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晴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八斤其实是只挺乖的大狗,被方寄礼训斥一番之后,乖乖的靠在她的旁边,任由她把它帅气的发型撸的乱七八糟。
还会拿那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她。
倒是比它的主人好亲近多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方寄礼自然也不可能回家去拿车。他出门的时候并未带手机,也没办法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季初晴跟八斤玩了会儿,突然听到八斤又兴奋地叫了几声。
方寄礼骑着一辆老式的自行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是老款,能载人的那种,看上去半旧不新的,但配着他那矜贵的气质,又格外的出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他开口:“找附近一户人家借的。”
还把他的鱼竿押在了那里。
“上车吧。”
季初晴也没扭捏,侧身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方寄礼宽阔的背脊近在眼前,清淡好闻的雪松气息充斥在她的周围,她垂下眸,手指轻微地抓住了后座的铁杆。
眼前的风景在不断地后退,混杂着凉风,她抬起头,前方是一片片桂花的香气,有几朵橙黄色的细碎花朵,甚至顺着风落在了她的肩上。
她取下肩上的小小花朵,握在了掌心之中。
她前两天才刚刚坐过许骞泽的摩托车后座,惊险刺激,逼得她不得不抱紧他肌肉紧绷的腰腹。
而方寄礼的自行车后座,稳当、安心,他们之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连衣角都不曾碰到半分。
真的是两种完全不一样性格的人。
如果妈妈是在方家工作的话,她定然是不会被委以勾引别人这种荒谬的任务的。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那被养的无法无天的许大少爷才想的出来。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八斤跟在自行车旁边匀速跑着,突兀地“汪”了一声。
下一秒,季初晴只觉得自行车的轮胎像是碰到了什么似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刚刚只是轻微抓着座位旁杆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前抓了一把。
方寄礼猛地刹车。
女孩身体靠上来的那一瞬,他连思绪都停顿了一秒。
但对方很快就挺直了身体,抓住他腰间衣衫的手松开,那抹柔软的触感却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久久不散,一直蔓延进他的心里。
“地上有块石头。”
“哦。”季初晴有些局促地收回了手。
她刚刚似乎…不小心抓到了方寄礼的腰。
方寄礼看着清瘦,但真正碰触到他衣衫下的身体的那一刻,他腰间肌肉紧绷,硬如磐石。
自行车再次动了起来,之后的那段路倒是平整,没有再碰到异常。
季初晴小心下了车,开口道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方寄礼脸上的神色比之前更淡,就连她开口道谢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看她。
“回去之后如果有任何不舒服,或者是任何要求,都可以联系我。”
“这件事是我家狗有错在先,理当对你进行补偿。”
补偿…
季初晴刚想说不用什么补偿,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昨天在微信上问的那个关于比赛的事。
那个比赛对她的吸引力还挺大的。
要么,借这个机会,再提一下试试?
季初晴只犹豫了几秒,眼见着方寄礼说完话,就准备要离开,她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了他。
“方同学…”
方寄礼停下动作,看了过来,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
“你想好了?”
眼见着他转过身,先前还存着的几分犹疑被赶出脑后,季初晴下定决心:“是的。”
“关于那个比赛,你先前说还在考虑要不要参加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你组成小组去参加。”
她好像没什么资格可以浪费机会。
她应该不顾一切地、抓住眼前这命运般的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参加那个比赛。
比如方寄礼。
图书馆的那一次,确实不是方寄礼第一次见到季初晴。
还要更早、还要更偶然的时候,他见过她。
对方留着与现在并无两样的长刘海,带着大到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瘦弱的身躯掩在清中宽大的蓝白校服里,总是半垂着头,存在感非常低。
是放到人群里就很难再找出来的类型。
真要论起来第一次注意到她,还是在布告栏里的成绩单上。某次月考,有个女生的名字排在了他的前面。
尽管他总分还是排名第一,但是唯独英语单项成绩排名,他拿了第二。
而排在第一的名字,就是季初晴。
只比他高了一分。
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对方也并不是他的同班同学。
只是小小的一次月考,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听旁人聊天提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季初晴?谁啊?”
“名字听着不错,人长得怎么样啊?”
“能怎么样,好像是2班的吧,普通的很,书呆子长相。”
男生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别的上面。
几天之后,方寄礼见到了那位普通的季同学。
正是运动会期间,走廊里的学生寥寥无几,他刚刚才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家里拨来的那通电话令他心下有些烦闷,步履难免有些急促,恨不能马上去天台抽根烟,冷静冷静——
自然是没注意到迎面走来,手里捧着一叠厚厚作业本的女孩。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自然而然,作业本被撞落,像是天女散花般纷纷落向了地面。
他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很快站稳,往口袋里摸烟的手也停下,眼睫垂落,看向脱力跌落在地的女孩。
透过对方稍长的刘海和黑框眼镜,对上了一双黑亮平静的杏眸。
方寄礼有一个秘密。
年幼时的那件事之后,他变得越来越不能与人有身体接触。亲近的家人还好一些,若是被外人碰触,不消片刻,就会泛起针扎般的尖锐触感,蔓延至全身,浑身难受。
刚刚他的前胸,碰到了那个女孩的手臂。
此刻,那片皮肤逐渐变得酥酥麻麻起来,透着细微的痒意。
方寄礼深吸一口气,本就不虞的脸色越发冰冷。上一次被别人碰触过后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愿意忍住这种难受的痛感。
只是反常的是,那股痒意并没有加重。仅仅过了半分钟就渐渐的平息了。
而那针扎般的痛感也随之消失了。
他蹙着眉,一时间有些迟疑。
他的病好了?
不可能。
前段时间他还刚去看过心理医生,并没有发现有任何治愈的可能。
医生也只是安慰着说,心理疾病最为难治。
来不及多想,他向前几步,伸出手来,像是为了验证自己刚刚的只是错觉,“同学,不好意思撞到你了,我拉你起来吧。”
他甘愿冒着即将承受的痛感,也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没事。”女孩并没有握上他的手,眼神平静,“我刚刚也有些走神。”
她很快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弯腰去捡散落在地的作业本。
方寄礼凝滞了一刻,很快收回了手。
在对方起身的瞬间,他看清了她胸前铭牌上的名字——
季初晴。
他的性格冷清,这个并未验证的猜测虽说留在心里,却也只是占据了点微末的空间而已。
无关紧要。
高三课业繁忙,他很少再见到女孩的身影,直到后来图书馆的那次,见到熟悉身影的那一刻,他难得的、没有拒绝蒋诗雨的提议,同意了拼桌。
方寄礼神色如常,心里却想着,又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