一半了，可不可惜？”
阿文低着头，没说话，却听得格外认真。
他脑海中浮现出女孩活泼吵闹的身影，实在无法把她和老人口中那个绝望厌世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却守在海边等一个不可能的人，要是穷尽一生都等不到呢？
她真的就不走了吗？
“行了，结果没问题，回去吧。”
刚想了个开头，男人思路被打断，也许是心里装着事，他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不记得自己怎样走出医院，怎样回到了家，身旁的女孩依旧叽喳吵闹，他却无心听。
直到丝琳叫了他两声，男人恍然回神。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没有。”
丝琳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这人惜字如金，能吐出两个字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说，今晚我出去一下，妮娜叫我去她家，过阵子他们就要搬到墨西哥城了。”
“好，我知道了。”
回到家后，丝琳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旧手机。
“这个你先凑合用吧，有点旧，但是打电话没问题。”
阿文点点头，“谢谢。”
虽说如此，阿文并不觉得他需要手机，他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电话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的太少，没过半天，这手机就派上了用场。
晚上八点，阿文正想去厨房随便找点东西吃，手机响了。
他有些惊讶，能知道他号码的只有丝琳一个人。
“喂？”
“是阿文吗？”
一阵熟悉的男声传来，阿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是妮娜的男朋友，你快来吧！”
对面语气匆匆，显然是有急事。
丝琳下午才去他们家吃饭，难道出什么事了？
来不及多想，男人放下刀就跑了出去，速度极快。
大晚上的，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门，虽说离得很近，也没法避免大街上不少喝醉的人搭讪，万一真要是动起手来，她小小一个，能跑得过谁？
越仔细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他丝毫不敢停歇，风风火火就踹开了人家的门。
所以，当他累的气喘吁吁站在门口，见到抱着石头不松手的某个醉鬼时，有那么一瞬间想打人。
“哎，这俩人真是，今晚她们高兴，喝着喝着就没数了。”
旁边唯一还算清醒的是妮娜男朋友，不过也是红光满面的，正忙着把妮娜往屋里搬。
“别动我别动我！我还没和丝琳出发呢！”
这人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踢着腿使劲挣扎，不让人碰她。
“姑奶奶，你先别出发了行不行？”
这些日子丝琳在集市站住了脚，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多喝了几口，拿酒当不要钱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就敢往下灌。
妮娜不甘示弱，俩人最开始还嬉闹说着敬酒词，什么“庆祝你搬家，乔迁新居，走一个！”“庆祝你们好事将近，结婚别忘了请我，走一个！”“庆祝丝琳在集市打下一片天地，走一个！”
后来话都说不清楚了，胳膊支着桌子，眯着眼就闷头喝。
“你年龄比我大，喝一个！”
“你喜欢小猫，喝一个！”
“你捡了个男人，喝一个！”
那个酒后劲十足，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天旋地转，走路阵阵发虚。
最后还是妮娜男朋友拿着她的手机，给阿文打去了电话。
阿文一看这满院子狼藉，有些头疼。
他拉了拉依旧抱着石头的丝琳，没拉动。
“我不走！别想分开我们！”
这醉鬼还挺有脾气。
男人揉了揉眉心，直接将人拽起来，弯下腰，把人背走了。
时间还不算晚，路上零散亮着几盏灯，月色朦胧，路灯昏黄。
大概是喝的过头了，女孩趴在他背上安静了许多，她乖乖把头靠在他脖颈处，像极了温顺的小猫，还会蹭蹭头。
阿文能感受到，原先还挣扎的女孩逐渐放松，手圈在他脖子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也许是距离太近，女孩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肩颈，头发散下来，酒香夹杂着阵阵玫瑰清香，在昏暗的夜里不断放大。
暧昧着迷的气息让男人有些僵硬，他喉结动了动，加快步伐，想快速回去。
这时候，后背的人醒了，她抬起头，带着醉意嘟囔了一句。
“你慢点，我好难受。”
他又放缓了步速，无奈道：“谁让你喝这么多。”
“这不是有你吗，你总不会扔了我不管吧？”
“再有下次我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