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全黑,而车子停在了离北城高速出口不远的服务区,驾驶座上并没有人。
许致解开安全带下车,茫然的黑夜之中,魏砚书倚着车门,指尖夹着一支烟,此刻正点燃着,一点火星分外耀眼,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阴郁的情绪中。
“魏砚书,”她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他没有说话,只在暗夜中转身,目光找到她的位置,淡淡地问:“我没事,怎么了?”
许致有些不安,开口说:“我让人来接我吧。”
魏砚书却没答话,坐进车里,开了灯,等到她坐在身边,才微微挑起眉梢,语气自嘲地说:“我差点忘了,你选的是季驰。”
但此刻的魏家门口,依然被媒体的长枪短炮重重包围着。
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发动车子,再开口语气变得漠然:“如果你要过去澜山公寓见季驰的话,正好顺路,我带你过去。”
车子飞驰在北城的大街上,许致看着熟悉的街景,车窗外的灯光倾泻在身上、脸上,好似凉水,衣服下的肌肤上细细密密地激起了一层疙瘩,她定了定神,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魏砚书轻笑了一声,却是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你怕见到陈幼之吗?还是担心季驰并不在澜山公寓。”
许致垂了头,指甲几乎将掌心掐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个登在娱乐版上莫须有的传闻,季驰应该也看到了吧,可这几天,她并没有接到他的电话,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她不是没试着要给他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可终究是没有勇气。
“魏砚书,”良久,许致也只是问出了一句话,“如果不是我呢?”
“什么?”他在等红灯的时候转头看她,眼底掩着一丝担忧。
“如果……不是我在医院给陈幼之献血,你是不是就不会很恰巧的知道我的血型?”
魏砚书定定的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
在绿灯亮起后,他打转了方向盘,朝着与澜山公寓相反的方向驶去。
黑色奥迪车驶进地下车库,许致忍不住侧头看向车窗外。
魏砚书分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却始终微笑着沉默,直到将车子停好,他轻声说:“回家好好休息。”
许致一时间没动。
像是看破了她的担心,他侧身替她解开安全带,又将车门打开,语气平静地说:“没事的。”
停车场的灯将地下幽闭的世界照得分外透亮,许致下车后低着头,脚步又急又快,身后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追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许致?”
她被迫停下脚步,转身抬头,对上魏砚书亮得慑人的眼睛,似乎还隐匿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致却有些生气,用力挣了挣。
大概是她恼怒且小心警惕的表情太过生动,魏砚书索性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许致,真的没事的。”说着便强硬的将人抱进了怀里。
许致被他圈在怀里,动弹不得,睁开眼睛只看到他含着笑意的黑亮眸子带着刻意地捉弄。
她咬了咬牙,狠狠推开他,最后只沉沉的看他一眼,然后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魏砚书笑了笑,眼角余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号,他面上表情一滞,收敛了眼底的笑意,抬脚朝柱子后面的那辆车走过去。
果然是印象里的那辆黑色宾利。
许致沉默着走进电梯,她的目光只是垂望着地面,金属光泽的电梯门便将这道瘦弱的身影隐匿起来了。
手机依然很安静,除了偶尔的一两个工作消息,她竟真的没收到季驰的消息。
带着失落的心情,她按开了门锁,可客厅里的壁灯亮着。
许致的动作停住,脑子了闪过一丝惊喜。
下一秒,她与坐在客厅里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季驰的手上捏着一只空了的酒杯,空气里也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季驰……”壁灯昏黄,她以为是错觉。
隔了许久,他才身形摇晃的站起来,然后步履踉跄的朝门口走来,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许致随手放下手里的旅行包,迎过去仓惶的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许致……”季驰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身体的重量全部靠在她身上。
“你怎么在这儿?”她极力扶着他,但还是支撑不住,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墙上。
两人滑坐在地。
“许致……”他嗓音含糊,显然是喝醉了。
“季驰?”她捧起他的脸颊,他应该是早些时候洗过澡,身上有她熟悉的沐浴露香气,那一丝木质香若有若无,额前的碎发也软软的搭在脑门上。
不等她再问什么,他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小小的惊呼声中吻上了她的唇。
许致并不抗拒,微仰起头回应他,双手自然地环上他的脖子。
季驰吻的很细致,也很温柔,许是因为他喝了酒的缘故,她居然觉得自己也晕晕乎乎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微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低着头轻轻的喘息着。
“许致,”季驰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嘴角,声音低到近乎自言自语,“我在等你……”
她心里猛地抽疼了一下,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的额头抵着她,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紧紧的抱在怀里。
许致突然就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季驰……”
他沉沉的吸了口气,似是酒醒了一些,低低地回应了一声,抱她更紧。
过了很久,许致止住了哭,从他肩上抬头来细细的看着他。
以前,她最喜欢季驰的这双眼睛,很多时候,只是被他看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就连许鸣也曾开玩笑说,他这双眼睛是名副其实的“妖孽”。
许致的眼角挂着泪水,她不自觉地抬手摸向他的眉眼。
可季驰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指尖,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他额头碎发下的一道伤口。
“季驰?”许致拨开他的头发,“你……”
他的额角有一道长约两厘米的伤口,虽然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但还红肿着,是新伤,再加上他洗澡时伤口沾了水,看着有些严重。
“没事,不疼。”季驰看着她,解释说,“是我不小心磕破了皮,过两天就好了。”
许致鼻子泛酸,伤口的形状根本就不像磕伤,细细的长条,是利器划伤的。
但既然他不想说,她也就不追问了。
“我去拿药箱,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沾了水,已经发炎了。”
季驰点头,手撑着地板起身,过去沙发那边。
许致拿了药箱后将顶灯打开,见他躺在沙发上,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曾给自己处理手上的伤口时的样子。
然后她走过去,学着他以前的样子蹲下身。
季驰应该酒气上头了,正闭着眼睛,眉心不安的微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