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庞琦

温别桑捧着袖箭,一进门便问:“可有凿子和锤子?

庞琦正站在殿门前,拿帕子一下下地擦着柱子,神色呆滞,眼神涣散,看上去似乎大难临头。

温别桑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

庞琦回神,一看到他便道:“太子妃殿下,您回来了。

“我不是太子妃。我是温别桑。

”.....”庞琦彻底清醒过来,道:“公子,您回来了,您刚才说要什么?

”凿子和锤子

庞琦离去,温别桑回了殿内,坐在桌子上,开始掰扯袖箭

承昀很快进门,道:“孤要去书房处理公务。

“嗯,”头也不抬

承昀道:“你弄坏了,待会儿装不好。

”弄坏赔你。

”.....”承昀收回脚,正要去书房,后方忽然传来仓皇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留步!‘

是楼招子。

他径直往前,楼招子小跑跟上:“殿下,您梦里的河是几月份?河岸是落雪还是垂柳?能不能给个准信儿?我们也好避着点儿.....这大冷的天,实在是下不去水啊!温别桑继续弄着自己的袖箭,很快面前便放下了两个工具,庞琦没来得及跟他搭话,便也追着承昀去了:“殿下,殿下,您梦里奴才掉进河里到底有没有上来?您就行行好,告诉奴才吧。温别桑看了看面前的工具,扭脸朝外面看去,侧耳听了一阵。

听不懂,但却再次听到了‘梦’这个字

梦......楼招子和庞琦,为何这么在乎宫无常做的梦?

还有官无常,每次提起梦的时候,也好像是多大的事儿

这梦里究竟有什么玄机?

温别桑低头看着面前被分成两半的神箭,伸手拿起凿子,对着一处缝隙砸了进去

相府,书房

“承昀带着梦妖过来,还说他是爱妾?”楚王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周苍术道:“这个太子,他是真的不想当了。

看出他脸上的杀意,楚王心头微紧。他眸色闪动,道:“承昀这次,确实是有些过分.....

这次可以说是贴脸嘲讽,几乎要骑到周苍术头上来了

但楚王并未在此刻煽风点火,话点到即止,说得多了,容易适得其反

他端起茶水,道:“老师不是说,那梦妖,不可能被驯服?

“温别桑不可能被驯服。”周苍术冷冷道:“但是宫晟,怕是已经折腰了!

楚王一愣,立刻道:“不可能!本王宁愿相信他今日过来另有所图!

“还能图什么?!”周苍术的声音豁然大了一些,楚王神色愕然,他还未见过老师如此动怒:“你二人争斗多年,他固然嚣张,也还没有到今天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地步,今日所作所为,想必都是为了那孽障。”他不是还提起星月楼的事情?

"星月楼的事情已经二十多年了,当年是老夫亲自拔起了亓国遍布整个盛京的间客组织,也因此功绩,老夫才能登上宰相之位,相位是先帝亲授,还能有什么好查的?话虽如此,但楚王总觉得哪里不对:“承昀,不是那种会因为美色而昏头之人,他府中至今都没有任何姬妾......老师,我们不能把精力集中在梦妖身上,极有可能会有疏漏。周苍术平息着怒火,道:“我们要引他自毁前程。

"如何做?

“此事需要皇贵妃出面。”周苍术道:“请旨赐婚。

“赐婚?”楚王失笑:“赐婚怎么能让他自毁?

“若他抗旨不遵呢?

”他抗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有皇后护着父皇根本无法动他!“

”若他是为了男子抗旨不遵呢?

楚王反应一阵,终于回过神,道:“我,我觉得不可能,承昀,应当不至于......为了一个男子......

“若他当真喜欢男子,皇后,还会护着他吗?

“以他的性子,若当真认准,怕是皇后也无法.....”楚王终于明白过来:“您不是要让他抗旨父皇,而是要让他与皇后生出隔阂.....皇后素来手段凌厉,若能让她亲自除了梦妖.....他缓缓笑开,长叹躬身:“学生受教。

周苍术沉默着,花白眉下眼眸幽幽,让人看不透究竟在想些什么。

长乐宫。

镂空的双凤顶盖内,炭盆发出轻微的燃烧声

身披凤纹赤锦软袍的皇后正拿着梳子一下下的给兔子梳毛,她发髻高挽,仅着凤尾金簪,指尖涂着丹蔻,姿态散漫而不失端庄,神色闲适而难掩雍容在她身侧的小榻上,还有两只稍小的兔子,正嘴唇碎碎的嚼着青叶。

玉梳不断将浮毛梳下,兔子在她手中显得十分乖巧。

”承昀去了相府,还带了小阿桑?

“何止,还在相府指鹿为马,说那是他新收的爱妾。

“真不会说话。”常赫珠道:“去都去了,不知道说的好听一点,爱妾是个什么东西。

女官轻咳,道:“对于太子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他总算是接受了自己梦中的一切。

“我看未必。”皇后放开手里的兔子,重新抓了只新的过来继续梳,道:“梦中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接受的,这孩子,自尊心强,可有的磨呢。”您明知一切终会发生,为何也不劝劝太子?

“我若劝了,他更要生气,觉得我也不信他,盛怒之下不知要做多少错事。

“刚开始可把人折腾的够,还好前两目将人从城防救了下来,应当算是摒弃前嫌了。

皇后摇了摇头,“希望吧。

“今目太子倒地不是单纯去耍威风,,好像还跟周相谈了些旧事。

“也好。敲山震虎。倘若当年之事真有猫腻,周苍术怕是要坐不住了。

“可是星月楼的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

"申悦容不是还在地牢关着呢吗?”常赫珠淡淡道:“再关几年,人脑子越来越混,当年的事情,早晚会真相大白。这时外面有人过来,女官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道:“是太子殿下处理好的安定司事宜,臣瞧着,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皇后笑的温柔,眼眸闪闪发光:“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肯把人带来见我。

“那咱们可要提前准备一份厚礼?

“准备什么。”皇后语气一变,挑眉道:“我可是一直与他站在一起的,坚信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男子,若当真带人来见,便是打了我的脸,我定要打断他的狗腿。女官忍俊不禁:“您呀.....哪里像个母亲。

“谁能想到,当年随手救下的孩子,竟与我儿有这般姻缘....人果然还是要多做好事,对吧?

手指轻轻挠了挠兔子的脑袋

“小梦妖?小梦妖?!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别桑却早已习惯,听出那动静越来越近,他起身从寝殿走了出去

常星竹带了两个人,正朝这边走来:“小梦妖!你果然回来了!

宋千帆道:“原来是梦妖公子,那日怎么不明说呢?我还在殿下面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戚平安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初次相见,带了点卤味,一起吃点儿?

承昀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寝殿里已经支起了一个四方桌,四人一同围坐,每人面前都放着麻雀牌。手边都还有一个小圆桌,上面丢着一些卤味肉干,还有毛豆瓜果。地上则丢满了瓜果皮和骨头渣

他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里面的某人还有那三个走到哪霍霍到哪儿的酒囊饭袋,听着那哗啦啦的麻雀声,低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时辰了。

”为何不去左厅?

”公子说,寝殿里烧着地龙,暖和。

承昀退出去冷静了一阵

这是寝殿,寝殿,寝殿是什么地方,往日旁人路过连呼吸都要放的轻轻的,他倒是好,带了一群人在这里打麻雀还将地上搞得又脏又乱!

寝殿里,搓牌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只有温别桑还在一下下的哗啦啦,哗啦啦

三个人同时动脚,轻轻踢了踢温别桑

温别桑收回手,抬起头,在三人的示意下,

仰起脸

承昀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四目相对,他冷冷道:“好玩吗?

”好玩。

脚下又被踢了一下,温别桑不明所以,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让给你玩。

可够乖的。承昀笑了笑,道:“我不玩,你玩。

温别桑看他,承昀道:“真话,不玩

温别桑放下心,重新坐下来,继续哗啦啦,哗啦啦

常星竹三人对视一眼,缓缓一起抬手尝试的哗啦了一下,太子神色淡淡,并未露出怒意,于是,喧闹的麻雀声顿时大了起来承昀招了招手,很快有人搬了凳子过来,他静静坐在温别桑旁边,随手剥起了圆桌上的毛豆,放在一旁的碟子里几个人开始叠牌,戚平安朝这边看了一眼:“呦......

一句话没说完,承昀就道:“孤喜欢先剥再吃,你呦什么?

戚平安:“

撤回了一个‘呦’,

温别桑伸手来摸毛豆,准确无误的摸到,放在嘴里,咔咔咬着,豆子被牙齿通入口中,豆皮丢掉

承昀面不改色地将剥好的豆子和没剥好的换了个位置。

第二次,温别桑再伸手的时候,原地摸到了剥好的豆子

他看了一眼,承昀淡淡道:“可以吃。

温别桑便心安理得地捏了两颗,塞在嘴里。

常星竹忍不住笑:“嘿.....

”手都伸过来了,孤还能打他不成?你嘿什么?

常星竹撤回了一个‘嘿’

打着打着,宋千帆仿佛不经意的一般,缓缓摸到了碗里的豆子。

宋千帆收手,三人忽然放声大笑。

承昀道:“阿桑,这是不是你的桌子?

“嗯

“宋千帆有自己的桌子,应该吃你桌子上的东西吗?

“不应该。”温别桑毫不犹豫,还又看了看他的桌子:“你的比我还多呢,怎么吃我的呢?

三人各自撤回了一个笑容

宋千帆附加一个;“对不起。

“打牌,打牌。”常星竹一边放出一个东风,一边道:“真是隔了层空年

戚平安放出西风:“大家的悲欢并不相同。

宋千帆打出个一饼:“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温别桑啪地搁上去一个八条,气势如虹。

承昀皱了皱眉,偏头去看他的牌

温别桑很快输了。

“小梦妖,你到底会不会打牌啊?”常星竹道:“你这都快输光了。

“会打的。

“你那分明就是乱打。”戚平安道:“我看到你连续出了四五六,你这么好的牌,怎么不留着呢?承昀也看向了他:“那个八条不该出

“没关系。”温别桑说:“继续。

很快,温别桑面前就输的只剩两颗银锭,三人互相看看,都给承昀使了眼色。

掏钱掏钱掏钱

承昀命人拿了一袋银锭过来,刚要倒进去,温别桑就给捂住,道:“输完就不打了。

”打。”承昀道:“我帮你看着,把钱嬴回来。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必须赢回来。

”没关系。

”......”四目相对,承昀的目光缓缓落在他面前的银锭上面,猛地一道惊雷划过脑海,他倏地深吸一口气,道:“起来,我换你,常星竹忙道:“你真来啊?

承昀目光盯着他们面前的银锭,道:“我来。

温别桑没异议,起身坐在他身边,承昀伸手搓牌,不断望向他们面前的银锭,道:“玩大的,一局定胜负,赌面前所有”行,都依你。‘

天色也不早了,承昀既然已经回来,他们也清楚是该挪窝了。

温别桑倒是很意外,宫无常不光精通琴棋书画,打牌居然也这么厉害。只是始终脸色阴沉,看上去不像是在打牌,倒像是在挨打。一局,承昀撂牌,赢了。

几人陆续离开,戚平安裹着厚厚的大氅,道:“你看承昀那表情,赢咱们这么多也没见他笑一下。”知足吧,要不是小梦妖,他那寝殿哪里会让别人进。

”他对小梦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还用说吗?今日在相府都传开了,说是男妾.....

“慎言,传到宫里怕是要给他添麻烦。

室内,下人很快将地面清理干净,并将四方桌抬走

承昀盘膝坐在温别桑对面,把所有的银子都倒在小桌上,道:“分得出哪些是你的吗?

“嗯。”温别桑放下袖箭,取了个布袋开始捡自己的东西,承昀又道:“分得清他们各自的吗?

温别桑看了一阵,摇摇头:“分不清。

承昀单手支额,面无表情。

温别桑继续捡着自己的银锭,直到他开口:“又是假的。

温别桑停下了动作

”你带了多少假银锭。‘

“就在喜洲城换了一百多两。”温别桑道:“都在这里了。

“喜洲城......”承昀道:“你是说,那边有个制假窝点?

“我不知道。

承昀道:“挑完了吗?''

"园

“没你的了?

“咽

承昀将剩余的真金白银全部收起来,放在他面前,道:“以后用这些,那些给我。

平静的语气下是汹涌的暗潮。

温别桑很识趣:“这些才是我的。

承昀非常耐心:“这些也是你的。

温别桑想了一阵,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我只是很奇怪,你名下那么多铺子,难道就没有收成吗?"

“有、但是造火器开销很大,入不数出,”温别桑道:“能省就省,

好一个能省就省

承昀用力摸了一下手指,咔咔的指节并未被温别桑听到,他挪动身体,来到温别桑旁边,忽然伸手把他抱了过去。温别桑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到了他怀里,下意识拿手抵在他的胸前,神色惶惑

他感觉宫无常随时要吃人

承昀的手按在他的腰上,牢牢将他环着,顺手理了理他皱起的下摆,道:“知道造假用假是什么罪名吗?“杀头。”温别桑垂下睫手,道:“可是我的钱都造火器了。

“你知道,今天如果这笔钱流出去,你会害了他们吗?

温别桑摸着钱袋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摇头代表开始不知道,点头代表现在知道了

承昀克制着呼吸,道:“这些交给我,喜洲城造假属干重察,孤要即刻命人调音。你作为情报提供者,也是有功之人。温别桑眼珠一转,马上把钱袋子交到了他手里

承昀立刻丢在一旁,将旁边一个更大的布袋放在他手上,道:“作为有功之人,这些都是你的了。温别桑有些费劲的捧着那个比他双手还大的钱袋子,看上去有些不确定

他感觉宫无常还在生气,可是逻辑上似乎没什么问题

又去看他

承昀双手环着他,道:“以后在大梁就用这些,若不够的话,孤再给你.....或者,带你再去赢两局,宋千帆很有钱。他嗓音变得温柔了起来,周围的氛围也不再压抑,温别桑放下心,拉开大布袋朝里面看,道:“这些若拿去喜洲,能换十袋假的。”

“不过我不会去换的。”温别桑立刻又把袋子合上,道:“我要是有钱,也要花真的,不然良心不安。.....你知道良心不安是什么意思吗

承昀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他收拢手臂,继续搂着温别桑,道:“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以后在大梁只花真金白银,不够跟你要。

“对。”承昀道:“你若花假的,很可能被有心人察觉,影响我办案。

“我明白了

看上去是真明白了,承昀放下心,用手推了推大布袋,发出哗哗撞击的声音:“好听吗?

”好听。‘

“开心吗?

”嗯。

承昀的目光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心中郁气皆纾。

忽然将人抱了起来。

温别桑急忙伸出单臂勾住他的脖子。

”睡觉了。

温别桑被放在床上,承昀褪去鞋袜,一偏头,便见他坐到了里面,

温别桑没说话,但是看了看地面。

承昀面无表情

温别桑放下银子,把早上扔回床上的被子抱到他身边

“......”承昀一动不动,看向旁边的枕头

温别桑又把枕头也拿起来,一起放在他身边的被子上。

承昀嗓音很轻:“你有良心吗?

”你说,打地铺,睡书房,也不跟我躺一张床。

“反悔了吗?''

“怎么会。”承昀抱起被子,淡淡道:“只是这床睡了这么多年,成习惯了。

温别桑看着他在地面上铺好被子,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哼哼哼哼一

不等承昀去看,他已经抱着那一袋银子,直接面朝里面躺了下去。

又发出了一阵笑声

.....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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