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无情，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们说最开始的时候，霍容妄身边只有一个年老的太监，还有两个没比霍容妄大几岁的丫鬟，剩下就是他们俩了。
赵西风被霍容妄带在身边，跟着学武，问柳被那两个丫鬟带着学习的伺候人。
算起来，他们还是王府里最早被捡回来的。
后来慢慢的，王府里的人越来越多，霍容妄也逐渐初露锋芒。
那边边关战事，霍容妄主动请缨，拔得头筹，立了大功。
他被封王，却身中剧毒，留了一身毛病。
那两个不放心霍容妄，坚持随侍的丫鬟在战场上意外身故。留在京中的老太监年岁大了，没等到霍容妄回来就故去了。
用问柳的话来说，霍容妄这一身的富贵和荣耀得来了，却也丢掉了很多东西。
“王爷面冷心善，原本最初府里伺候王爷的人，其实都是在宫里受人欺凌的，是王爷把他们硬要了出来。”问柳说道。
这也是那两个丫鬟明知凶险，却也坚持去边关随侍的原因。
“我还记着王爷第一次见我们俩时，我们两个在街边要饭。”赵西风回忆着往昔。
“王爷那时候并不得脸，也没什么份例。那会儿两个姐姐劝王爷不要带我们回来，但王爷说他们省省，总能省出两口饭，不至于让我们饿死。”
苏意寻忽然触电般的怔住了，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当年第一次见霍容妄的时候，母亲已经过世了。
苏正峰不重视她，任由府里的婆子欺负她，对她不闻不问。
是因为宫中设宴，苏正峰没办法了，才带苏意寻进宫的。
苏意寻穿着一身明显大一圈的衣服，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霍容妄却注意到了。
她把自己偷藏在袖子里的点心给霍容妄吃，一不小心露出了手臂，让霍容妄看到了她皮肤上的伤痕。
“你家人也对你不好吗？给你穿这么大的衣服，还让你受伤。”
年幼的苏意寻明明生活困苦，却依旧乐观。
“我母亲不在了，嬷嬷们嫌我淘气，不爱照顾我。不过我也不知她们，那些人只会板起脸训我。我就偷偷跑出去玩，这都是我爬树时撞伤的。”
霍容妄啃着点心，定定的看着苏意寻，但此时彼时，苏意寻都不知道那会儿霍容妄心里在想什么。
苏意寻见他吃的小心翼翼，就忍痛把自己剩下的点心都给了霍容妄。
“你不留着自己吃了吗？”
苏意寻拍拍肚子，“我刚才吃了不少了。”
“撒谎。”
霍容妄那么小就很会洞察人心了。
“你是在家吃不到，所以要带回去吧？”霍容妄不肯再吃了。
苏意寻急了，“我住在自己家里，她们还敢饿死我不成？就算是饿我一两顿，我也有别的办法藏吃的。我自己省一省，不就省出今天给你的这口吃的了？”
忽然记起来一些事的苏意寻呆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话。
她心里蓦然浮现出一个猜测，霍容妄救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是因为自己？
“小姐？”
问柳看着苏意寻呆愣，试着去叫她。
苏意寻却听不见一般，她有些头疼。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很陌生的画面。
张灯结彩的王府，盖着红盖头的女人，身穿喜服的霍容妄。
他挑开了新娘的盖头，苏意寻看不清她的脸，却清晰的看到了霍容妄手里的匕首。
他毫不留情的对着女人刺了过去，屋里惊慌一片。
“杀人了！王爷疯了！”
苏意寻大脑一片空白，画面突变，她看见霍容妄站在屋内，脚下满是血和残肢。
然后画面忽然又跳跃，穿着被血染的乌黑的喜服的霍容妄坐在一个低矮的坟前，靠着墓碑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小姐？小姐！”
苏意寻眼前一亮，回过神。
哪有什么洞房，也没有坟墓，眼前还是清冷的顺亲王府。
“小姐您刚才怎么了？”问柳一脸担忧。
转瞬间的功夫，苏意寻的脸色都白了。
“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我、我只是有些头疼……”苏意寻按着太阳穴。
“王爷松手了！”赵西风叫道，“小姐您可以动了。”
苏意寻被问柳扶了起来，不知为何，这王府让她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她想赶紧离开，但无意中看了霍容妄一眼，忽然又觉得被什么东西粘住似的，走不动路。
“罢了……”苏意寻摇摇头。
“赵侍卫，你把小榻挪远些，今晚我在这里歇下了。你……看好门，还有郡主府。”
赵西风连连点头，忙活去了。
问柳担忧的扶着苏意寻坐到了一边。
“小姐还没吃药呢？刚看厨房那边已经煎好了，要不趁热喝了？”
苏意寻点点头。
她是该服药了，而且病得不轻，她都出现幻觉了。
喝了药，赵西风也把小榻挪到了一个隐蔽着的位置，拿屏风围好了，请苏意寻过去休息。
苏意寻的确困了，她躺到榻上，轻轻揉着被霍容妄捏酸了的手。
可能是太累了，苏意寻几乎马上就睡了过去。
噩梦也同样来得很快。
她刚一闭眼，就看到了霍容妄往一座山上爬着，一步一叩首，他头破血流，身后也拖着两道血痕。
苏意寻站在不远处看着，想叫霍容妄停下来，可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忽然，霍容妄抬起头，视线正对上苏意寻所在的方向。
他笑了，血泪却从眼眶中滚落。
苏意寻腿一抖，猛的惊醒了。
问柳已经在榻边窝着睡着了，苏意寻起身看外面，已经快三更天了。
她感觉自己才刚刚闭眼，但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苏意寻睡不着了，听着霍容妄卧榻那边似乎有动静，苏意寻披上衣服悄然走了过去。
赵西风正在给霍容妄喂米糊。
霍容妄发了高热以后就一直昏睡，也没吃东西，赵西风怕他脱水，连忙让厨房做了米糊。
只可惜他笨手笨脚的，霍容妄睡着也长不开嘴。
费了半天力气，不仅没喂进去几口，还弄的霍容妄满脸都是。
苏意寻叹了口气，“你再把你家王爷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