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后被正式放上网的，沈之灵再次给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时穆移的车子。
时穆移替她接了电话，算是帮她糊弄了过去。
只是挂断电话后却是给她抛了一个难题过来，“苏苏，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他的性格与沈之灵和封镜都不同，看似温和斯文，实则既不像沈之灵好糊弄，又不像封镜好敷衍。
“苏苏，我还记得小的时候你们只要有麻烦总是会第一个来找我，有什么烦恼也从不会瞒着我。”
时穆移那时对他们来说，是朋友更是兄长，虽然只比他们大了两三岁，却一直是他们的主心骨。
苏凉忆扭头看向窗外，声音清冷又疏离，“可是我们现在都长大了。”
“还有穆移哥，不要再叫我苏苏了。之灵不喜欢过去的称呼，我也是。”
时穆移的笑容僵在嘴角，然后一点一点弯了下来。
单淇如此，她也如此。可是都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了，难道他们真的要一直留在过去吗？
新闻发布会就设在裴氏大厦，裴秋只邀请了一些记者和关键合作伙伴，不过为了示好也同样给时氏发了封邀请函过去。
这就是裴秋，理智与功利心永远大于一切，在目标面前，什么情绪都不值一提。
苏凉忆进入大厅时新闻发布会已进行到一半，台上许清梦正好发言，在说与裴氏的缘分以及与裴秋的往事。
“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
苏凉忆的脚步一顿，很快又在时穆移的提醒下回神看向眼前站起身冲她打招呼的女人。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简约爽快的商务西装以及一双同裴秋相差无二的精明眼眸。明明生得一双含情桃花眼，偏又冷冽锋利如冰川峭壁。
苏凉忆冲她微微点了点头，面上未流露分毫情绪，“学姐。”
单淇对她这个反应并未太过意外，同时穆移对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后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单家人际关系是几人里最复杂的，单淇光是明面上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便有五个，更不用说未能入族谱的那些私生子。
此次若不是她父亲单思天中风，单家大乱，她也不会着急忙慌地回国争夺家产以及服装业龙头单氏的控股权。
而掌握祁城最大纺织供应商链的裴氏便成了她第一目标。
换句话说，拿下裴氏的，等同于拿下单氏。
苏凉忆今天过来是想干什么她基本上也能猜到。丈夫出轨，小三嚣张，再有修养的原配妻子也会有无法忍耐的时候，所以理智上她其实并不希望在此刻见到苏凉忆。
毕竟场子砸了，她的计划便也砸了。
但当时穆移说要告诉苏凉忆裴氏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的时候——又或者说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时穆移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其实并不反对她来此。
毕竟——她是苏凉忆啊。
只是——单淇又确认了一遍苏凉忆的身后，然后有些情绪复杂地扭过了头。
沈之灵那个疯丫头怎么没有跟过来？她心想。
继而又想，待会苏凉忆要是上去手撕小三了，那自己是该劝架趁机和裴秋打好交道还是得帮着一起？不过这位女博士真的能干出手撕小三的事情？她过来究竟打算做什么？
单淇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想了很久，可一直等到发布会结束苏凉忆都没有任何动静。
“小淇。”来客大半已经离场，时穆移提醒了她一声。
单淇回神看向台上，裴秋身边只剩下几个闲聊的生意伙伴，这个时候上去搭讪是最好的时机。
她又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坐着的苏凉忆，最终还是站起身朝裴秋走了过去。
“裴秋哥哥，我们待会先回家还是先去家具馆买些新家具？”
单淇走近时正好听到许清梦在对裴秋撒娇，她淡淡扫了这个女人一眼，随后便挂着职业笑容对裴秋伸出了手，“裴总，初次见面，豪悦家业单淇。”
“单总，并非初次见面了。”裴秋回握了她的手，很快就认出了她。
毕竟那天被沈之灵按在地上打成那样，想忘记也很难。
单淇挑了挑眉，显然也很快想到了那晚的狼狈，可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尴尬，反倒是爽快地笑了笑，“让裴总见笑了。”
“咱们这也算是相识于患难？”
裴秋淡淡笑了笑，对此事不置可否也无丝毫芥蒂。
单淇那晚狼狈，他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显然两人都不是会介意那种所谓面子的人。
是不是同类人，聪明的人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单淇于是也不打算再斡旋废话，爽快地开了口，“裴总刚刚在发布会上提出的裴氏未来发展方向我很感兴趣，但是有一点我却不是很赞同。”
“哦？”
“裴氏如今涉猎行业多，这是利处，亦是弊处，裴总因此想要精攻其中一个行业也确实是个突破方向。只是裴总所选的这个ai系统，我个人认为不是目前最适合裴氏的。”
“依单总的意思，服装业才是目前最适合裴氏的？”
单淇轻笑了一声，“服饰确实是豪悦的主要产业，但豪悦却不是只做这个。豪悦在家具行业那也是几百年的老牌子了，裴总以为人工智能家具这块蛋糕如何？”
裴秋略微眯了眯眼，又听单淇继续说，“裴总想要精攻人工智能系统，这条路是对的，但是裴总应当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短期就看见成效的事情，可裴氏目前最需要的恰恰就是一个可以立竿见影的成果。”
纵是裴秋站在苏氏的尸体上建了裴氏，又利用苏凉忆立了块名正言顺的牌子，却远远完不成改朝换代的目的。裴氏要想真正立起来，需要一个切实让股东和合作人钱包鼓起来的大项目。
裴秋自然也清楚这点。
单淇继续说道，“裴氏想改革，单氏正好也要换主，不知道裴总有没有兴趣做这个齐头并进的患难伙伴？”
是伙伴，而不是单纯的甲乙方，苍蝇肉再小，对如今孤立无援的裴氏来说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同盟。
可单淇这番话已经不止是直白的程度了，甚至算得上十分大胆冒险了——
毕竟过去苏氏是苏豪当家，看在苏凉忆和单淇儿时的情分上，单淇的同辈人也很难轻易越过单淇与苏氏做生意。但如今圈内谁人不知苏裴两家的纠纷，毕竟当事人个把小时前可是亲自认证了“棒打鸳鸯”的轶闻。
裴秋沉眸略微思索了一番，再开口面上带了些笑意，“智能家具已经不是什么新课题了，况且体量在那，就算裴氏能全吃下也吃不饱。无论什么时候，裴氏都不可能将此作为一个主要方向。不过——抛砖引玉，若是能因此与单总达成一个良好的合作关系，那裴某还是十分乐意的。”
他说的是单总，而非单氏。
单淇是聪明人，自然一下子就领会了他话中的第二层意思。
上流社会但凡有点名望的自然不会轻易掺和到别人的家事中，更不用说“九子夺嫡”这种古往今来就没什么道德制高点的事情。但很显然，裴秋这人做的下流事也不是一件两件能数的清的了。
不过单淇显然也不是在意这种事的。
某种层面上，他们不止算得上同类人，大抵也能成为知己知交一类的人。
单淇也不掩饰达成目的的喜悦，展颜笑道，“裴总直接叫我单淇或是小淇都可以，今日不凑巧约了人，不然真想请裴总喝上一杯畅谈你我蓝图。”
“小淇，是个急性子。”裴总微微一笑，同样未因对方的直白而有丝毫不适，眼神中甚至带了些许欣赏。
许清梦本一直在旁边看戏，她和这两人不同，作为那天晚上唯三丢尽脸面最后甚至被驱赶出去的一员，她巴不得那天晚上的事永远不会被人提起。
但此时她却是有些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