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看着顾淮州攥着那张化验单，指节发白，看了足足两分钟，似乎要将上面的每个字都读一遍。
终于，他憋了许久的气息缓缓吐出，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连肩膀都不像刚才那样板正。
“还好，只是肠胃炎。”
迟意的胃里又翻涌着，那股胃酸好像涌进了心口，在她的五脏六腑里翻腾。
她受不住，却也只能硬生生的咽回去，舌尖都在泛酸。
半晌之后，她扯唇笑了。
“我都跟你说了，就是肠胃不舒服，现在信了吧？”
说完，迟意生怕自己的笑容挂不住，立刻转身往外走。
顾淮州腿长，几步就跟上了她，牵住了她的手。
“去吃点东西。”
“不想吃。”
“你吐了那么多，不吃东西怎么行？去吃点清淡的。”
顾淮州拉着她上了车，开车去了一家小店。
迟意下了车，看着黑漆漆的店铺：“人家都打烊了。”
“再营业不就行了。”
迟意皱眉道：“刚刚路过好几家店都开着，干嘛非要来这家吃？”
“这家好吃。”
顾淮州推开店门，熟门熟路的打开灯，拉开椅子让迟意坐下。
后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撩开帘子打着呵欠走出来。
“这么晚了，你还……哟，这是带了女朋友来？”
迟意的眸色一颤，听到顾淮州平静的岔开了话题。
“她肠胃不舒服，做你拿手的养胃粥给她，再加两个清淡小菜。”
男人看向迟意：“有忌口吗？”
迟意还没开口，顾淮州便道：“她不吃姜蒜。”
“海鲜能吃吗？”
迟意回答：“我不吃螃蟹，鱼虾都行。”
男人记下之后就去后厨忙活了。
迟意打量着这家小店，布置的十分简朴，桌椅都是实木的，墙上挂着几副古色古香的字画，倒也清雅。
顾淮州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叫他老程就行。
我每年都会过来的，而且，他做的确实好吃。”
迟意默默道：“以前你在国外，不常回来。”
“嗯，但每年都来，一定来。”
迟意喝了口水，没有追问下去。
她在顾家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清楚顾家的往事。
她只知道，顾正霆和顾淮州虽然是亲兄弟，但是感情并不深厚亲密。
顾氏原本是顾正霆的，顾淮州常年住在国外，一年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
顾老太太也曾唉声叹气的想念这个孙子，可迟意不明白，如果想他，为什么不让他回来住？
后来顾淮州回来继承了顾氏，顾正霆就去国外养病了，老太太又想念起顾正霆来。
自始至终，迟意都不曾见过顾淮州的父母。
“想什么呢？”
顾淮州的指节轻轻的磕了一下桌子，拉回了她的思绪。
迟意随口道：“你就这么离开了拍卖行，我也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怎么跟时珩解释？”
“不解释，他不会在意你。”
迟意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有病……”
顾淮州淡淡道：“我没聋。”
迟意干脆直接道：“我和时珩之间又没什么，只不过是他帮了我一次，我帮一次还他人情而已。
你何必每句话都阴阳怪气的嘲讽我？难道我连最起码的社交都不能有吗？”
顾淮州抬眼看她：“我知道你和时珩没什么，那季南风呢？”
迟意拧着眉：“这又关季南风什么事？”
顾淮州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些照片——
季南风带着她逛街买珠宝，亲手给她戴戒指，两人相视而笑，就差耳鬓厮磨了。
“迟意，你心里清楚。”
迟意眼神不解：“我清楚什么？我是来出差的，这不是你批准的吗？”
顾淮州冷冷的看她一眼：“你和季南风纠缠不清，还能赖在我头上？我批准你出差，就是让你跟他卿卿我我的？”
“我什么时候……”
正好老程端着饭过来，迟意的肚子“咕噜”一声。
她抬手道：“吃饭了，没空跟你吵。”
“……”
面前这碗喷香浓稠的粥实在勾人胃口，淡淡的肉香和米香混合着，却又能给蔬菜的清香流出一丝空间，迟意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拿勺子舀了一点，轻轻吹开热气，小心翼翼的送进口中。
一丝微咸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煮的软糯的米粒和肉沫在口中化开，迟意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好好吃啊！”
她又尝了口小菜，连刚才想吐的感觉都没了。
“这个也好吃！”
顾淮州：“……”
他一腔怒火被迟意勾出来，又憋在胸口没发泄成，深呼吸好几次，恨不得将这女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怎么能有人吵架吵到一半，为了一碗粥就完全抛诸脑后了呢？
迟意吃了好几口，终于腾出注意力看他。
“你不吃吗？”
“气饱了。”
迟意眨眨眼：“哦，那你能不能去外面气？你这个阴沉的气场很影响我的食欲。”
“……迟意，我是不是惯的你？”
“不是，我实话实说。”
顾淮州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掏出烟来叼在嘴里点燃，抽了一口，才觉得怒火随着烟圈一起吐出。
老程走到他身边：“给根烟？”
顾淮州将烟和打火机一起扔到他手里，老程点了烟，跟他一起站在寒风中抽烟。
“干嘛在外面抽？”
“她不喜欢……”顾淮州顿了顿，道：“我乐意。”
老程“噗嗤”一笑：“这姑娘长得挺漂亮，你哄着点怎么了？非跟人家吵架。”
顾淮州偏过头，隔着玻璃看进去。
迟意压根没往这边看，喝了一碗粥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一口粥，一口菜，她吃的乐不思蜀。
“我还不够哄着她？我什么时候带别人来你这吃过饭？
她要钱我给钱，要工作我给工作，要房子我给房子……
你真应该去看看我卧室里被她吐成什么样，还不如你家狗睡的窝干净。
她想来这出差我都放她来了，她跟什么青梅竹马卿卿我我，我发脾气都不行吗？
她现在是想骂我就骂我，我都不能还嘴，一还嘴她就哭，我还要怎么哄着？”
老程笑的都咳嗽了：“淮州，你怨气这么大，干嘛还跟她在一起？”
顾淮州一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