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茵算是老来得子。
刚生下来的时候，魏明伟宝贝的和眼珠子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美满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
一年的时间过去，按道理说，孩子早就会跑会跳了。
但是魏茵却一直坐在地上，连爬都费劲。
刚开始全家都以为，她走路晚。
直到第二年。
魏茵不仅走路不行，和平时一样坐着，就和煮熟的面条儿一样，软趴趴的就要倒下。
魏家人这才觉得不对劲，着急忙慌的，把魏茵送到医院。
刚开始还是在镇上，赤脚大夫检查完之后，摇摇头，“没看出孩子有什么病？”
后来再辗转去了几个大医院，得到的结果就是孩子没法治了。
“我这还有医院给开的单子，上面各种数据我也看不懂，但我就不明白了。”
说到这里，魏明伟声音哽咽，爱惜的看了一眼魏茵，“我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不能治了呢？”
接过魏明伟手里的单子，沈妤快速扫了一眼，和三年前的检查相比，魏茵的身体机能正在快速衰退。
而且她状态，也是肉眼可见的萎靡。
看完之后，沈妤脸色沉了下去，她上手检查着魏茵身体情况，和报告所呈现的基本一致。
甚至还要更糟。
医生不能在病人面前表露情绪，沈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心里却觉得惋惜。
这病就算放在后来，也没法治。
“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沈妤下了结论，“也就是大家说的，渐冻症。”
渐冻症本来就是不治之症，家属只能亲眼看着患者身体机能退化，身体快速削弱，从站到躺，意志从病床上渐渐消磨。
“医生给的检查结果，已经很权威了。”
沈妤示意魏明伟坐下，在他对面平静道，“要是想治疗，只能尽力预防打针，吃药，按摩，但都不能根治。”
和医院一样的诊断结果。
魏明伟以为自己听多了，会心无波澜，但此刻也是心如刀割，他语气恳求的望着沈妤，“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女儿真不能康复了？”
沈妤摇了摇头，她语气和缓，“如果想治疗也只是预防，可以让她衰老的慢一点，但不能根治。”
魏明伟的天仿佛塌了，年近六旬的男人，哭的涕泗横流。
而魏茵情绪始终平淡，她坐在轮椅上，想要给魏明伟递纸，用力的抬着胳膊，也只是动了动食指。
她最后放弃，卧在轮椅里。
沈妤替她给魏明伟递上纸，拍了拍魏茵的肩膀，小声鼓舞道，“虽然没法康复，但你可以积极配合治疗，如果恢复的好，你也可以独立坐起来，在轮椅上就不会那么难受，和正常人也差不多。”
或许是这种话听多了，魏茵眼底掀不起丝毫波动，她垂低着头，根本不理会沈妤的说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喊声。
是林暖放学了。
她书包甩给林寒，脚步轻快，声音先传进来，“妈妈，我今天在学校表现的特别好，老师还奖励给我两个大红花，我分给你一个。”
林暖蹦蹦跳跳的进来，身上还带着她这个年纪儿童独有的调皮，看见有病人，又乖巧的顿住，“妈妈，你在忙吗？”
魏茵撩起眼眸看向林暖，眼睛转了转。
林寒这个时候才跟过来，他一手一个书包，轻叹了口气，“妹妹，你就不能跑慢一点吗？”
平时林暖也是活泼，她身后又有林寒看着，根本不用沈妤操心，她也从来不做过多的叮嘱。
但今天…
沈妤回望身后魏茵，她明明和魏茵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天真烂漫，如同精灵。
而魏茵坐在轮椅上，只能看着同龄人玩闹。
“你先和哥哥回家，等会妈妈就回去了。”
沈妤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安抚道，“路上慢一点，要听哥哥的话。”
林暖撅起小嘴表达自己的不满，知道沈妤在忙，却也没有胡闹，只好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魏茵目光一直紧盯在她身上，头终于抬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说话声，挣扎着，像是要和林暖说话。
“哎呀，你怎么坐着呀？”
林暖没见过轮椅，对此十分好奇，上前拍了拍车门，对着魏茵笑起来，眼睛都弯了，“这个轮子比我都高，你还能坐在上面，好酷啊！”
病人对病灶都十分敏感，尤其魏茵，她还这么小的年纪。
沈妤弯腰把林暖抱在怀里，就要向外走，“姐姐只是暂时生病了，等她好起来…”
或许就不用坐轮椅了。
只是安抚的话，都已经到嘴边。
沈妤刚要说出口，又怕给魏茵太大的希望，轻描淡写道，“到时候就好了。”
林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脸皱到一起，看起来难受极了，“我知道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了，姐姐，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她阳光明媚，就像是小太阳似的，把额头上的红花摘下来。
指挥着沈妤走近一点。
她弯腰，直接贴在魏茵额头，笑眯眯道：“这是给学校里最乖小朋友的奖励，老师今天给我的咱俩一人一个。”
额头上一重，又瞬间弹开。
魏茵明明感觉不到红花的重量，林暖的目光看过来，她觉得好像有千斤重。
她在…
对自己笑。
这个小朋友，和她之前遇见的，都不一样。
村里的孩子都喊魏茵废物，在她轮椅上扔泥巴，在地上丢石子影响轮椅经过，在她家门口贴纸条。
白纸黑字，上面写着废物两个字。
魏明伟后来看见了，索性带魏茵搬家，就算换个地方，她还是坐在轮椅上。
孩子们玩闹的本性也不会改变。
虽然没有人追在她后面喊废物。
但大家也都不接受魏茵，也没有人带她一起玩。
不像林暖。
鼓励她，还给她红花。
“我们家茵茵不喜欢这个。”
魏明伟知道魏茵不喜欢喝小孩接触，生怕她不开心，连忙上前阻止林暖的动作，语气急促道，“你以后不用给她了。”
自从魏茵生病，她也不配合治疗，魏明伟就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生怕一点波动，引起的反感。
就在魏明伟上前，想要把魏茵额头上的红花摘下来。
在众人都盯着的情况下，魏茵向后退了一下。
动作幅度虽然轻，但确确实实的，在制止魏明伟。
声音在她喉咙里发出，变得异常混沌。
“不要、给我、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