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前辈果然就是男生的杰。
在他力推的店里，作为招牌的那份价格不高、但是味道适口又清淡的荞麦面，毫无疑问就是杰她经常会打包回来的夜宵。
尤其是杰吞吃完咒灵玉后，基本上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杰都只会吃这家店的荞麦面——现在好点，只要有需要，我也会专门给她做些清淡的菜。
青少年，至少要做到营养均衡嘛。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我回不去的话，杰她也只能继续恢复单一饮食了吗。悟——不会永远栽在甜品店里吧？要荤素搭配才能对身体好啊。
我忧心忡忡地吃着荞麦面。
“味道应该还可以吧。”夏油前辈体贴地打开一瓶汽水放在我边上，“姜汁汽水，也比较清淡。”
现在，我们六个坐在一张桌上，按着年级分坐两边。
擅长交际的灰原君和夏油分别坐在中间位置，而为了防止我看到五条的脸再次呕吐（夏油语），我和家入……学姐、面对面坐着。
“谢谢。荞麦面很好吃，夏油前辈的推荐很棒。”我喝了一口汽水——这个杰没有分享过，不知道是没喝过还是只是没带回来过。回去的话可以推荐给她。
“哈哈，也可以尝尝我这个哦。”这边的家入学姐笑着把一碟天妇罗往我这边推了推，“算是给五条那个人渣道歉了。”
人渣……我沉默着夹了一块：“非常感谢，家入前辈。”
老实说，我现在最难以接受大概就是家入这边。在我那里，和我一起作为一二年生中唯二男生的硝，在这个世界是孤零零一个女孩子。
……她连课间去卫生间都找不到人结伴诶，毕竟高年级的学姐也常年不在学校。
五条在我对角线的位置，闻言不爽地转过头：“喂，什么叫道歉？为什么要我这边道歉？不应该是这家伙——”
他用筷尖指着我，嘴角下拉：“是他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吧？说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干掉六眼之类的蠢话。还有，要和我打好关系这种话也是他那里先开始的，对吧？”
灰原君捂上脸，脑袋朝我这边一靠，语带愧疚轻声道：“对不起啊神前。我说的话好像让你被五条前辈记恨上了。”
不。只要是带有某种目的靠近他，那不管你说不说那句“打好关系”，五条悟都对神前晃不会有太多好感。
我拍了拍灰原，示意他不要在意。在解读五条悟的隐藏台词这方面，和悟朝夕相处十来年的我还是有自信的。
我确实饿了，快速吃完了面，摸了摸肚子。然后我抬起头看向五条，认真回应他：“五条大人，虽然可能您不在意，但我还是要为之前的发言道歉。”
——悟很讨厌大家族里毕恭毕敬尊来尊去的那套。嗯，我也很讨厌。但不妨碍我整天在她面前摆出那副样子。
我的意思是，既然悟讨厌这一套，那么这位五条一定也不喜欢。
把碗筷摆好，冲他弯下腰低了低头，额头几乎要贴到桌子上，我缓声道：“我并无要挑衅五条神子的意思。对于五条家这些年对在下的培养，神前晃感激不尽。如果五条大人愿意，我可以在日后侍奉您；若是不愿，我也会尽力做到保持距离。”
我的语气认真诚恳但又透露出一种冠冕的虚假，绝对是悟最厌恶的那种世家腔调。伏在桌面上的我几乎能听到五条把筷子捏得嘎吱响的动静。
他从牙缝慢慢挤出一个字：“……哈？”
嗯。很好。我在心中满意地为自己的表演打十分。
——没错，我不希望和这边的“五条悟”关系好起来。
虽然很对不起“神前晃”，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要是被五条悟看出我不是本人，感觉都会大事不妙。如果未来，“神前晃”能回来，就让他亲自去解释。
过了一会，我听到五条君的反应。他似乎是放下了筷子，筷子和碗沿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声。然后拖动了椅子，地板和椅子腿摩擦的声音清晰。
“果然，你是我最讨厌的那种家伙。”他语气冷淡地说。几乎让我想到了第一次和悟见面时的场景。
我听到五条前辈这么说，心中毫无波澜——要是都这样做了还能不被他讨厌，那我和悟的那些年算是白相处了。
抛下那句话后，五条离开了店里。
我从原地坐起来，默默喝了一口姜汁汽水，在其他四人的目光里故作坚强地抿出一个微笑来：“看来还是被五条前辈讨厌了啊。”
灰原犹豫了一下，把面前的白米饭往我这边推了推：“多吃碳水，对心情好点。”
谢谢你，灰原君。但请允许我说一句，我刚刚才把一碗荞麦面填进肚子里。
“悟他……不喜欢这种，太刻板的东西。”夏油努力地替好友找补，“你下次可以稍微活泼一点和他聊聊？”
谢谢你，夏油学长。听说这边的五条是一开学就入学了，已经和你们已经相处了一年。关系很不错真是太好了，让我对我们那边的杰和悟之间未来的友谊充满希望。
家入前辈不认同夏油的话。她托着脸，摇了摇筷子：“啊，但是五条的意思不就是不要让神前接近他吗。应该没有下次了吧。”
谢谢你，家入……学姐。借你吉言。
嗯，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我心中带了一点轻松，喝了一口汽水。
就这样和五条保持距离，然后去寻找回到悟身边的办法吧。
只是，要知道，世界上大部分的意外往往都是不尽人意的。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事打断你的计划。
正当我想着计划顺利，最好之后都不要和五条前辈碰面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发出滴滴滴的信息提醒。
我漫不经心地摸出手机打开信息，就看到咒灵观测机构“窗”发来的消息。
[自两个月前到今早，爱知县出现十三例人员失踪情况，初步判断为一级咒灵。参与本次祓除任务人员：神前晃，五条悟。请神前君及时在校门口等待，辅助监督很快就到。]
此刻，我嘴里还含着一口姜汁汽水，只能感觉大脑摇摇欲坠。
——我才刚和五条君产生过冲突啊！这一转身就要和他一起出任务了吗！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我又不是真正的神前晃！真的要我这个靠着走后门才勉强拿到二级咒术师的家伙去祓除一级咒灵吗！
以前只是偶尔跟着悟出过任务。说是共同出任务，实际上就是她上去碾压咒灵，我在后面负责保护好自己，顺便当个加油打气的吉祥物。
如果和这边的五条也能这么配合，那我相信自己的鼓励能力应该不会退步。
——但是，刚刚才惹了五条前辈讨厌的我，他肯定不会特地来保护我。在我预测中，到时候可能一到任务所在地，就会被要求分头行动。
无可厚非，毕竟“神前晃”是能够祓除一级咒灵的天才二级咒术师，菜的只是我五条晃罢了。
我沉默地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自欺欺人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对店老板举手：“您好，请问有可燃乌龙茶吗。”
如果在这里喝醉了，能不能逃过这一次任务呢。
事实证明，现在的老板还是有基本的道德底线的，并不准备向我这个一看就未满20的青少年售卖酒水。
诶，那说起来，硝的烟是谁卖给他的。
“明明才呕吐过。不要喝酒啊，神前。”七海君看着我，“刚刚你收到什么信息了吗？”
还真是敏锐。
因为在我的世界里，七海和灰原只是后辈，再加上我本身因为不出校门，所以和那两人交集不深。原来七海是这么细腻的性格吗。
我无言地把手机递给灰原。灰原君在传递手机时，顺便看了一眼，然后我们这边三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气氛微妙的沉默中。
夏油和家入前辈对视了一眼。
然后夏油前辈在一片死寂中开口：“……不会是和悟一起的任务通知吧。”
我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四人同情的目光中，缓慢地扶着桌角站了起来：“抱歉。接到通知让我尽快去校门口集合。先走一步了。”
夏油前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悟他，呃，就是有点嘴巴坏。需要的时候向他求救也行，他会救你的。”
……我知道。
我还知道，要是我真的向五条求救了，那么我不是神前晃的事情大概也就暴露了。
“没问题的！”灰原君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因为神前也很强嘛！用自己的实力来改变五条前辈的看法吧！加油，神前！”
谢谢你的鼓励，灰原君。但是正如你说，很强的是神前，不是我。我五条晃不仅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
我敢在自己那边和甚尔打架，那也是仗着她是我的老师，绝不会对我下死手。
但是出去祓除咒灵就不一样了，咒灵又不会对人留手。
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虽然得到了“神前晃”之前的所有记忆，但是就跟看电影一样——有谁靠看电影就能学会里面人物的大招呢。
反正我不行。
一路迈着沉重步伐走到校门口，发现辅助监督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抱歉，我迟到了吗？”我快步赶过去。对方是没有在神前记忆里出现过的人。应该是五条悟的专属辅助监督。
那人沉默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手机，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来：“没关系。五条一级咒术师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到。”
我：“……”
嗯。比悟还要过分。
“在五条同学来之前，我先给神前君讲解一下这次的任务吧。”监督努力扯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我从善如流：“麻烦你了。”
总觉得，似乎能隐约从这位辅助监督脸上看出点“太好了是个能交流的正常人”这样的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