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涣被说动了。
林窈将自己两辈子所知的关于那位的信息尽数告知。
包括长相、喜好、习惯等等。
“许千户莫要忘记我们之前的交易，待你寻得那位大师，请告知我想知道的事。”林窈道。
林窈说完，转身离去。
她倒是不怕她和许涣走得近传到端王耳里。
毕竟，许涣是端王的耳目，只要耳目装聋、装瞎，端王就聋、就瞎。
“等下。”许涣叫住了林窈。
林窈停下脚步，看向他。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现在也可告诉你。”
林窈顿时一喜，许涣终于决定做个人了？
她连忙回头，生怕许涣后悔似的，问道：“云瑶山一战，煜王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后性情大变？”
听到‘云瑶山一战’，许涣就后悔叫住她了。
见他不说，林窈连忙道：“你刚答应了，不能后悔！”
许涣抱着绣春刀，靠在了墙上，缓缓道：“或许不是性情大变，是本性如此呢？”
“什么本性？”林窈问道。
“暴虐的本性。”许涣冷声道。
林窈疑惑：“煜王以前是少年将军，如今一心向佛，你为何说他暴虐？”
许涣冷笑一声：“虚伪。”
“云瑶山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窈更好奇了，迫切想知道。
许涣陷入了回忆之中。
许涣并非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一出身，因他脸上有一块丑陋的胎记，他娘就极其厌恶他。
比起他亲娘对他动则打骂，他的继母，对他只是漠视，至少不会短了他吃穿。
妹妹比他小一岁，他挨打的时候，唯有妹妹会挡在他的面前。
因此，亲娘连他妹妹也一起讨厌上。
他自幼就孤僻，其他人都远离他。与他亲近的，一个是妹妹，另一个便是曹丰。
曹丰是他的表弟，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许家，处境与许涣兄妹相似，都是被漠视。
曹丰虽然身世凄惨，却很乐观，说他将来定然会出人头地，让看不起他的人高攀不起。
曹丰带着他翻山越岭地求医，去掉了脸上的胎记。
曹丰拉着他日夜练武，拉着他参军。
曹丰说煜王殿下并非池中之物，将来必然荣登大宝，是他们可以效忠的明主。
于是，他跟着曹丰一起为煜王效力，每次大战，他们都冲在最前面。
他们身手敏捷、又勇猛无双，很快被煜王注意到，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旷野之上，两个少年坐在高处，俯视着远处的黄土地，以及更远处的落日。
“等煜王当了皇帝，肯定会给我们加官晋爵！阿涣，等有了爵位，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个大宅子，给妹妹挖个荷塘。”
“就这么点要求，你也太没出息了！”
“你呢？”
“我啊，不仅要大宅子，还要娶美娇娘，生一窝的小崽子！阿涣，你要多多准备压岁钱啊！”
“嗯，得了赏赐我都存着。”
“好兄弟！”
那些声音犹在耳边。
落日却化成了血红。
那一日的事，他其实就早有预感。
一大早，他的眼皮就跳的不停。
曹丰跟着将军打前锋，而他则带着将士们突袭。
一切都按预定的战略，将敌方杀得片甲不留。
然而，曹丰却迟迟没有归来，将军也同样未归。
他骑着马去寻，远远的，就闻见浓郁的新鲜的血腥味。
他心脏狂跳，不停地往前。
入目的是大片的血红。
他望见了尸山血海，以及尸山血海中的曹丰。
还有拿着长枪的将军，他的长枪在滴着血，仿佛刚刚从曹丰胸口上的致命伤口上离开一般。
“你说煜王发疯杀了自己的人？”林窈道。
林窈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我回来后，不停遭到刺杀，就是他为了掩盖这件事。我投靠端王，不仅是为了妹妹的命，也为了自保。至于他为什么入佛门，估计是那些惨死的冤魂日日缠绕他，他那仅剩的良心不安，所以假惺惺地入佛门，想叫佛祖保护他吧。”许涣嘲讽道。
林窈真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这样的话，一切都有了解释。
云瑶山一战明明大胜，皇帝为何拼命要掩盖这件事。
对煜王忠心耿耿的许涣为何对他恨之入骨。
煜王突然为何要入佛门，因为愧疚。
但是……
“他凶残嗜血，就是个伪君子，所以我劝你远离他。”许涣道。
但是，林窈还是觉得不对劲。
“会不会有隐情？比如那些人不一定是他杀的。你跟了煜王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有可能，他突然发疯，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受人所害呢？”林窈道。
许涣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冷漠：“你不必替他说话，他杀了我兄弟是事实，终有一日，我会血刃他，替曹丰报仇。”
许涣说完，转身离去。
林窈站了片刻，便回了马车。
一路上，林窈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回到王府。
林窈回院子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无拘院。
林窈看着面色清冷的男人，她还是不相信，他会突然发疯，杀死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将士……
她还是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而隐情，只能问他自己了。
林窈走到煜王的面前。
“王爷，我今日见了许涣。”林窈开门见山道。
煜王的嘴唇抿紧了一些。
“许涣说，云瑶山一战……”
煜王突然站起身，似不愿听，想要转身离去。
林窈却紧紧地扯住煜王的衣袍：“王爷难道想一直逃避下去吗？”
她的美目直勾勾地看着煜王。
煜王伸出手，执着地将林窈一个一个手指掰开。
他冷着一张脸，林窈却觉得他既幼稚，又可怜。
煜王转身离去，进了经室，将门关上。
长风走了进来，有些莫名：“你怎么惹到王爷了？他刚从经室出来。”
林窈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甘心。
林窈走到经室门口。
“我心中的王爷，曾经勇猛无双，卫国拼杀，如今也是一心修佛、不染凡尘，所以，我不相信王爷真如许涣所说的一般暴虐无情。王爷不说，定然是有其他原因。”林窈对着经室里道。
门里，男人愣神，拿着经书，半日都未看进去一个字。
“但是，我还是希望王爷能说出来。或许王爷觉得一发不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说出来，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林窈絮絮叨叨。
“王爷如此，有朝一日说不定就能得道，不管尘俗之事。但是我不行，我想为自己求一条生路。求王爷成全。”絮絮叨叨变成了哀求。
男人起身，打开了门。
林窈眼睛顿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