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1 / 1)

田丰面露焦灼之色,但裴元珩恍若未闻。

笑话,上了他的船哪那么容易下去?

丁蒙已经在催促裴元珩细说他要如何改账目了,户部用了这么多年的记账法,有时候丁蒙也难免觉得不好用,但又想不好要如何改,而且他与田丰的身份有限,不宜牵头做这些事。

裴元珩找小二拿了纸笔:“眼下朝野用的都是三柱结算法,虽然也能计算财物增减与结存,但是结算方式未免过于简单,并不能区分上期与本期的区别。”

田丰有点不爽,他们户部用的法子怎么就不能用了?

伸头一看,原是裴元珩在在纸上写收入、支出和结余,结算便是以“入”减去“出”等于“余”作为基本公式。

裴元珩:“拿仓部举例,上一任仓部郎早就落网,仓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由户部其他官员代管,近来才交到本王手上。若是按照此法计算,所谓的“余”也包括上一任之前的盈余,乱七八糟加在一块,谁能区分新旧两者两者的政绩?”

换成四柱结算法,便能明确计算时间,裴元珩唰唰几笔写了下来——四柱分别是旧管、新收、开除与实在,即上期结余、本期收入、本期支出及本期结余,从中衍生出四柱平衡公式与四柱差额公式,对于比较财政收支的效果更加显著。

裴元珩早就看户部的账目不舒服了,不过,记账方式的改变不能一蹴而就,应当符合如今世情。他倒是有更精确的法子,譬如后世的龙门账,但贸然从单式记账转变为复式记账,未必能有多少人理解,裴元珩不准备一口吃成个胖子,他只希望跟上一任仓部郎完全划清界限,免得后面又有人歪缠,顺便再整理整理朝廷上下杂乱不堪的账目。

田丰本来还一脸抵触压根不想听,结果盯着纸上的公式看看看着便没了声儿,身体不自觉地朝晋王那边倾倒。

丁蒙推搡了两下都没能将他推走,嫌弃地让开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烦死了,晋王明明一开始只想招揽他的,这个四柱结算肯定也是想说给他一个人听,田丰这个讨人嫌肯定只是附带的。

田丰已经完全注意不到丁蒙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纸上的等式,脑子越来越清明,而后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

丁蒙吃痛地惨叫一声:“你抽风啊?”

田丰低头一看,面带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没看清。”

丁蒙:“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报复我早上让你出头替晋王分辨。”

田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直起了腰,正气十足地道:“即便你不开口我也会替王爷说话的,王爷替户部解决了这样大的难题,户部上下理应为王爷分说。”

说完又将纸往裴元珩身边推了推:“不过这四柱结算事关重大,王爷不妨多讲一讲?”

身在户部,田丰很难拒绝这样新奇的记账法,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一套公式大有可为。兴许不久的将来,整个大楚的记账方式都会未之变化。这绝对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改变,而且还得从户部开始推行!若是晋王肯带着他们俩,没准他们二人还能名垂青史!

田丰已经忘记了要与晋王保持距离了,他顺着从前丁蒙的思路往下想,自然而然地说服了自己。他跟晋王这是君子之交,若是旁人多想,那肯定是他们自己龌龊。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他们交往真的比旁人密切,那也是因为公务,他身为户部侍郎跟仓部郎交流公务还有错?

便是到了太子殿下跟前,他田丰也是毫不心虚的。

这一点正中裴元珩下怀。他看出了赵谦有意躲避今日的朝会,既然赵谦不好攻略,那赵谦的左右手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有了这两位侍郎的支持,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然能顺利许多。

三人讨论片刻后,丁蒙已经开始琢磨奏书要如何写了,甚至已经给裴元珩上次弄丢户部账目找好了借口。没准晋王是觉得他们户部的税粮账目太差劲了,所以才决定毁了出气,虽然偏激了些,但是谁让人家有才呢?至于从前做的那些蠢事——那必然是晋王藏拙了,再没有别的原因。

有他们帮衬,裴元珩的奏章很快便完成了,晚上交与二人润色一番,等到第二日上值之后,裴元珩拿着奏章便进宫了。

裴元珩从前进宫皇上都懒得见他,但是鉴于上回御史台冤枉了人,皇上便没叫人拦着,直接放进来了。

见到人后,皇上便跟郑厌道:“你先去偏殿整理卷宗,办完撂那儿就行了,朕抽空会去看的。”

郑厌应下,临走前看了看晋王一眼。

今儿晋王的心情貌似不错,看来自己应当是安全的。

他退下了,裴元珩立马将自己准备好的奏章呈了上去。

裴元珩对自己的想法信心满满,他相信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该知道按着四柱结算会比原先的好。他这位父皇虽然偏心,但还不至于昏聩无能,孰优孰劣他还是分得清的。

果不其然,皇上看完奏章之后脸色都好看了不少。皇上毕竟是一国之君,心里除了装着他的好儿子,还装着大楚的天下。朝臣若有良策,只要不伤害到太子他必然是愿意接纳的。只是奏章落款第一人竟是裴元珩,两位侍郎反而落于其后。皇上微微皱眉,不免觉得裴元珩仗着出身欺压户部侍郎,将别人的功劳强揽在自己身上。

良久,皇上放下奏章:“这法子很是不错,可是你想出来的?”

裴元珩惬意颔首:“主意是儿臣想的,奏章是由两位侍郎润色的。”

皇上摇头,为了出头便这样争功可不好。老二才入户部多久,他有什么能耐想出这样的好点子?若说左右侍郎想出来的还更可信些。

但是皇上也不愿直接拆穿裴元珩,自以为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朕从前一再告诫你们,诚信者,天下之结也。诚乃立世为人之根本,这一点你皇兄做的便比你要好许多,你还需向他多学学。”

“……”裴元珩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这狗皇帝什么意思,暗指他占了别人的功劳?

呵,他就这么不堪,这么比不上裴元玺么?

皇上见他脸色微变,深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的心思。商人奸诈,赵美人是商贾之女,生出来的儿子才会这样人品不堪,到底还是比不得太子一星半点。但考虑到晋王这些日子做了不少实事,皇上还是有心拉他一把的,权当是给太子培养一个能干的弟弟了:

“你如今既有心悔过,便趁早改了这些习性,多跟你皇兄亲近亲近。你皇兄人品贵重,朝野上下莫不赞誉,况且他又对你们几个弟弟真心呵护,你若是前去请教,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元珩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滔天的恶意。

皇上说到一半儿,忽然起了炫儿的兴致,从案头拿起一沓文稿:“这是你皇兄昨儿呈上来的奏章,条分缕析,有大家风范,你带回去好生琢磨琢磨。”

说完便将文稿交给了裴元珩,像是给了莫大的恩典一般。

裴元珩接过,紧紧握着文稿,酝酿了一番后扬起和善的笑容,一字一顿:“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好生观摩。”

皇上心头一松,还好这孩子还没有坏到极点,还有改正的希望:“你有这份心自然最好。至于这四柱结算法与新设衙门一事,朕与太子并三位丞相商议过后再定具体时间。”

做肯定是要做的,但是功劳得先分给太子才行。

裴元珩听出了弦外之音,笑意不达眼底,从容不迫地告退。

直到出了偏殿见不到内侍之后,他才低头,将手上的文稿一下一下撕了个干净。

刚从偏殿出来准备出宫的郑厌恰好看到这一幕,赶忙低下头往回走。不想还是慢了一步,尚未走两步便听到后面传来了幽幽一声:“本王有这么可怕么?”

郑厌讪笑一声,被迫转过头,迎着晋王那张喜怒无常的脸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昧着良心关心了一句:“王爷您没事儿吧?”

裴元珩呵了一声:“死不了。”

郑厌叹气,这人方才面圣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又怎么了这是?

裴元珩也不跟他绕弯子,将人带到偏僻处便问:“裴元玺最近有什么动静没?”

郑厌简直无语,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从未想过要做墙头草,尤其还是这种被逼无奈的墙头草。

然而就这么短短叹口气的功夫,晋王已经不耐烦了。郑厌可不敢惹这个疯子,连忙道:“太子殿下最近都在作诗练画,听闻长云书院过些日子有个文试,太子殿下准备去拿个头彩,日后好招揽人才。”

“很好。”

这什么长云书院,他去定了。裴元玺看中什么人他便抢什么人。他不痛快,裴元玺也别想安生!

末了,裴元珩又想起一件正事:“过些日子刑部与户部都会新设一衙门,刑部设的是比部,用以审计朝廷与地方的各类帐籍。你给我塞一人进去,日后比部之事须得由他掌管。”

郑厌如芒在背,晋王野心勃勃,都已经想要干涉刑部内政了吗?

他谨慎地问:“您安插人手是为了……”

裴元珩语气温柔:“当然是为了监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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