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1)

他一辆一辆数过去,据不完全统计,陆家至少有一百多辆车,且大多都是常在网上见到的豪华超跑。乔攸跟着陆珩来到地下停车场,叹为观止。

陆珩在一辆看起来最普通的黑色车子前停下,按下钥匙解锁。

等三人驱车赶到宴会场,人走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急于讨好围着陆景泽转的,还不少。

陆景泽醉得不轻,但依然要保持霸总的光辉形象,明明连站都站不起来,却倔强的以优雅

陆珩将车子停在路边,他转头对阮清道:

“劳烦你把景泽扶过来吧。”

阮清点头似捣蒜,小跑进了宴会厅,看到被众人围住询问关心的陆景泽。

“您是陆家派来的么。”有人问他。

阮清点点头,视线久久停留在陆景泽紧闭的双目间:

“我是阮清,谢谢你们照顾景泽,剩下的交给我吧。”

一帮人听到这个名字,身体一顿,互相交换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阮清翻出湿巾给陆景泽擦着脸颊,尽量压低声音不想被别人听到:

“能站起来么?我们先回家吧?”

被董事会成员围着问东问西却始终没睁眼的陆景泽,在听到阮清的声音后,缓缓抬起眼皮。

眼前的人,朦胧看不真切,但即便陆景泽现在醉的快要失去意识,却依然仅凭感觉就认出了阮清。

他点点头,像只听话的小狗,脑袋埋进阮清怀中,被他扶着跌跌撞撞站起来。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剩下的人终于开了口:

“这个姓阮的小伙子什么来头,没见过呢。”

“据说是陆少的小情人,之前慈善晚宴在陆总家见过一次,还以为陆总就是玩玩,醉成烂泥嘴里还一直叫着这名字,看来是喜欢得紧。”“这位可是哪家的少爷公子?”

“听说....就是个老爹欠一屁股债的穷学生。”

阮清好不容易把陆景泽扶上车,又帮他擦擦脸,喂喂水。

副驾驶的乔攸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陆珩刚发动车子,看到他的动作,问:

“讨厌酒味?

乔攸本想说是,可又想起陆珩似乎也经常出去应酬,偶尔也会带着酒气回家,不想让他多想,便道“是车子里的汽油味,我从小就晕车。

陆珩笑笑,随手按下车窗锁,四边车窗都打开一道小缝,方便换气,车内暖风开得足,也不会很冷。透过后视镜,能看到后排东倒西歪无法坐直的陆景泽,以及时不时就要将他扶正给他擦擦脸的阮清。这时,陆景泽醉醺醺地睁开了眼,看清眼前的阮清,抓住他为自己擦脸的手,口齿含糊不清道

“清清.....你是专程赶来为我庆祝.....的么....

阮清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不知道陆景泽的选举结果如何,想问却又不敢问,也是苦等一天,心力交瘁,但听他这么说,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安稳落地。他扬起唇角,声音很轻很轻:

“是啊,陆总,恭喜你高升。”

前座的乔攸翻了个白眼。

这一切好似都与陆珩无关,他只是平静地开车,目光始终保持平视。

陆景泽撑住座椅勉强坐直身子,滚烫的指尖在阮清脸颊上温柔划过。

他舌头打着卷儿:“当我看到百分之八十的人举手通过时....我多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我的思....好像全部被你带走了,参加晚宴....看到的所有.....像...."

阮清静静听着他为数不多的温柔表白,低头抿了抿唇,小声道:

“笨蛋。”

“清清....”"

随着最后喑哑的两个字响起,紧随而来的是纠缠黏腻的水声。

中间穿插着阮清羞赧的拒绝

“别这样,前面还有人呢....."

随即被更大的水声所取代。

乔攸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后视镜。

那现在呢,把耳膜也也一并戳破?

他抬手,隔着袖子搓了搓手臂。

肉麻,恶心!

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正专心开车的陆珩朝这边看了一眼。

随即,他的目光在后视镜上一扫而过。

不用仔细看,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出,现在后排是怎样的光景。

陆珩踩住油门的脚尖一点点上浮。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在泽泽水声中,陆珩忽然问乔攸

“之前你教过我的,如果做好一名管家,第三条是?抱歉,我有点忘记了。

乔攸翕了眼,尽量将这扰人水声抛之脑后,再次热情教学

“接醉酒的少爷回家时

车开

一半主动下车欣赏风景,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子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停下。

陆珩看着窗外,城市夜晚中的星光实在浅薄,雾色中只看到零星几颗。

陆珩熄了火,笑问道:

“愿意和我一起下车欣赏风景么。”

乔攸二话不说打开车门:

“早等你这句话了。

下了车,乔攸张开双臂舒展着身体。

这几天回温,夜风不算太凉。

乔攸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抬头望着漆色夜幕,指指点点,寥寥几颗星星,一下子就数完了。

陆珩在他身边站着,笔直高大的身形伫立于夜幕下。

他仰头看了会天空,脱下毛衣外套罩在乔攸身上。

突如起来的温度,乔攸愣了下。

陆珩笑盈盈地解释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你一直坐着,会越来越冷。”

乔攸静静凝望着他,感受着被夜风吹冷的手臂因为这件毛衣一点点回温。

良久,乔攸道:

“信我,最多十分钟。”

关于陆景泽的战斗力,他是见识过的。

开着小缝的车窗里,溢出来阮清克制隐忍的呻.吟声。

乔攸心说陆少别不是装醉,就为了尝点新鲜刺激的。

不然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恐怕连掏枪的力气都没有。

声音实在是太大,车外二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珩依然在仰望星空,听到这声音,没由来地笑了下。

此时,一辆银蓝色的库里南从旁边马路驶过,路过陆珩的车

子时似乎是有意放慢了速度,短短几秒,很快又恢复速度

乔攸的目光随着这辆车由近至远。

这个世界的有钱人真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变得漫长,陆珩低下头看了眼手表,才过去五分钟。

“乔攸。”他忽然出声,“再教教我吧,少爷和娇妻在车里亲热,管家应该做什么呢。”

乔攸打了个哈欠:

“管家应该主动自戳双目。”

说着玩的,他相信以陆珩的智商应该也不会真去自戳双目。

本以为这句话陆珩也只是一笑了之,乔攸却听到一句:

“那,如果管家想和保姆亲热,少爷也该自戳双目了?”

乔攸还没反应过来,人尚在发呆。

他将这句话收入耳中,反复拒绝好几遍。

随着忽然瞪大的双眼,身体也随之一跃而起

陆珩也太大胆了吧,竟然还敢命令少爷自戳双目,简直是天生的爽文型选手,爱了。

他的心里像是瞬间煮开了沸水,咕嘟咕嘟冒泡泡。

乔攸很快冷静下来,一个反手捂住陆珩的嘴,眼睛直往车里瞟。

他将声音压到最低,成了气音

“可不敢说,陆少这人心眼子多,谁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

陆珩也不去推开他的手,瓮声瓮气道:

“我只说管家和保姆,难道有特指谁么。”

乔攸缓缓收回手,原本喜大于惊的表情也一点点收敛了。

自作多情了吧,尴尬了吧。

彼时,车里倏然变得安静。

乔攸看了眼手机。

刚好过去十分钟。

陆少还是一如既往的极速。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嗅到了石楠花的味道。

乔攸将车窗开到最大,通风散味。

陆景泽却已经像死猪一样闭着眼,雷打不动。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后座的阮清低着头,慌忙整理着凌乱的衣衫。

陆珩和乔攸谁都没说话,陆珩发动了车子。

此时,陆家祖宅。

年逾古稀却保养得精致年轻的暮晚婷一伸手,旁边秘书立马递上ipad,鞠了一躬

“董事长,根据宴会厅周围的监控来看,停靠在路边的陆代表的车里,应该是陆景泽总裁和一位姓阮的男大学生。”暮晚婷滑动着ipad,目光沉沉。

今天的董事会议,出于亲属规避原则,她和陆珩都没有参加。

可收到孙子通过举手表决任职CEO的天大喜事,她这做奶奶的当然要亲自到场庆贺。

自觉老人家撑不了太晚,便先陆景泽一步离开宴会厅,又碰上当年乐团的小姐妹,便去了茶楼吃茶叙旧,不知不觉玩得晚了些。坐车路过开城路,恰好看到熟悉的车辆,以为是陆珩,就让司机放慢速度想打个招呼。

却在车头看到了仰望星空的陆珩和坐在一边发呆的小保姆。

而半掩的车窗里,依稀能看到两具纠缠的躯体。

于是派人查了附近监控,才知道车里的是她的孙子和一个姓阮的大学生。

暮晚婷抬手扶了扶精致绾起的发,语气淡漠:

“这个姓阮的什么来头。

秘书推了推眼镜。

知道董事长不会这么轻易算了,作为一名合格的秘书自然是提前一步替她打理好一切。

他将资料文件递过去,道

“这个名叫阮清的大学生就读于晋海财经政法大学,马上就毕业,家住XX路,生父阮建国,无业,赌徒,欠下几百万的高利贷。阮清有个七岁的妹妹,生母已经离婚并离开家,而阮清现在就住在陆总家里,并且.暮晚婷抬了抬眼:“说啊。”

“并且,已经住了四个月之久,前不久的慈善晚宴,陆总亲自介绍他为自己的....人。

暮晚婷扬着下巴,垂着眼,眼底尽是轻慢。

她一页一页翻着阮清的个人资料,面上古井无波。

看完后将资料随手放在一边,摩挲着戒指上鸽子蛋翡翠:

“所以,陆珩知道这件事。

秘书严肃道:“他们三人共处同一屋檐下,我觉得代表不可能不知道。”

暮晚婷缓缓抬眼,长睫荫掩着极深的瞳孔:

“但他,没管。”

秘书沉默了。

虽说他是董事长的人,可也没有资格在陆代表面前跳脚。

暮晚婷的身体向靠背靠了靠,唇角含笑,语气轻慢

“景泽年纪小,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这很正常,索性让他先随便玩,等到了年纪,发现优秀的人如汪洋大海,自然就腻了这大学生,到时都不用我浪费工夫。”秘书腰背弯了些,沉着声音道:

“董事长,您别看这大学生一副单纯天真模样,实则心眼可不少。据我调查,前不久因为涉.毒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周家小少爷

以及涉嫌绑架陆总而被判了半年的颜先生,都是从这姓阮的大学生这里吃的亏。

“您可千万得小心。”

此话一出,暮晚婷两道如柳叶般的细眉向眉心中间拢了拢。

周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财权势力也不容小觑,知道他家那不孝子因为沾了不该

沾的东西被判了无期,倒是没想到他是从阮清这栽了跟头。

颜泽渝虽然她看不上眼,但她也知道景泽对他那几分心思,真要是判刑,景泽铁定要以死相护,但就这么给人扔局子里了。呵,看来这个阮清,确实有点手段。

暮晚婷水晶一般的美甲有一搭没一搭轻点桌面,半晌,她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先退下,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刚回温没几天,晋海市迎来了一场特大暴雨,冬天正式到来,每下一次雨,气温就低个几度。

而陆景泽正式接手CEO一职,陆珩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诫他要比以前更勤奋努力。带着小叔的殷切希望,陆景泽浑身充满干劲,难得起个大早直奔公司。

年底将至忙得很,陆珩却暂时停了一切工作,准备给年轻人一点表现机会。

即便不用去公司,他依然每天八点准时起床。

早餐桌上。

陆珩端起兰草图案的瓷杯,轻轻搅动里面澄澈的红茶。

面前摆着李叔精心烹饪的早餐。

陆珩照常只是吃了几口,便喊了吴妈来收拾餐桌。

这时候,乔攸就屁颠屁颠来了。

他将汤盘放在陆珩面前,里面盛着嫩白汤汁,漂浮着些许紫菜和辣油,剪成段的油条泡在汤汁里,色调温暖。“陆管家,这是我从网上学到的营养早餐,专门做给你的。”乔攸递上汤匙,笑吟吟道。

陆珩接过汤匙,笑问道:

"白色的是?"

"豆浆,咸口。"

"黄色的是?”

.....油条啊。”乔攸愣了下,他有点不敢相信

分不清豆浆牛奶可以理解,但怎么会有人连油条都不认识。

听到“油条”二字,陆珩的笑容淡了些。

他用汤匙轻轻搅动着油条,按进豆浆里,松开汤匙,油条又浮上来。

陆珩不是没见过油条,只是没吃过

小时候随妈妈一起前往董事会时,路过小巷子,看到有人在翻滚的热油里炸面团,香味浓郁。

他很想问问妈妈那是什么,但那时的妈妈失去了丈夫,被迫接手一窍不通的工作,或许除了眼泪,她再也看不清这世间万物。陆珩最终没有开口。

所有的好奇心和期望,都在那一天学会了缄默不语。

今天,有人将他孩童时期的旧问题端上了餐桌,并热情为他解疑答惑。

陆珩舀了一勺被豆浆浸泡过的油条,整颗送入口中。

轻轻一咬,吸满豆浆的油条爆开,咸香四溢,搭配着油条特有的香醇,爽滑不溺口,而后涌上淡淡的辣味非常好吃。

“好吃么?”乔攸满眼期待地问道。

陆珩点点头:“你的手艺,确实了得。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其他人总是评价乔攸的手艺为“狗都不吃”。

“知我者莫若陆管家也。”乔攸扬起大大的笑容,眯眯似月牙一般的双眸灵动生光。

一碗咸豆浆泡油条很快被陆珩打发干净。

一直在角落里拿阴沉眼神看着这碗豆浆的李叔和吴妈,双拳攥得紧紧的。

吴妈见陆珩吃完,立马小跑过去询问

“陆先生,您吃好了么?需要我把碗收了么。”

"好,麻烦你了。"

吴妈把汤盘端进厨房,李叔立马凑上来。

吃得精光的汤盘旁,是他凌晨五点赶来陆家烹饪的六道国宴级别早餐,几乎都剩了大半,有的甚至一口没动。李叔的粗眉耷拉下来了,像只难过的八哥犬。

吴妈一手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虽然我知道陆先生和乔攸之间,有那么点暧昧,但我不觉得光靠意志力就能战胜乔攸的厨艺....李叔端起空了的汤盘使劲闻了闻,嫌恶地拿远。

不夸张,就是一股抹布泡豆浆味

但自尊心接连受挫的顶级大厨李叔决不允许这事就这么算了,他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得有一颗敢于尝试的决心。李叔用勺子将汤盘边壁上的残留物刮下来,陆珩吃得实在干净,刮半天也只刮下来浅浅一勺。

在吴妈惊恐的眼神中,李叔做了数个深呼吸。

心一横眼一闭,直接塞嘴里。

"噗-!!!"

李叔双膝再也承载不住他整个人的重量,随着尊严一并消失,重重跪倒在地。

不可能!!!

不!!!

吴妈见李叔这表现,不用尝也知道什么味儿了。

她眉头紧锁,这件事就成了挥之不去的烙印。

到底为什么,陆先生对他们这些专业厨师的匠心大作意兴阑珊,反倒对泡了豆浆的抹布情有独钟?窗外,大雨滂沱。

陆珩最近无事一身轻,请了个国际象棋大师上门。

陆景泽最近常不在家,乔攸也能心安理得地摸鱼,卫生间擦了一半就跑去陆珩房间看他和大师对棋博弈。他看不懂西洋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悄悄欣赏陆珩的盛世美颜。

无论是落于下风时的沉思还是吃掉对方一着的短暂胜利,他都能做到处事不惊,清允的面容永远都是松弛与从容。虽然对方是大师级别,可陆珩也能与他五五开。

乔攸站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会儿。

环伺一圈没找到多余的椅子,便拢了裙摆在陆珩脚边蹲下,

陆珩忽然收了脚,低头看过去。

对上乔攸永远真诚的笑脸

"要试试么。”他问。

乔攸摇摇头:“我不会西洋棋。”

“我们来下象棋?”陆珩又问。

“也不会....""

“飞行棋?"

"也........"

陆珩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乔攸的肩膀,示意他站起身。

对面大师见状,极有眼力见地起身

“正好也到了午餐时间,那我就不在陆先生家过多叨扰,今天先行告辞。

陆珩起身:“好,感谢张老师,承让了。”

送人回来,陆珩看到乔攸正俯身打量棋盘,手指在每颗棋子上方依次数过,模样有些笨拙,但很认真。陆珩抿了抿唇角,语气挟带浅浅笑意道

“一共三十二颗,两方各有十六。

他点点棋盘对面,示意乔攸坐下。

乔攸乖巧坐下。

“国际象棋的规则,王横竖斜都可走,每次限行一步,王后同理,但不受限行,车可走横竖,但不能斜走....陆珩将每种棋子的规则认真讲述给乔攸听。语言简练易懂,连乔攸这种象棋白痴也听得懂。

为了方便记忆,乔攸还把规则写在纸上摆在一遍,双手抱拳:“承让了。”

新手毕竟是新手,没走几步就被陆珩吃了两着,眼见着要一败涂地。

乔攸急地抓耳挠腮,抓起一颗棋子在棋盘上比划半天,又要去看一眼记着规则的小纸条,视线转回来,依然没能给手上这颗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整个人忙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陆珩也不催促,哪怕乔攸走一步棋子要想个五六分钟。

他只安安静静地望着棋盘。

乔攸终于把手中的棋子放下了。

陆珩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看明白了,他不光走错了棋,放到任何位置都会被吃掉,

“乔攸。”陆珩忽然叫他。

乔攸“啊”了声,惶惶抬头。

“窗外那是什么鸟?”陆珩下巴一抬,示意他朝后看。

乔攸下意识回过头望向窗户,试图在大雨中找到陆珩所说的那只鸟。

可哪里有鸟。

“鸟在哪。”乔攸转回头,“我没看到。”

陆珩单手托住下颌,拇指轻轻摩挲着下颌线:

“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马上又转移话题:“你走完了,该我了么。”

乔攸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珩走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空出了面前的国王,而国王斜对角,正是乔攸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到那里的兵。

"将杀!"

孩子第一次玩西洋棋,第一次赢棋,激动的他声音都忍不住抬高八度。

陆珩望着被他拿掉的国王棋子,抬起双手表示认输。

“这么厉害,之前说的从没接触过西洋棋,该不会是骗我的。”陆珩笑盈盈道。

“可能,我就是棋牌类的天才呢。”乔攸下巴向上一划,拿鼻孔对着棋盘。

陆珩望着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抬手掩了唇角的笑意,无奈地摇摇头。

刚才趁他回头找鸟的工夫,陆珩调换了他两颗棋子和自己的一颗棋子,将棋盘对弈变成了连八岁小学生都能一步赢的局面。陆珩喜欢棋牌类游戏,是因为他喜欢这种落子不悔棋、不可打破的规则,在规则中即便是规行矩步,他也能赢得漂亮。却第一次动了改棋的念头。

比起在规则中大杀四方,或许他更喜欢看乔攸这种得意洋洋的样子。

窗外的雨还在下。

接下来的对弈,乔攸三五不时就要在陆珩的疑问中回头找鸟、找云、找冬天根本不存在的蜻蜓。

而每一次,他这个纯纯新手,都能轻而易举赢了陆珩这个能和象棋大师五五开的选手。

直接给他下出自信了。

要不是陆珩拦着,他今天高低得报名国际象棋大赛。

赶在陆景泽回家前,乔攸依依不舍离开和陆珩对弈的棋盘,不情愿打扫完卫生间。

到了下午,雨停了。

寒风裹挟着冬雨的凉意从大门钻进来。

陆景泽披着雨星点点回来了。

阮清早就在大厅等着,见了人比保姆们跑得还快,冲上去接过陆景泽的大衣外套,小声道

“辛苦了。

陆景泽静静望着他。

很喜欢这一幕,在公司忙碌一天,回到家后看见迎接自己的小娇妻,羞赧道着“辛苦了”,这样对工作对生活,都有了无尽期待。他揽过阮清的腰,众目睽睽之下轻吻他的额角

“不辛苦,我要赚多多的钱,给老婆买大房子、飞机、漂亮衣服。”

“买这么多干嘛,房子能住就行,衣服能穿就行,不许乱花钱。”阮清扯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站在两边的保姆们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缓缓翁了眼:

吐了。

晚餐时间,乔攸照惯例坐在一边楼梯上观看每天固定的六点档肥皂剧,猜测今天的剧情,陆景泽会不会又因为阮清无意间一句话而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天不遂人愿,今天的餐桌上,气氛格外和睦。

还有一周就是元旦,陆景泽已经和阮清计划着元旦旅行,上次说过的新西兰之旅也顺利提上日程。

乔攸鄙视。

阮清是不是忘了他还有个七岁的妹妹啊。

说起元旦......

穿书前的每次元旦都是和老舅一起过,老舅不算富裕,去隔壁省旅个游都能兴奋上大半个月,所以每次二人的元旦都是炒几个好菜最开始还能回农村姥姥家聚一聚,可在乔攸十一岁时,老家已经没人了。

望着开心讨论新西兰之旅的二人,乔攸不免想到了舅舅。

今年的自己,该怎么过呢。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舅舅的手机号。

和他预想的一样,冷冰冰的女声提示他这是个空号。

乔攸问海玲元旦怎么过,海玲道

“法定节假日,当然是回家了,我和妈妈打算好了,今年回外婆家过。”

吴妈也说:“好久没见我小孙子了,这次回去看看他有没有长大一点。”

似乎元旦对大家来说就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他们每每提起家人,表情上总会流露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欣慰和柔软。晚上。

乔攸从阳台的连廊穿过,敲了敲陆珩阳台的门。

陆珩开了门将他请进房间里。

“那个,陆管家....乔攸向来是有话直说,不做任何铺垫,“马上就是元旦了,你....要怎么过。”陆珩抬眼,沉思片刻,道:

“每年元旦我都会和母亲一起去南方,因为父亲祖籍在那边,也葬在了那边。

他笑了笑:“元旦,不就是讲究一家人团圆。”

乔攸勉强维持着笑意,双手却不自觉的搅弄着。

“你也会回家和家人团聚吧。”陆珩又道。

乔攸的笑容扩大了些:

“当然,法定节假日呢,少爷如果敢把我强行扣下,我就去劳动局门口上吊鸣冤。

本来乔攸的俏皮话总是会让陆珩克制不住笑,但这一次,当他的目光在他不安搅弄的双手上划过时,表情却没有了本该有的笑模样,乔攸注意到陆珩的视线,立马松开双手,舒展开眉眼,脸上一派轻松

“我不想回家啊,你都不知道,我舅舅有多唠叨。”

陆珩嘴角扬了扬

“现在我知道了。”

早元旦前几天,陆家众人收到了放假通知,提早开始收拾东西。

陆景泽也难得做了次人,给保姆厨子们都发了不少礼品外加万元节日礼金。

乔攸打扫完卫生间,从海玲房门口路过,门开着,随意一扫,就见她撅个腚试图把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压下去。乔攸觉得自己比她高比她重,往箱子上一坐,问:“现在能合上了么。”

海玲擦了把额头细汗,摇摇头

“不行,看来要重新整理一下。

她把乔攸请开,打开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瞬间炸开,散落一地。

乔攸:

“你真是一点不收拾,主打一个能塞进去就行。”

海玲还在那乐呵着

“这次元旦要回姥姥家,自打我妈妈生病以后我们就没回去过了,所以给姥姥还有村里的婆婆公公们带了不少伴手礼。乔攸帮忙把她的衣服叠好,物品按照大小陈列,见缝插针,好歹是把箱子关上。

海玲拍拍手:

“乔哥,你不用收拾东西么。”

乔攸一晃神:“不用,我不回去。

“哦~想等过年一道回对吧,不过据说这次少爷要带阮先生去新西兰,陆先生也要回南方老家祭祖,吴妈倩倩李叔他们也都要回老家陪家人,可能得劳你看家啦。”乔攸勾了勾嘴角,算是笑了下。

他回头看向走廊,果然如同海玲所说,所有的小保姆都在忙前忙后收拾东西,无论家有多远,也要在这重要的日子里与家人团聚。穿书这么久,乔攸第一次很认真地思考,书中世界和现实世界是否同时进行,舅舅有没有发现他消失了呢。以及,今年的元旦和新年....

.要怎么过才不会显得自己格外孤独呢。

元旦当天。

元旦刚好卡在三天假期的中间一天,昨天已经有不少保姆乘上回老家的火车,家里也只剩乔攸、吴妈和海玲三个帮佣。吴妈提着她的爱马仕,戴着几乎遮住半边脸的茶色墨镜,领着海玲一起去车站乘高铁。

她还特意叮嘱:

“你一个人看家可得千万长点眼力见,你也知道少爷的脾气,要是回来后哪里脏了哪里变了,少爷发火我可不帮你说情。”海玲吐吐舌头,对他做个鬼脸

“放心,我会提前回来帮你收拾的。

二人说完,匆匆离去。

陆景泽领着阮清从楼上下来,司机站在门口迎接,也叮嘱着,要他们检查好护照证件等是否都已经带好。陆景泽在玄关换鞋,阮清悄悄找到乔攸,塞给他一只厚厚信封,悄声道

“我不在就麻烦你照顾樱樱了,我不确定过节我爸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刚好你也留这,就和樱樱做个伴吧。”乔攸有点不喜欢这个男主了。

“别把我俩说得留守儿童一样。”

阮清嘿嘿一笑,道了声“抱歉”

又冲他挤眉弄眼一番,随后小跑跟上陆景泽。

陆景泽回头,对乔攸颐指气使

“环境、卫生,不用我多说了吧。

乔攸皮笑肉不笑:“你再不走赶不上飞机就留下来跟我一起过节吧。”

陆景泽瞥了他一眼,回头,揽过阮清的肩膀

“别怕,咱坐私人飞机过去。

乔攸:。

大门开开合合后,突兀的安静下来。

乔攸怔怔望着大门,耳边似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从没觉得陆家原来这么大,这么安静。

以前总是嫌吵,现在清净了,心里又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亲爱的盛宇同志,岁序更替,华章日新,新的一年长路浩浩荡荡,万事尽可期待,红包滚滚而来。[猩猩理直气壮伸手.IF]以往这个日子,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舅舅发短信,大言不惭

男舅就会给他发个1666或1888的红包。

有时候舅舅也会请以前混社会时结交的过命的弟兄们来家吃饭,一帮人生怕乔攸进厨房,拖着脚拉着手,强行硬控。舅舅则在厨房火急火燎颠锅掌勺,生怕慢了一秒让乔攸把大勺抢走,起码不要大家在这么隆重的日子里齐齐躺进医院。那时的乔攸不服气,还有点生气,现在回想起来,嘴角总会漫上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元旦,应证了那句话

一群人的欢愉是一个人的孤独。

思忖的工夫,旋梯上响起脚步声。

他回头看过去,高大的身影从拐角出现,垂坠在小腿处的风衣下摆随着下楼的动作微微拂动开。

这是陆家除了乔攸外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陆珩轻装出发,只带了一只电脑包,以便随时处理公司各种突发状况。

“陆管家。”乔攸站在门口,仰起头,视线穿过偌大大厅落在陆珩身上,“你要出发了么。”

陆珩下楼,道:

“六个小时的车程,得早些出发。”

当他走到玄关处,乔攸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在为他让出身位。

陆珩慢条斯理换好鞋子,余光在乔攸身上停留几分。

“今晚打算吃什么。”陆珩问道。

乔攸努力摆出笑容

“陆少不在家,可不就便宜了我,等他回来就会发现,他的高级鱼翅燕窝、鱼子酱黑松露全部失踪。把不要脸说得如此坦然的,还真不多见。

陆珩低下头,轻笑着摇摇头,道

“好,就挑你喜欢吃的,都吃光也没关系。”

乔攸不止一次想说,陆珩区区一管家,胆子是真不小。

陆珩说着要早点出发,可在玄关站了快二十分钟,看手机,整理鞋柜,检查电脑.....好像需要他忙的事还有很多。“陆管家你还不出发么,再不走会赶不上祭祖。”乔攸出声提醒道。

尽管他的声音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冀。

好似在等陆珩开口“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可去可不去”。

可祭祖的事,当然是大事。

陆珩拉上电脑包的拉链,拢了拢大衣,对乔攸点点头:

“我出发了,麻烦你照顾这个家。

"嗯。"

“提前祝你元旦快乐。”

"嗯,你也是,一路顺风。"

随着大门被开启又闭合,门后的世界真正陷入一片阒寂

当陆珩的身影随着关门的瞬间一点点收束,乔攸的心也慢慢落下

忙,都忙,忙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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