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尚持着一禅杖拦住去路，一双瞳孔无喜无悲，行单手礼道了声：“见过九皇子。”
莫不凡停下脚步，两人相距十丈，他也回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普天寺云空大师。”
云空道：“九皇子在山上与我师兄下棋，破了棋局，可见九皇子有大佛缘，为何不斩断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
莫不凡问：“那我亲人如何？”
云空道：“出家便再无家。”
莫不凡：“那国恨血仇又如何？”
云空：“诸行无常，人有生往异灭，九皇子所谓的血仇，不过是早一步入了轮回。”
莫不凡：“那你来做什么？”
“救你”。
云空道，“九皇子虽有佛缘，却也为尘缘所困，老衲来此，便是劝阻九皇子莫要入魔，所以我来也为救九皇子。”
莫不凡：“皇宫内斗，你在哪里？人心不齐，你在哪里？齐州城破，妖兽入侵，你在哪里？百姓饿殍遍野时，你又在哪里？如今我行我路，你就出现了，还说要救我你配么？”
云空并不动怒，念了声佛号，然后淡淡道：“九皇子脱离帝国，要走自己的路，但你的路走歪了，那便是入了魔道”。
莫不凡反问道：“别人都有自已要走的路，我的路走不走歪我说了算，哪来魔道？”。
云空：“出家人慈悲为怀，不忍皇子入魔，所以特来救上一救。”
莫不凡：“那和尚欲要救人，便会伤人。”
云空：“伤人者手段凶残，便是入了魔道，入了魔道，老衲便不是伤人。”
莫不凡：“那是什么？”
云空：“度化一切，为洗清罪业。”
一话既落，莫不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嘲讽道：“云空大师不愧是神僧，满口胡言乱语，让人多言一句都觉得可笑虚伪。”
云空轻叹一口气，“九皇子当真是要一意孤行，入这魔道么？”
莫不凡也不生气，抬头看了看这天地，云空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便岔开这一句道：“九皇子既然坚持走自己的路，冥顽不灵，老衲只有带你回山中静修反省了。”
说着，他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串念珠，左手平举着念珠，一粒一粒地拨动了起来。
“九皇子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但九皇子可知这世上有一种珍贵之物名为镇法器，镇法器功用极强，即便有绝世修为也未必能抵御。
而老衲手上这一串念珠，刚好是历代普天寺寺主留下的镇法器，虽久经岁月，神通削减，但若想擒住九皇子，还是可以做到的。”
莫不凡听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握紧那一串三十三颗念珠串成的镇法器，便是淡淡问了句：“有所持，就无所畏了么？”
“那需要看持的什么，若是持着金刚法器，面对邪魔外道，自然无所畏惧。”云空双瞳里闪过一抹隐晦的得意。
“云空，你修的什么禅？！你也配”
云空不理这九皇子，只是道：“老衲再问一句，九皇子执意不悔么？”
莫不凡摇摇头嗤笑一声：“神僧之名，名不副实，普天寺终究也是没落了，除了几分秘藏，几样镇法器，终究是没传下什么。西北三大门派之一终究日落西山了”。
云空闻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哼一声道：“那就别怪老衲不客气了。”
说着，他不再多说，双瞳猛然睁开，眼乃人之精神凝聚之处，此时那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变成了大悲大喜，竟隐约显出亮芒。
他的精神已经提升到了巅峰，左手一甩，那三十三念珠便突兀地消失了，随即一点璀璨的金芒已经在他手掌中央显出了。
禅意缭绕，佛光绽放。
云空推出手掌，怒啸一声：“呔！”
那金芒在他掌心不停变大，绽放，继而以人类视觉神经刚刚可以察觉的速度，快速变大。
一念之后，便是化作了金色的符号！
符号飞速旋转着。
穿过十丈空间。
那位九皇子像是未曾反应过来，而这符号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一沾躯体，就化作刺目金光，钻入他体内。
随后，莫不凡肌肤之下浮现出一层层金光，将他五花大绑。
云空脸上怒气消失了，微笑道：“阿弥陀佛，九皇子终究无法以你凡人之躯逃离镇法器束缚，随我走吧。”
莫不凡并没有动，而是忽地扬声道：“空相即是空，万物亦是空，一切有为，一切皆非。”
说完这一句偈子。
九皇子轻松地随手扯开了捆绑自己的金光，
将这串三十三念珠抓在手里，
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云空，淡淡道：“此珠捆障非捆人，既然捆不住，便是说明我无所为。
只是云空大师以此珠缚我，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执念呢？”
云空讷讷道：“念珠还我”
莫不凡轻笑一声，然后就如他所言，把已经非常暗淡的三十三念珠远远抛了过去，
那神僧急忙接过放入怀中，
再抬头一看，对面的九皇子竟从怀里拿出了一串儿百零八念珠。
云空：
莫不凡左手缠着念珠，诸神无声无念，浩大地禅意附着于这念珠之上，
念珠刹那消失，
成了一点刺目无比、让人无法睁眼的金芒，
然后左手缓缓推出。
那金芒飞快暴涨，并没有形成符号，而是直接随着他手掌的动作化作了一只金色的巨大佛手！
这佛手高悬在云空头顶，横亘整个桥梁，前后竟然有百丈之长。
停顿片刻。
莫不凡淡淡问：“你这出家人执念太深冥顽不灵？”
云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佛手，陷入了沉默。
没等他回答，金色的巨佛手直接拍落。
轰！
巨佛手镇压而下。
笼罩整个小路，覆盖周边山坡。
但奇异的是，
天未动，
地未动，
周边万物皆未动
但云空却动了，他被这巨大佛手镇压在地，面色痛苦而煎熬。
莫不凡轻声问了句：“云空，你也配修禅？”
云空全身都在颤抖，他想开口，但却如处在无间地狱之中，躯体受业火猛热之焚烧，烧的都是他的执念种种。
莫不凡摇摇头：“这要是换个人也还是会败给我，但对于你，我可真是瞧不上眼。”
说完这句话，他向前走去，再不看这位神僧。
而那金色佛手也散了，随着九皇子的手掌一挽，百零八念珠又缠回他手腕上，被他左手拇指安安静静地拨动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九十十一
数到一百零八，就是数清了众生烦恼与执念。
即便不斩断，也看清楚了。
明明生出烦恼中，却偏以为高人一等，要渡人过河。
他身后
云空身形静止，向着九皇子的方向匍匐倒地。
九皇子走远，微风轻吹，这一吹，就好像是击碎了某种平衡，整个云空僧人的躯体竟然破碎了，化作了无数依然维持着形体的粉末，便是从头到脚，全部灰飞烟灭了。
风雪漫天，小路之上九皇子莫不凡缓慢行走，却是踏雪无痕，缩地成丁，直往普天寺方向而来。
他来到普天寺的时候，已近第二天之后午间。
掸掸衣上的落雪，徒步上了普天寺普天峰。
普天寺寺门大关，往来没有香客。
莫不凡直接运气扬声。
“永正帝国九皇子莫凡，前来拜山，贵寺礼物收到，前来回礼！！”
充满劲气的声音穿破风雪，笼罩在整座普天寺之上，又往四处滚滚弥散而去，清晰无比地进入寺中每一个僧侣的耳中。
过了一会，禅门开了，四个沙弥立在两侧，面色不善地看着这九皇子，这位皇子杀了云空，又来送回礼，羞辱普天寺，他们怎可能有半点笑意？
莫不凡见门开，直接踏步走了进去，四个沙弥急忙去关门。
啪。
门扉紧闭，隔绝了内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