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
眼前是天顶挂下来的两只悟娃娃。
我安详地再次闭上眼。
啊，回来了啊。
——等下？！
我猛然睁眼，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回来了？就这样？回来了？
我还以为要在那个世界呆很久，没想到眼睛一睁就回来了？
那么，之前那段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果然是在做梦吗？这么真实的梦境？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没有细密创痕，没有伤口，是属于我自己的手。
……是真的回来了啊。
我知道今夜没办法再次入睡。看了眼床头鲤鱼旗边上的闹钟，比起上床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的样子。
在那边大概度过了一整个白天吧。
在祓除船玉神后，我和五条前辈被送回高专。
在第一次不加限制地使用了那么大量的咒力，我回到寝室后直接昏沉入眠。
迷糊间再次睁眼，就已经回来了。
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果然，回头等天亮了还是去问下悟比较好吧。
虽然现在很想见她……不过可能悟还没有回校，就不打扰她了。
我挠了挠头发，最后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抱着一只一米的悟娃推门出了房间。
反正都是睡不着，干脆在学校里随便走走放松放松神经。
我把悟娃放在身前，双手从它双臂下面穿过去，最后头放在它毛茸茸的头顶。我慢悠悠地走出寝室。
春天夜里还有几分冷清，凌晨四点的晨风吹得我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我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脑袋里的想法一会一变。
要不过会去食堂做点和果子吧，多少让大家吃得能开心点。
最近大概是正式开学了，学生怨气太大，五月病时期，导致相关的咒灵滋生现象相当严重，所以大家好像都在拼命加班祓除。
所有人都忙得飞起，我觉得自己咒术师正式出道的日子也差不多要到了。
但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神前晃”的世界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睡着以后是从那里回来了，但是也不知道我再睡着的话会不会又跑到那一边去。
不管还能不能再回来，这事肯定会对我造成影响。正常人闭眼是休息，我闭眼是去另一个世界加班，哪有这样的事。
我把脸埋进悟娃毛茸茸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
万一以后天天在两个世界里跳来跳去，肯定有一天会分不清哪边对我来说才是“现实”，那时候就晚了。
虽然现在我是很肯定，有悟的世界才是我的现实啦。
嗯，这么一说，那边的“我”，那个神前晃，到哪里去了？总不能是我负责勤勤恳恳两个世界打工，他负责长长久久代替我睡眠吧。
算了，这种事情只会越想越头疼，放一边，放一边。还是想想待会去食堂给加班那几个做点什么吧……
“在干什么呢。”一个熟悉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一回身，和从房间窗户探出头的悟对上视线。
原来一个没注意已经走到女生宿舍这边来了吗，要是被夜蛾老师知道——嗯？好像也没什么大关系。
之前还没什么感觉，但在看到悟的一瞬间，突然特别想要一个拥抱。一个真实的、有温度的、来自她的拥抱。
……想什么呢我。
我掩饰尴尬抓了一把头发：“您已经出差回来了啊。打扰到您了吗？”
“不，说什么打扰……”悟目光下移，看着我手上端着的悟娃娃，突然沉默了一下，“晃，你就端着这个在高专里走来走去吗。”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一长条，眨了眨眼，把娃娃托举起来：“嗯，不觉得非常可爱吗，大小姐。”
悟面无表情：“好的，现在我觉得你打扰到我了。”
“哈哈，大小姐的发言好伤人。”我干笑两声。把悟娃娃单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向她伸出去，“怎么样，反正都是这个点了，要不要和我私奔，＊朱丽叶？”
“你还真是玩不厌这个啊。”悟嘴角上扬，她把头发往后一捋，长腿一跨架上窗台，把手搭在我的手上，“要抓住我哦，晃。”
还没等她跳下来，隔壁房间的窗户打开，探出一个还带着水汽的脑袋：“悟，你不困吗，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我们和杰面面相觑。
杰的眼神从我们叠在一起的手，慢慢挪到我怀里搂着的那个悟娃娃，半晌后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笑：“哦豁。”
面对好友都不做掩饰的嘲讽，悟扯了扯我的手，另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她冷笑一声，语气冷酷：“晃。做掉她。”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杰语气幽幽，“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可怕可怕。”
“我改变主意了。”悟微微一笑，她在我伸出的手上撑了一下，借力跃到杰的房间阳台处。她松了松手脚筋骨，脸上笑容狂气：“把杰打到失忆这种事，还是我亲自来吧——”
“不要突然动手啊悟，我才刚洗好澡！”面对好友的攻击，杰当场投降，毫无一战之力，“我知道了，我会当没看见的。我一回房间就睡觉了，大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嗯。直觉告诉我，杰不可能会放弃这种能够嘲笑悟好几天的机会。
悟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杰，随后爬出她的阳台。
她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袖口，湛蓝眼睛盯着我：“算了。晃，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姑且就向我撒撒娇吧，我会陪你的。”
到底是怎么察觉到我的情绪的？
我笑起来：“那就感谢大小姐愿意抽出宝贵的休息时间陪我了。”
“没关系，反正夜蛾给我们批了早上的——”
“咔嚓。”闪光灯响起的声音在寂静凌晨格外清晰。我和悟一起转过头，就看到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的杰。
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侧过头吹了个尴尬的口哨：“嗯。忘了还有快门声音了。”
“老子绝对要杀了你。”悟面无表情，蓝色眼睛睁大，脸上格外恐怖。
您这个自称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我像之前抱着悟娃娃一样，双手从她的手臂下穿过，控制住不让她向前冲。
“夏油大人……”我无奈地呼唤杰的名字，“至少别发给学长学姐他们。”
“我懂。”杰微微一笑，“只有硝子哦。”
我：“……”你猜我信不信。
“这方面也稍微信赖我一下啊，晃。”她温柔地笑笑，“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重要的朋友的蠢事到处宣传吧。”
悟哼哼唧唧地控诉：“那你还拍了照！”
杰晃了晃手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可是以后拿来反复品味回忆的好货啊，悟。话说回来，晃，你居然会给自己准备悟的玩偶、我记得悟房间也看到过晃形象的娃娃……你们两个还怪黏腻的。这就是——吗。”
我挠了挠耳后，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只是刚好做了一些、然后就、多起来了。”
悟盯着我的侧脸，突然伸出手碰了一下我的耳根：“嗯，又是烫烫的了，晃。”
“大小姐……！”
眼见着天色已经开始逐渐泛白。
突然想看日出的悟拉着我，直接告别了已经加班三天、确实困得要死急着回去休息的杰。
我和悟走在咒术高专的后山小路上。
身上穿的还是入睡前换上的睡衣，松松垮垮，跟在还穿着校服的悟身边，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悟直视前方，安静地走着，我看着她的侧脸，心情突然平静了很多。
果然，还是在悟身边比较好。
她突然看过来，没戴墨镜的苍蓝色眼神盯着我。我看到她熟悉的表情，心领神会，从兜里掏出一块可露丽。
“……怎么连睡衣里都能藏东西啊。”她表情不甘心地啃着小点心，上下看我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被发现的零嘴。
什么都没找到，然后她牵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用问“是不是饿了”的稀松平常语气问我：“晃，你身上那股不安的气息怎么回事？”
我愣了愣：“嗯？有什么特别的气息吗?”
“不安、担忧、紧张、惶惶——虽然现在淡下去很多，但是那些负面情绪逃不过我的眼睛。”她停住脚步，转过身，脸几乎要贴上我的，“发生什么了？”
她脸上平静，眼底却翻涌着浓郁情绪：“五条家的？还是咒术界上层？有什么人来找过你吗？这段时间我还是太忙了，也没办法盯着你。下次出任务跟夜蛾打个报告把晃也带上比较好吗。”
我苦笑：“别给夜蛾老师和夏油大人增加额外负担啊。和那些老头子们没关系。”
悟不放弃地继续猜测：“难道有人让你去出任务了？晃这么弱，出任务肯定会受伤的，要是一定要你去祓除咒灵那还不如跟着我。”
那不就完全失去了叫我出任务的意义了吗。我无奈，伸出双手捧住悟的脸：“我说过了，和那些事没关系——还是说，大小姐觉得我会说假话欺骗你呢？”
她反过来揪住我的脸：“那你说。怎么回事。不说好今天不准回去睡觉。”
还有这种好事、不是。
因为事情复杂，我只能拉着悟，铺了垫子坐在后山树林草地，慢慢把梦境和另个世界相关的事情一点点告诉她。
“……”
“……然后我和那边的五条前辈分开，回到宿舍睡着，再睁眼就回来了。”
把这天的经历说完，我心中感觉格外轻松。我对正在沉思的悟笑了笑：“这样和大小姐说出来，就感觉压力小了很多。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笨蛋吗你。这还不算大事吗。”悟抬起头瞪了我一眼，“要是你迷失在那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五条晃了。我可还没打算放弃和我磨合了十多年的家伙啊。”
我眨眨眼，半晌后慢吞吞回了她一句：“嗯。啊。”
难得听到悟说这种真心话……稍微，还有点害羞。
“就现在情况来说，契机可能是沉睡。姑且当作这个会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情况是稳定的，我认为应该和咒灵无关。”悟分析后得出结论，她重重叹息，“不行，样本太少。”
她托着脸盯着我，突然勾起嘴角，冲我招了招手。
我凑过去，她的手指抵在我的眉心，接着一股隐秘的咒力从悟的手指直接传入我的身体。
她心满意足收手：“这是路标。以后晃就不会迷路了。下次再去到那个世界的时候要及时告诉我——不对，应该说，睡前就要提前告知我、让我观察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我摸了摸额心冰凉又温暖的印记，嘴角下意识扬了扬。
有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