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流言(1 / 1)

他家陛下的性子一向是“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若年轻人进谏,姜榕会称赞两句,然后抛在一边;要是老奸巨猾进谏,他则会暗戳戳记下这些人,或调或贬。

唯有德高或他信重之人进谏的话,他才能听进去。姜榕敬重德行厚重的人,认为他们是君子,君子的眼是明的,说的话大概不会出错。

但他认定的德行厚重之人只有徐太傅,然而,徐太傅因厉帝无道,已经忧愤自杀。

信重的人中也分三六九等。一同打天下的好兄弟进谏,他认真反思,有则改之。

然而正如那青年所言,姜榕现在自省,很难发现自己的缺点。他英明神武。他雄才大略。他是圣明天子。

若杨约进谏,姜榕出于对杨约的信任以及敬佩其为人,会按其进谏躬行一段时间。

若柳温进谏,姜榕立马会改,还会问他做得好不好。

然而,柳温又非圣人,身上也有那青年所言的“三习一弊”。

姜柳两人志趣相投,亦师亦友,柳温身上的毛病姜榕也有,大部分情况下,两人就是灯下黑,谁也看不到谁的缺点。

“咱们走吧。”郑湘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刚才被崔七娘冒犯的不虞一扫而空。

姜榕起身,两人正要出亭子,就听见一人高呼:“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这句话仿佛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一道未知的大门。

周围瞬间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假装游人小贩仆从的禁卫立刻将皇帝和皇后围起来,心里对叫破皇帝身份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众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呼啦啦地跪下行礼,高呼皇帝万岁。

姜榕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和煦道:“大家都起来,今日朕与百姓同乐,不分君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要起还是继续跪,突然看到喝酒青年起来了,也陆陆续续跟着站起来。

姜榕和蔼地问那叫破他身份的人,道:“你是哪个衙门的?”

那人道:“启禀陛下,微臣忝列监察御史一职。”

姜榕点头,勉励他道:“监察御史监察百官、肃整朝仪,职位虽卑,但责任重大,好好做,勿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监察御史激动道:“臣必当竭心尽力为陛下尽忠。”

没机会的哩。

当这人叫破姜榕身份的时候,他的仕途已经没了。

曲江池游人如织,且是休沐日,难道没有官员过来游玩?

光姜榕和郑湘眼熟的就有不少,但旁人都是避走假装不认识,唯有贺夫人仗着自己夫妻和帝后关系亲密,且避无可避,才遮遮掩掩地打了招呼。

刚才高呼万岁的声音,引得其他人不断向这里聚拢。禁卫统领当机立断奏请陛下还宫。

姜榕推辞了几遍,才迫不及待地坐上圣架离开曲江池。

进了车内,姜榕脸色顿时沉下

来,尔后又愧疚地看向郑湘,道:“竖子无知,扰我们的雅兴!过段时间,我们再出来玩。”

郑湘将幕离摘了,拉着姜榕的手,摇晃道:“何必在意这些蠢人?大部分景致已经看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还要恭贺陛下,又得贤臣。”

姜榕想到那不知名的青年顿时笑起来,拍着郑湘的手,道:“那小子是个聪明人,一定看出什么来了,然后才有了那一番话。性子也促狭,想必和柳相说得来。”

“不过他既然要考试,那就让他考,考上就拨到柳相手下调·教,考不上就下诏征辟。他那一通进谏的话说得有理有据,朝中诸人像他这么伶俐的少之又少。”

姜榕忍不住称赞,郑湘也连连点头。

不怪帝后称赞,实在是那青年太会说话了,什么圣人、至尊、仁德……拍得姜榕极为舒服,而且他那话都是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

言之有物,又言辞委婉,无外乎姜榕能听进去了。

两人对今日的人和事,唯将这青年放到了心上。十日后尚书省主持考试,成绩出来后,孙伯昭,也就是这人名列前茅。

柳温听说他在知春亭的进谏,大为好奇,待人拨过来后,考较一番大喜,遂让他在中书省做了个主事先观其能力。

春光融融,郑湘出不去,只好每日带着小花在御花园玩耍,周贵妃无事便过来一起逗小花。

这日,郑湘与周贵妃坐在亭中喝茶,小花则在草地和小寺人追着皮球玩。

王公公进来禀告:“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今日京师传起了一则流言。”

“什么流言?”郑湘问。

王公公垂头:“流言说,名门崔家主枝嫡房的崔七娘对陛下一见钟情,思慕成疾,卧病在床。”

郑湘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周贵妃也是如此,两人面面相觑。

“崔七娘是名门贵女,什么时候见过陛下?”

“崔七娘怎么会对陛下一见钟情?”

两人疑惑的地方不一样。郑湘先回答了周贵妃的话:“寒食节,我与陛下去曲江池游玩,见崔七娘当众说劝谏陛下的话。不久,陛下被一朝臣叫破了身份。”

说完,她还嘀咕:“我以为此事没声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我呢。”

周贵妃怀疑道:“这崔七娘该不会冲着陛下来的吧。”

她越想越合理:“朝中谁提充斥后宫,陛下就斥责谁,以至于现在无人敢提。正常渠道他们走不通,就想了偏门左道。”

郑湘嘴角一撇,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道:“一见钟情?思慕成疾?这么简单明白的事情,谁信谁是傻子。”

姜榕不如靖远侯年轻,不如柳相气质高华,不如梁国公李英英俊……

在他携带女眷的情况下,崔七娘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子竟然传出一见钟情思慕成疾的流言,崔七娘或者崔家看上的不是姜榕金灿灿的皇帝身份,郑湘能用皇后之位打赌。

周贵妃放下茶盏,笑道:“现

在的女娘,我竟然看不懂了。陛下岂会被这点小伎俩蒙蔽?”

姜榕是谁?

碰瓷之前要打听清楚他的德行啊。这家伙争夺天下时,阴谋阳谋顺手拈来,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

郑湘嗤笑一声:“他或许美着哩,那小女娘长得花容月貌,又出身名门,且一心爱他,说不定我这皇后之位就要拱手让人。”

周贵妃用手扇风,左嗅嗅右嗅嗅,轻笑道:“唉哟,哪来的酸味,怎么这么酸,是谁家的醋缸碎了?”

郑湘想了又想,还是气冲冲起身,将小花拜托周贵妃照看,然后急匆匆回到蓬莱殿。周贵妃看着郑湘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春雨担忧道:“娘娘,那崔七娘进宫,这后宫只怕要起波澜了。”

仙居殿立后前与立后后几乎差别不大,周贵妃依然掌管庶务,只不过每月要向皇后汇报。皇后总揽全局,不苛细则,大家配合得很愉快。

周贵妃摇头,笃定道:“她进不了宫。”

宣政殿中,姜榕听到这则流言,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问柳温:“我就是这么贪图美色的人?”

是个女的,只要长得漂亮,就可以肖想进入皇宫博富贵,那天子成了什么?

一个能给予荣华富贵的工具吗?他就这么不值钱?

柳温闻言,想了半响,居然点头道:“臣觉得是。”

姜榕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竟然这样看我!”

“皇后。”柳温的嘴里淡淡地吐出两字。

姜榕一顿,忙道:“皇后与她们不一样。唉,你们这些俗人怎么能懂皇后赤子般的内心呢?我给你说不明白,但我心里明白着呢。”

柳温听完皇帝的辩解,觉得自己果然不懂。

他问:“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这事必定会伤皇帝颜面。

姜榕摊手,气道:“马的,定是崔家设计的阴谋。”

柳温摇头,揶揄道:“你心里明白,这就是阳谋。你若心里不明白,这就变成了阴谋。”

姜榕道:“这崔家忒不要脸,拿女儿的名声来博前程,有本事让男儿入朝。”

柳温嗤笑:“男儿入仕哪有女儿为皇妃来的前程快?”

皇后母家因恩封侯,赵德妃母家由伯爵提到侯爵,周贵妃若有母家,只怕也是要封侯。

两人正说着,梁忠苦着脸提来一只食盒,道:“陛下,皇后娘娘送来了一碗汤。”

姜榕满脸笑容地接过来,一边亲手从食盒取汤,一边对柳温道:“皇后贤惠……啊……”

一股浓郁的酸味从食盒中窜出来,低头一看,碗中是褐色的液体,不,是陈醋。

姜榕的表情变来变去,先是愕然,转而焦急,最后定格在大笑。

“哈哈哈”姜榕一跃而起,飞快地对柳温道:“一刻钟内给我想个解决的办法,否则……”

话还未说完,人就跑出了宣政殿。皇后,我来啦!

柳温为自己顺气,半响才吐气道:“你个粑耳朵,老子给你想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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