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1 / 1)

几乎就在这一刻,苏烟本能地往后退一大步,拉开她和闻兮的距离。

其实她和闻兮离得并不近,足足三尺开外,可在看见陆行之的一瞬间,她控制不住自身的反应。

她不知道陆行之到底来了多久。

有没有看到整件事情的始末?还是只看到她和闻兮碰杯饮酒?

其实这两种情况并无多大区别。

苏烟行得正坐得直、心中亦无愧疚,有何惧怕的呢?

可他毫无防备地出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她莹白的耳尖瞬间红透了,手中的琉璃酒盏也似被火灼烧过、烫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朝门口的陆行之望去。

陆行之倒坦荡得很,既没有“外出夫君归来捉I奸”的恼羞成怒,也没有被众人看笑话的窘迫感。

他大阔步走向人群,笑着和祭酒以及曾经的夫子们打招呼,又短暂地同国子监的学弟学妹们寒暄几句,才对闻兮说。

“闻兄客气,陆某感激不尽。不过苏烟不善饮酒,我替她喝这一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站至苏烟跟前,挡住闻兮的灼灼视线,又长臂一捞,轻松“接”过苏烟手中的琉璃酒盏。

他和闻兮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两人同时穿着一身白。

一个高大挺拔、眸光如鹰,桀骜如展翅雄鹰霸气不羁;

一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儒雅如画中仙人堕落凡间。

明明两人客气又礼貌地说着话,周遭的友人也都笑着,可整个氛围莫明地压抑且沉闷,似有一道看不见的浪潮在翻涌。

闻兮面色如常,似未有任何不耐。

然,那握着酒盏的手,指尖因分外用力而泛白。

他的声音极淡,“好。”

陆行之仰头。

被苏烟浅尝过的酒盏边沿残留着一道红,是她刚才留下的口脂。

他没有转动酒盏,而是就着那道红一饮而下。

再倒一杯。

“这杯祝闻兄旗开得胜、再创佳绩!”

两人一饮而尽。

陆行之又向祭酒和夫子们敬酒。

几番客套后,他带着苏烟离开、走向二楼雅间。

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的纪沐尘和霍修染赶紧回身,忙不迭溜进雅间。

没走几步,纪沐尘掉过头,一把拽走望着闻兮犯花痴的陈宝儿。

*

苏烟和陆行之上了木质楼梯,没多久,楼下大堂恢复先前的喧嚣与热闹,划拳猜酒样样不落。

是闻兮离开了。

苏烟没有回头。

陆行之刚才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

换做三年前,陆行之若是看见她和闻兮“那般亲密”,他不是将茶楼砸得稀巴烂,就是猛地一拍茶桌气极而去。

或许,是三年的边疆生活磨砺了他,让他变得成熟且稳重,也学会了隐忍;

又或许,他始终心里还憋着一口闷气,只是尚未发泄而已。

不管怎样,他能够顾全彼此的颜面,在祭酒等人面前做到礼数周到......她心下都是感激且高兴的。

她侧眸望向他,主动挑起话题。

“你刚才去哪了?”

陆行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拿出一个精致的铁木梨盒。

“闻兮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铁木梨盒是深褐色的,不大,刻有繁美的并蒂莲图案,小巧奢华又不失雅致。

看这大小,里面应是装了文房四宝之类的物品。

而这份送给苏烟的礼物在陆行之的手上,也就意味着......

意味着陆行之在回来之前见过闻兮。

陆行之晃动手中的铁木梨盒,指向铁木梨盒上繁美的并蒂莲图案,笑得意味难明。

“他实在......有心。”

并蒂莲是美好爱情的象征,常刻于新婚之礼上,无甚稀奇。

可偏偏他的语气轻飘飘的,甚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嘲讽和气性,凭白让苏烟想起某些旧事,不自觉握紧手中的丝帕。

国子监的后方有一湾荷花池。

夏日不燥、微风清甜,层层绿荷立于水面、朵朵红蕖荡漾成波。

美景怡人,常引得学子们闻香而去。

他们三五成群结伴同行,采莲划船、赋诗作对。

苏烟和闻兮就是其中之一。

陆行之从铁木梨盒上移开眸光。

他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而是将紫苏饮塞给苏烟。

“趁热喝。”

苏烟道了声谢谢。

不知为何,她手中的紫苏饮分明是热的,她却感觉从未曾有过的冰冷刺骨。

*

回到雅间,苏烟和陆行之还似先前那般说笑,好友们也不提楼下的那桩事,可明眼人一看就知不对劲。

两人分明坐在一处,却各自朝向另一侧的人,便是无意间视线相触,也会极快分开。

陈宝儿很努力地讲笑话,纪沐尘提议时辰尚早、不若等会去江边转转......都被苏烟和陆行之以不同的理由回绝。

饭后,苏烟去结账,另外几人在茶楼外候着。

茶楼的老板叫三娘,是个风韵犹存、姿色妖娆的寡妇,常引得男儿们垂涎不已。

不过,三娘对这些巴巴求着的男人不感兴趣。

三娘拨弄着珠算,瞧见苏烟过来,笑道。

“如何?今日的味道可还行?”

苏烟点头,“挺好的,多谢三娘。”

三娘便放下珠算盘,从柜台里出来,亲热拉过苏烟,柔声道,“你爹呢?还没从淮州回来?”

这头说着话,那头有小厮大声地唤——“三娘,三楼翠云间贵人请您去一趟!”

“嚷嚷什么?看不见老娘在哄小祖宗啊!”

三娘骂完,扭头对着苏烟笑,继续道,“我给你爹做了几身新衣裳,空了让他来取。一个男人家家的,没个婆娘照料怎么行?”

是的,三娘中意苏烟的爹苏明怀。

都说中年人的感情隐晦,可三娘的爱热辣执着。

她爱屋及乌,对苏烟同样爱不释手,总会把位置最好的二楼雅间留给苏烟。

苏烟其实蛮喜欢三娘,也对爹爹表达过“不介意”的立场,奈何爹爹“油盐不进、寸步难前”。

从前苏烟想不通,直到爹爹送回那对母女......

苏烟替三娘不值,还有些愤恨难平,却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长辈的事。

苏烟,“三娘,我那桌多少钱?”

三娘微愣,随即笑着指向门外的陆行之,“陆小将军已经结过账了。”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他出去给你买紫苏饮的时候。”

苏烟语塞,望向门外廊下候着的高大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

出了茶楼,几个好友道别,苏烟和陆行之一同回府。

太傅府和定国公府门对门,只隔了一道还算宽敞的道。

到了长安街的最尽头,陆行之往定国公府走,压根没有送苏烟入太傅府的意思。

苏烟给随侍的如意递了个眼色,如意立即上前拦下陆行之。

“陆将军,天黑路不好走,您送我们小姐回院子吧。”

陆行之剑眉微蹙,却也没说什么,转身行在苏烟后头。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繁星点点,银辉不浓。

三月的晚风怡人,不似二月的寒、没有夏夜的燥,温暖惬意得刚刚好。

苏烟却心神难宁。

她行在前头,陆行之走在她身后。

两人隔了不过一尺的距离,却似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

前方是墨兰苑,陆行之留下一句,“到了”,就要走,被苏烟喊住。

苏烟:“我命人煮了醒酒的甜汤,进来喝些吧。”

说着侧身让出进院子的路。

院子里,几个婢女穿着统一的蓝裙褂子,端着热水温茶、净手的铜盆等,恭敬排成两列,侯在院门口。

陆行之未曾多看一眼,冷声道,“不劳烦。”

他那敷衍且散漫的态度委实让人心凉。

苏烟极力压下内心翻涌的情愫,尽量用一种温婉的语气同他说话。

“我想你进去,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商量什么?”陆行之难耐道,“有话就在这里说。”

他阴沉着脸,几乎没给她进一步表达的机会,语调冰冷且烦闷,仿若她所有的示好不过一个笑话。

再好的脾气也被惹到了。

苏烟:“你我还有几日便是夫妻,你定要这样同我阴阳怪气的?”

“不过一个闻兮,你有必要如此介意?”

“你真是幼稚!爱来不来!!”

她生气的时候,莹润如脂的脸颊会微微泛红,哪怕刻意控制过,软糯的语调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那双多情明亮的眸子,也因为激动蒙了一层浓浓的水雾,似乎下一刻委屈就会弥漫。

她不愿被他瞧见这一幕,拂袖离去。

却被他死死钳住皓腕。

他拉着她、使她动弹不得,又直直地望着她,仿若要透过她的眼看穿她的灵魂。

他实在生得高大,肩背又挺阔,站在她面前,似一堵移不开的小山,整个气息强势至极。

忽然,他笑了,松开她。

“哭什么?我进去就是。”

言罢,他也不要谁请,径直走向墨兰苑的厅房,还唤侍女端来一盆水,娴熟地净手,又坐到桌边悠哉乐哉地饮茶。

苏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刚才没哭,是气到了。

她揉了揉被他禁锢的手腕,发现他只是使了巧劲,并未弄疼她。

*

入了前厅,侍女们上完茶水和甜点,自发退至屋外。

人和人之间的情绪真的很奇怪。

前一刻两人剑拔弩张、抵死相对,现下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吃喝说笑一样不落。

陆行之灌了口甜汤,说,“找我商量什么事?”

苏烟拿了本绿色的小册子,藏在身后,正儿八经问他,

“现在你能心平气和同我说话么?不急、不躁、也不会发脾气?”

陆行之没有抬眸,就着甜汤“嗯”了一声。

苏烟又说,“我是认真的。”

陆行之便放下瓷碗,一个暴栗磕在她的脑门。

“你到底说不说?”

苏烟躲闪不及,吃痛拧眉,却也没怪他,只是说,“以后不许这样,我不是小孩子了。”

陆行之不理,挑了一块糕点咬,眉眼向上斜挑,唇侧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苏烟拿出绿色的小册子,翻出夹在里面的“婚前协议书”,递给陆行之。

这是她仿造别人的案例写的,涉及她和陆行之婚前婚后财产分配、夫妻相处之道、婆媳相处之道等,足足四十多条,条条不相同。

不过宗旨只有一个:两人既不欢喜对方,干脆假成亲;婚后表面“举案齐眉”,实则“各生欢喜”。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们可以商量。”

陆行之咬着糕点接过信笺纸,看到“协议”两个字的时候,蓦然一惊。

潜意识里,他觉得有不好的大事要发生。

左眼皮不安分地乱跳。

果然,堪堪看了几行字,他便忍不住了。

“这就是你要和老子谈的事?”

“为了一个小白脸?”

“还说你不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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