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自从知道了9787532754335的父亲身份,黎羚对他的态度就更加热情了。

以前他们聊天,主要是她在单方面输出。现在她经常缠着他问他儿子的事。

9787532754335很害羞,是一位内敛的好父亲,不愿意说得太多。

在她的多番逼问之下,才不怎么情愿地透露了一些。

他的儿子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从小喜欢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

寒暑假带他出去玩,别的小朋友都爱去游乐园、公园、动物园,只有他一进美术馆就走不动路。

他还尤其地沉迷一些风格暗黑的画作。别人逛美术馆都为了看《蒙娜丽莎》《维纳斯的诞生》,而他最爱《马拉之死》《农神食子》和《格尔尼卡》。黎羚提议想看看他儿子的画,9787532754335找了很久,最终发来一些风格非常抽象的简笔画。

一盘新鲜出炉的意大利面,爬满了颜色各异的眼珠。一朵鲜艳盛开的金色向日葵,密密麻麻长了两排鲨鱼的牙齿。她陷入沉默。

9787532754335:“你觉得他画得怎么样。”

黎羚违心地夸奖:“很好,很有想象力。”

9787532754335似乎很高兴,发来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板比心:“他说谢谢姐姐。

黎羚被可爱死了。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片场也时常见到相当奇特诡诵的画作,不知是美术组哪位大师的手笔,和小朋友稚嫩的笔触相比,对方显然已经成熟许多。她将这件事告诉9787532754335,承诺会将那些画拍下来给他儿子看。第二天却发现化妆间里的旧画架已经被人拿走了。“真的很遗憾。”黎羚对9787532754335说,并一连发了五个黄豆流泪的表情。

9787532754335说:“没关系,你心里有他,他就很高兴了。”

在黎羚的鼓励之下,9787532754335的人设逐渐变质,从害羞的父亲变成了一名晒娃狂魔。

她得知他的儿子小时候长得很帅,经常被幼儿园的男生追着表白(黎羚觉得这里是应该打错字了)。但人物很无趣,令人发笑,小天才还是更喜欢闷头画画。

他在艺术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和专注,这让他一直没交到什么同龄的朋友。他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不知为何,黎羚听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想到了金静尧。

更确切来说,她想到了他在《血天鹅》里,坐在一群雕塑中微笑的样子。有些人生来就没有同类。

学校的老师好几次来跟

9787532754335谈话,委婉地建议他们多多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让他学会合群,不要老是画一些那么恶心的画,这样下去交不到黎羚听到这里非常生气。

她俨然忘了自己之前看到眼珠意大利面和鲨鱼向日葵也一度陷入沉默,开始疯狂输出。

“哪里恶心了?明明就很可爱!很童真!很有想象力!”

“什么破老师?怎么敢这么说?明明是她自己用恶心的成年人思维,去给小朋友乱贴标签。

9787532754335沉默片刻,说:“我也是这样对老师说的。”

黎羚:“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9787532754335又不太好意思了。

他们的聊天彻底变成了育儿频道。

他有些苦恼地向她倾诉,儿子最近觉得隔壁邻居家的女儿很可爱、很善良,但不知该怎么夸奖她,只会说,你笑起来真蠢。应该怎么办呢。黎羚感觉这话听起来也有点耳熟,看来矗直男无论活到几岁,说话风格都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她心很大地安慰对方:“小男生嘛,都是很嘴硬、很好面子的,过几年长大了就好了。”

9787532754335比较生硬地强调:“他不是一般的小男生。”

黎羚:“嗯嗯,我知道的,他是小天才嘛,他很聪明的。”

9787532754335又不说话了。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式家长,每次黎羚夸他的儿子,都会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黎羚说:“不要太担心小天才了,虽然他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很不好意思,至少他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分享给你,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呀。”9787532754335立刻反驳:“谁说他喜欢她。”

黎羚觉得他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都觉得人家女生可爱善良,怎么还不是喜欢。

随后她想起9787532754335的性格如此传统,可能也是坚决反对早恋的类型。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符合晋江文学城的核心价值观。

她又编辑了三个大拇指,正要点击发送,978753275433发来消息:“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他很小就去读寄宿学校了,其实在学校里受了很多的欺负,但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说起来,最近片场的气氛也比较压抑。

周竟天天在挨打。

这里拍摄的时间线是打乱的。有他遇到阿玲以前的事,也有之后的事。反正他一向都是剧团生物链的最底层,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有一些暴力是隐形的。

比如歧视、羞辱、乃至于无声的漠视。

所有人都在说说笑笑,在他出现时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每一位演员试完戏都会鼓掌喝彩,只有他谢幕时,台下的人像没有表情的僵尸。

他们含沙射影地嘲笑他的穿着、他的家境、他走路的姿势、他说话的口音,甚至于他过分漂亮的长相。这些东西是软刀子割肉。

而暴力总会升级。

舞台上的人在排着戏,周竟明明背好了所有的台词,却临时被告知,需要他去发传单。

刚走出剧院的门,有人在他头上套麻袋,将他像拖尸体一样,拖进树林的角落里。

好几个人围着周竟,大声嘲笑他,用足尖踢他的胸口和腰,硬邦邦的皮鞋踩他的手和后背,将他的脸压进腥臭的泥土里。这样还是不够。

他们将周竟拎起来,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地用麻袋勒住他的脸,粗褐色的布紧紧地贴着皮肤,勾勒出五官的形状。他近乎窒息,大口呼吸,脏兮兮的布深陷进嘴里,看起来更加怪异,几乎像是第二张人皮。怕出事,他们不敢玩得太过火,终于松开手。但也仅仅是露出了周竟的口鼻,眼睛还遮着。或许他们也知道周竟的眼神太锋利,不敢与他对视。看不见,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施暴。他们大笑着,将一张张传单塞进周竟嘴里,通着他生生地吞咽下去,还在旁边数着数:“一、二、三、四....周竟并不知道这些尖利的声音是何时消失的。

他的肺快要炸开了,所有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身体好像都被掏空,变成一截生锈的下水管道,污水和秽物都流过去,填-满他,将他淹没。他好脏。

他真的好脏。

身边没有人,满地都是脚印。他从湿漉漉的泥沼里爬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满手是血,第一反应竟是去淋浴室里洗澡。光线昏暗的浴室里,清水混着鲜红的血和深褐的土,变成一条脏兮兮的河流,从瓷砖蔓延出去。

他将毛巾搭在肩上,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以下皮开肉绽,只有脸好端端的,看不出任何问题。杨元元变聪明了,他学会了打人不打脸。他强撑着爬起来,去食堂打饭,却发现自己来迟了。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餐盘和几粒米。

走出食堂,突然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菜汤。

杨元元的同伙们大笑着,倚着楼上的栏杆露出得意洋洋的脸,十分亲切地问他:“你早上还没吃饱吗?”“传单不好吃啊?”他浑身腥臭,强忍住作呕的欲-望。

他又变脏了。

这几场戏拍了很久,比原本预计的时间还要长很多。

动作指导是从香港请来的一位资深武指,业内顶尖人物,也跟许多好莱坞大片合作。

他听说金静尧主要拍艺术片,以前很少涉及动作戏,本来情商很高地将动作设计得非常简单,几乎像小学生斗殴。没想到到了现场,反而发现导演练过多年拳击,身手很不错。

两人过了几招,他一下子戏瘾上来,现场改戏,将难度提高好几倍。改得更狠、更疯、更有撕扯感。只是,其他几个演员都是武行,配合起来没什么问题,骆明擎却还是一直NG。

金静尧之前拿黎羚来刺激他,他反而生出几分逆反心理,更加固执己见,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演。他演得生硬,金静尧不满意,一次次地纠正他,一次次地重来。双方僵持很久,没有人妥协,两败俱伤最后还是制片人出面斡旋,说服导演再一次修改了分镜剧本,将剧情改成杨元元不动手,一边看着别人殴打周竟,一边拿着DV拍下这一切这其实是变相地削减了骆明擎的戏份,很多原本属于他的镜头,都被替换成了周竟的主观特写。

但对于电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暴力变得更加直接。逼近的特写里,周竟的疼痛触目惊心。

黎羚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武指精心设计,走位也都是事前反复确认好,精确到一点意外都不允许发生。然而很多时候连打一下午,所有人都累到站不起来,只有十秒钟的戏能用。

一次次地看向监视器,她还是觉得好疼。

很生猛的疼,记忆深处的胀痛。

周竟像是在镜头前一次次地被切开、凌迟,展现出最丑陋不堪的血肉,再拼凑回原形。

从服化道里,黎羚大致也猜到了哪一场动作戏后面,接的是周竟和阿玲的对手戏。

一些原本在拍摄过程中还很模糊与暧昧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

周竟生活在一个双面的世界里。

在地下室之外,他是被欺凌的弱者,是小丑,是寄生虫。

但在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他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幻梦乐园。

这里只有他和一个瘸腿的女孩,他的前女友,他唯一爱过的人。

他是乐园的主人,本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可以伤害她、占-有她。没有人会在意。

但他只想要保护她。

这个世界太危险、太疯狂,而阿玲太弱小。只有将她藏在他的地下室里,才是安全的。

只可惜他已经坏掉了。他分不清保护和控制。他能给她的,也只有病态残缺的爱。

某一天,黎羚接到副导演的通知,说第二天通告里是阿玲和周竟的对手戏。

她觉得有点奇怪。本来说好先配合骆明擎的档期,先把所有杨元元的戏都拍完。

副导演却只说,是导演的意思,别的也不太清楚了。

这场戏其实很简单。

周竟在剧院里挨了打,不愿意让阿玲看到,每天都是强撑着,拖到夜深才回到地下室。

他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俯视着阿玲。确认她已经睡着了,才转过身,脱下了上衣。

金静尧又瘦了很多。

为了这个镜头,他有几天都在脱水,几乎可以说是形销骨立。

月光下,年轻男人赤着的上身,并不能算赏心悦目,反而因为瘦得分明的肋骨,而显出几分病态。

但苍白皮肤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像绽开的血花,又让这具身体被赋予一种怪异的魅力。

他好像一首残缺的诗。一只被注射了口的毒苹果。

阿玲背对着他,用被子蒙住脸,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根本没有睡着,一直在等他回来。

她不知道是谁竟然把他打成这样。

她想骂他活该、没用、真是个废物,可是这些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只有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亮晶晶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像月光下寂静无声的河流。她哭得这么安静、这么伤心,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眼泪。骆明擎站在监视器前,盯着黎羚的脸,眼眶也微微地红了。

脚底的伤口早已结痂,但很奇怪,他竟又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听到身边有工作人员在夸她:“黎老师哭得好美。”

"她的演技越来越好了。”

“真的,一秒入戏,眼泪说来就来。”

他脸上露出古怪阴森的笑容,嗓音沙哑地说:“你们确定她是演出来的吗。

“说不定真的是在心疼她的大导演呢。”

他说这话本来是在气头上,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很恶心。

没想到身边的工作人员眼睛一亮,说:“有道理啊!”

另一个人敬佩地看着他:“骆老师,还是你会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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