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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妹,你叫什么?(1 / 1)

正是太阳红艳艳地准备落下的时候,年老的林青朵坐在书桌前看一张合照,那是五十年前的一张老照片,塑封膜已经有了起泡的迹象,表面细微纵横的划痕表明照片的主人已经用手指摩挲它无数次了。

林青朵看了一会儿,摘下老花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将照片轻轻放在桌面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青朵明白,这是社工每周定时来探望她的时间。

“林奶奶,为了您的身体考虑,我们还是建议您搬到安宜家园来,有社区护工的照顾,您何必坚持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住在这里呢?”

年轻的社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劝说她搬过去,这是社区给为了保障老年人的安全,特意给独居老人的福利,林青朵微笑地摇摇头,仍旧拒绝了她。

年轻人对于这位老人长久的拒绝感到疑惑,只听说这位林奶奶一生未婚,常年独居在这里,只是如今年岁已高,特别是今年的社区福利体检,报告显示她的身体已出现多项异常指标,社区领导多次派人劝说未果,明明自己生活已多有不便,怎么就非要一直守着这里呢?可是每每谈起,她总是推脱说住习惯了,搬去其他地方不适应,其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送走社工后,林青朵感到有些困倦,她起身慢慢地挪到卧室,和衣躺了下来。

她又做梦了,她的手指抽动了下,眼皮微微颤动着,安静了大半晌,她的呼吸粗重了些,梦里有个人想要来拉她的手,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温柔的白蒙蒙一片。

她感觉那个人很熟悉,他的怀抱应该是很温暖的,她想叫她的名字,又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他,那个人离她更近了,快要牵到她的手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一个鹤发老妪,内心不禁大为震颤,心慌到几乎掉下泪来,只想快速把自己皱巴巴的手藏起来,不能让那个人看见。

惶然失措间,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开始扭曲并一点一点碎裂开来,面前那个人站立的地方轰隆隆起,她身处的地方正快速下降,两人的间隔越来越大,那只手仍朝她的方向伸来,好像有人轻轻叫了她的名字,但是太模糊了她听不清,也无法开口求他留下来,泪眼摩挲间,那人离她越来越远了。

床上的林青朵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她在梦幻的失重感中醒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看窗外,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还浮在窗台上。这是一个不太长的梦。林青朵慢慢翻了个身,再次合上眼,无论能不能安眠,总之夜晚又要来了。

太阳彻底西沉了,房间内暗了下来,书桌上那张老照片被压在老花镜下面,照片里面的影子仅仅模糊可见了,似乎是两个人的合照,高个的男生留着清爽的板寸头,看向镜头端端正正地微笑,在他旁边的女生一脸惊讶地回头,镜头捕捉下这一幕,定格成永恒。

林青朵人生记忆的开端,是在一片墨绿的南瓜地旁边。有几个男孩赤着脚丫叫嚷着从她身旁跑过,一群人泥土般的汗味夹杂着山腰的热风扑面而来。

她勉强睁开眼看着他们掰下一片南瓜叶,撕掉叶片用空心的茎凑到嘴边吹得咕噜咕噜响,自己也学着去摘叶子,却被藤蔓上毛绒绒的小刺扎到手指。带头的男孩扭头看见她笨拙地模仿,引同伴一起发出古怪的笑声,这时妈妈从坡脚的屋子里循声望出来,随即破口大骂。

“小贼儿子!哪个叫你们来扯南瓜藤!”

男孩子们一惊,连忙撒丫子往菜地另一头跑过去,黝黑的脑袋一连串起伏,消失在山坡那边。妈妈跑过来抱起林青朵,嘴里抱怨着娃娃们的淘气,林青朵无意识地捻捻手指,那小刺仍然在皮肤里埋伏着,痛痒不堪,她却说不出话来。

那是1997年的遥远夏日,林青朵的父母结婚三年,彼时刚从老家拜别父母兄长们,带着两三岁的孩子搭上班车来到这个陌生小城。

夫妻俩在灶台前帮人炒过茶叶,也在苗圃里装过花袋,最终选择在距市区几公里外的曼往寨子落脚。

这是一个混杂着傣族和哈尼族的小寨子,位于郊区的山腰上,分为上寨和下寨。上寨的哈尼族原住民较多,从盆地来的热风将人的面颊吹得皲裂起皱,饭后的酒气和抽陀螺的鞭声时常顺着山坡流下。

从林青朵记事起,常有一个叼着烟袋的老人站在院子上方的黄土路上,嘿嘿笑着冲她妈开玩笑:“你家小囡多少钱卖给我?”

白学琼是一个脾气有些火爆的勤快女人,保持着未生女儿前的微胖身材,总把头发高高扎在脑后。那根又黑又长的马尾跟了林青朵的记忆很多年,配上一件玫红色的花边衬衫,就是她最鲜艳的打扮。每当老人这样问起,她眼皮一翻向上瞥一眼,便快速地回答:“不卖不卖!”然后把院内的林青朵抱进屋里,捉一只斗鸡陪女儿玩耍,再转身去操持家务。

林青朵的父亲林明成时年25岁,是个壮实的小伙子,干活比力气不输旁人。他在下寨通过同乡老板揽了个给人看荔枝园的活计,自己还开荒种了些玉米和青菜,最大的爱好就是养斗鸡和掏竹鼠。

夫妻俩一年到头辛苦忙碌,背着林青朵上山砍火地,下河摸鱼洗衣裳。林青朵五岁前的童年,就在那片常年吹着湿润热风的山腰上度过。

“阿妹!”

正蹲在荔枝树下掏蚂蚁窝的林青朵冷不防一惊,一屁股往后坐去,心里突突直跳。她愣愣地往发声处看去,入眼就是一件勾花的黑色坎肩。那花边随着男孩的动作起皱又恢复平展,同样黑瘦的手腕间银镯子叮当作响。男孩望着呆呆的林青朵一阵好笑:“阿妹,想不想吃小鸟肉?”

“……想吃。”

男孩得到满意的答案,从荔枝树上跳下来就要背起林青朵:“我带你去打,我弹弓使得好,一次瞄两只!”顿了顿,他想起上回路过她家偶然瞥见的东西,又试探地问道:“你把你爸爸买的红汽车借我玩下,我下回还领你玩。”

林青朵哪里懂得男孩子心里对于那辆红色小汽车玩具的幻想,她顺从地爬上他的背,一门心思只想着小鸟肉。

两人沿着土路来到一处火地旁,那里早有三四个男孩等候多时,一见到两人的身影立时跑上前来。一个光头的孩子跑得最快,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脖颈间的狗牙晃晃悠悠:“哥!阿帕哥!那边的林子里……好多黑头公!”随即一群人拎着弹弓往林子跑。

山头那边大人们还在大小各异的土块间劳作,远远望见一群猴孩子往林子跑去,都大声提醒:“小娃去不得,野猪夹子不长眼!”可一股牛劲的男孩们哪里听得进去,一溜烟踩过火地黢黑的余灰,往林子里一窜就都不见了。

男孩把林青朵放下就拿起弹弓寻寻觅觅,“啪”地一声惊起一群飞鸟。他跑到近处搜寻一番却什么也没找见,又跑回林青朵旁边蹲下,继续跟她商量:“阿妹,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小汽车我只借一天,你不能告诉你妈妈。”

林青朵纳闷地瞅着他两手空空地走回来,不由得失望起来:“我叫小朵。小鸟在哪里?”男孩哦了一声,正打算和同伴们继续打鸟,林青朵等得无聊,那个光头男孩却猛地从草丛里蹦出来,一把扯住他的坎肩,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阿……阿帕哥,那边有野猪!”这时四散开的男孩也急忙聚拢回来,都吓得脸色发白。

那个叫阿帕的男孩一听,抱起林青朵就往林子外跑,此时就连林青朵也听到野猪鼻子吹响尘土的哼哼声。几个人一声不敢吭,只顾往前跑,眼看着就要跑出小路,阿帕脚下一晃,抱着林青朵一起重重摔倒在路上。

林青朵只觉得眼前直冒白光,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放声大哭起来。抱着她的人直冒冷汗,连忙爬起来,也顾不得她会不会疼,扯着她的衣领就拖着跑。

待一群人跑出林子,重又回到那片飘荡着草木灰味道的坡地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野猪并没有追上来。山头的大人们只惊奇地看见平日里上蹿下跳的一群娃娃此刻突然焉头耷脑地坐在地上,却不知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冒险。

各人脚酸腿软地分别,阿帕悄悄地把林青朵背回她家附近,一边探头探脑地查看白学琼有没有发现他们,一边又笨拙地给林青朵重新扎好散乱的小辫,又风一般消失在山坡那边。

林青朵感觉火地的味道还弥漫在喉咙深处,不禁咳嗽起来,眼睛仍望着阿帕跑过的山坡。第一次和住家附近的小伙伴们如此近距离接触,就这样留下了惊心动魄的第一印象,从此也没再听阿帕提起过那辆红色小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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