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1)

裴羁在暗夜中寻找她的唇,看不清楚,微凉的手指落下,

触手是细润的肌肤,夜来睡得熟了,微微温热的香气。

思绪有一瞬凝滞,指尖却在这时碰到衣扣,冰凉的,坚硬的阻碍。他已经停在这阻碍之后,拖了太久。似有什么在脑中突地一跳,加了力气,扯开。嘣,绿松石的扣子落下,带起绵延细微的一连串响,她在他怀中颤抖,像狂风吹倒的花,带着泪唤他:“阿兄!”纤手抓他的手,徒劳地抵抗,裴羁低眉,压着心中郁燥:“叫哥哥。”

叫哥哥,不是平郎。她的梦里,亦不能有别人。

“哥哥,”苏樱语无伦次哀求着,“哥哥不要,求你了哥哥!”

指尖触到第二个,不是扣子,是衣带,不知什么织成,软,滑,细,又如何能够抵挡。裴羁又是一下。郁积多时的不满,对她的,对自己的,都随着这一扯突然找到了出口。了结此事,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精力,他需要一锤定音,彻底越过她的障碍。低头,攥住她挣扎推搡的手,她纤长的颈子被迫后仰,那吻从她唇边移下去,沿着修长的,天鹅般的颈,拂过方才扣子重重包裹住的地方。微凉的唇,又被她温热的肌肤暖热,淡淡的香气充盈着,润泽的触感让人几欲迷醉,她徒劳地抵抗推操,咽喉里含着哭声,一下一下微微的震颤,反而激起更多掠夺的欲望。亲吻已然不够,牙齿张开,咬住。她低,吟一声,细碎的震颤从喉间,传到他唇齿间,裴羁的手指在同一时刻,找到她腋下第三根衣带。苏樱惊叫着,皮肤上拂着他一点点灼热的呼吸,激起新一轮恐惧和愤怒,还有对自己无能的恨。什么香篆,什么蔷薇水,什么口脂,她处心积虑计划的一切,轻易就能被他摧毁,她怎么这样无用。皮肤上突然一凉,他的唇移下去,灼热的呼吸沿着锁骨,一点点向下。强烈的恐惧和愤怒几乎让人晕厥,在挣扎与抵抗中,抓到他肌肉绷紧的脖子,苏樱用尽全力咬下去。裴羁猛地一惊,急急抬头。

迷乱在刹那间消失,黑暗中看见她瞪得大大的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又去摸了一下,干的,她并不曾哭。苏樱舌尖上尝到了淡淡的甜腥味,是他的血,到此时犹不敢松口,他蓦地迫近,带着愠怒,捏住她的下巴。耳中听见她低低的痛呼,裴羁松开手。脖子上有些疼,咬出了血,微微的温热,她像被激怒的小兽,在他的怀中咻咻地呼吸,激起又一轮征服的欲望。该结束了,拖了太久,脱离攀控的情况太多。她差点骗得了他的怜惜。窦晏平冒着兵乱竟真的去了梓州。而他此时,怀着必得之心,却在她叫疼的刹那,松开了她。将她撕打推操的手重重抓住拧在一起,裴羁侧身压下。

强烈的男子气息劈头盖脸扑上来,两耳嗡嗡作响,在崩溃的边缘,苏樱突然冷静下来。

极力抬头,凑上他灼热的唇,轻轻吻下去:“好哥哥。”

裴羁猛地一惊,在短暂的怔忡中,听见她嫣然含笑的声:“你想要我?”

不,不是想要她,只是想让这一切尽快结束。烧灼的头脑在听见她笑声的刹那突然冷静,裴羁抬起身体,她双手得了自由,伸出来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贴上来:“那么哥哥得娶我才行啊。”汹涌的欲念顿时都成戒备,裴羁冷冷推开她。

“好哥哥,”她却不肯罢休,追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只要娶了我,你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点灯,所以他发现不了,在最甜美的笑声下,她绷紧的脸。他不会娶她,他似乎很厌恶她提起这件事,更厌恶她跟他谈条件。什么最能败坏裴羁这种男人的兴致?让他以为,一切都是她算计的结果。裴羁坐起身。

身体被她紧紧贴着的地方火烧火燎发着烫,她的寝衣还不曾拢上,大片温热的肌肤,在黑夜中依旧夺目的白色,柔软,香暖,隆起地贴合。在最靡艳的浮想中,生出最强烈的愠怒。方才的挣扎抵抗果然都是做戏,图穷匕见,她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她要他娶她。他竟差一点,再次落入她的圈套。“哥哥,”苏樱压抑着耻辱和厌恶,刻意没有拢住衣襟,身子贴着他,手指摸索着,找到方才咬他的位置,“疼不疼?”疼不疼?咬出了血,自然是疼的。裴羁冷冷推开,随手一带,将她半敞的怀掩住,她低低一笑,忽地吻上来。不是唇,是方才她咬他,咬出了血的地方。

有什么随着血液突一下涌出,裴羁难耐地仰头,狠狠按下。她被迫伏在他肩头,舌尖灵活,逗得那不曾凝固的伤口再次流出新血,她还在笑,低的,轻的,像羽毛擦拨着心尖,她的手抚着那里,指甲尖细,一下下抓挠挑衅,激得人血脉贲张,一边不齿,一边沉沦。这狡诈,凉薄,不知羞耻的女人。裴羁猛一下推开,起身。

呼吸失了均匀,暗夜里长长短短的气息,她低低在笑,没了骨头似的,随着他那一推倒在床上:“哥哥,当真不娶我吗?你舍得?”裴羁有一刹那想起裴道纯,不知道他当初是否也曾面临如此诱惑。不,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什么诱惑,能浓烈到超过此时此刻。目光冷冷看过,伸手拎起地上的被子,拍了拍灰,扔回床上。苏樱躲了下,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凉滑的绫被落下,从头到脚罩住。裸露的,冰凉的皮肤都被遮住看不见了,刹那间酸涩到极点,却怎么都不肯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只是笑着:“多谢哥哥呀。没有得到回答,他转身离开,袍袖带着风,甩上了门。

脚步渐行渐远,跟着是率率的动静,先前躲开的侍女又回来了,在黑暗中摸索着,重新在边上的小榻睡下,外面有侍卫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走动巡逻,风吹着檐下铁马,叮咚乱响。苏樱一动不动躺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角落下来,滑进散乱的长发。什么香篆、蔷薇水、口脂,她可笑的计算,在成年男子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一毫不值。从前她极力躲闪应付,总还是存着幻想,盼他能够心存怜悯,放过她,她也真是矗,竟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今日的一切,绝不会再发生。今日的屈辱,来日必要他百倍、千倍,偿还。

裴羁越走越快,穿过中庭,来到书房,嚓一声打着火镰。

影子摇晃着映在墙上,黑漆漆的一条,脖子上的伤在影子里看不出,能感觉到微微的肿胀,不怎么疼,但很热,灼烧一般,说不出的怪异,就好像她柔软的唇依旧贴在那里,依旧在吻着似的。这个狡诈凉薄,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的女人。他怎么能够还在想着她。

扯开衣领,侧了头依旧看不见伤口,她咬在靠后的地方,伸手一摸,指尖有黏黏的血痕,果然肿起了一块。她嘴巴生得小巧,这伤口并不大,能摸到细细的抓痕,是她指甲挠出来的裴羁甩掉外袍,在书案前重重坐下。

这放肆的,大胆的女人。满腔郁燥,说不出原因,找不到出口,霍一下又站起:“回府。”

大门在暗夜中无声打开,裴羁催马奔出,到这时候突然有个怪异的念头,竟盼着被人发现,他在此处。心里猛地一惊,裴羁急急勒马。女色惑人,竟至于斯。他不能再见她了,至少这一两日不能。他得停下来理一理,把偏离的轨道,一一拉回来。翌日一早。

侍婢捧着银盆巾栉进来,正要上前服侍洗漱,苏樱淡淡道:“退下吧。”

侍婢退出去,苏樱锁上门,解开衣服拧了条热布巾,重重擦拭着昨夜裴羁碰过的地方。

昨夜裴羁走后她没敢洗,怕被待婢看出端倪,方才在明亮的天光里看见她们进来,才惊觉自己眼下竟连看见她们都觉得羞耻,连目光都不敢与她们相触。总觉得她们都知道,说不定还在背她里议论,总觉得每道目光都在对她审视,责备,让人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缝躲起来手上使了力,皮肤擦得通红,火辣辣地疼着,苏樱啪一下重重扔掉布巾。

若是再这么想下去,还怎么活。

对镜坐下,逼迫自己不能躲,细细看着。脖颈,肩膀,再往下,裴羁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也许,那痕迹是刻在心里吧。可耻的,足以让一个贞洁女子寻死的痕迹。可她不会寻死,她更想活着。

慢慢穿好衣服,将凌乱的头发梳得顺了,挽好发髻。

从前都是叶儿帮她梳头,这件事,若是叶儿知道了,她会怎么说?会默默陪着她,帮她洗浴吧。叶儿绝不会怪她。苏樱从镜中望着自己红红的眼梢,蓦地又想到,若是母亲还在,若是母亲知道了,会怎么说?心里有片刻恍惚。也许母亲只会淡淡看她一眼,继续拿起画笔吧。毕竟当初母亲改嫁卢淮时,裴家的长辈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她口不守妇道,她也只是淡淡看一眼,连手中的画笔都不曾停过。母亲并不在意这些,又怎么会苛麦她。连母亲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

拿起螺子黛,将峨眉细细描了,敷一层茉莉粉遮住眼下的憔悴,细细涂上口脂。

不需自苦,她也没有时间自苦,她得打起全部精神,对付裴羁。

裴府。

裴羁一整天不曾外出,在书房中处理完公务,提笔给田昱回信。

该回去的,可苏樱的事不了结,又如何回去。借口也想好了,裴则的婚事。天家赐婚,郡王正妃,他得留在长安亲自照应着婚事办完,再行返程。到那时候,那件事,也该了结了。

“阿兄,”门外裴则在唤,“我做了草莓酪给你。”

推门进来,不由得一怔,裴羁竟穿着高领胡服。裴则从不曾见过他穿胡服,记忆中他永远都是端方严整的装束,此时突然穿了色彩艳丽的胡服,竟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潇洒风度。裴则心里自豪着,又忍不住发笑:

"阿兄怎么穿胡服了?好生少见。”

见他神色淡淡的,手伸上去向后颈上摸了下,扯了扯衣领。电光石火之间,裴则恍惚看见一点模糊的深红,急急上前:“阿兄,你脖子上怎么了?”“没什么。”裴羁拉好领子,接过她手中盛着草莓酪的银碗,“出去吧。”

他不再理会她,低头又去书写,裴则也只得出来。

眼前晃来晃去,总是那一瞥之间看见的影子,暗红色,边缘有点淤青,看起来怎么像是,牙印?心里突地一跳,蓦地又想起他身上的蔷薇水看气,想起昨日傍晚他逆着所有归家的人,独自策马向坊门外奔去。心头恍惚着,裴则怔怔站住,耳畔又响起那句话:苏樱在你哥哥手里呢。

屋里,裴羁等裴则的脚步声远了,伸手又拉了拉衣领。

早已不疼了,然而那短暂的痛楚,她舌尖轻轻挑弄的滋味却像是刻进了骨子里,让人稍稍想起,一阵血脉贲张。“郎君,”帘外有人唤,是留守别院的张用。

裴羁停笔,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在期待什么:“进来。”

张用低着头,似是窘迫,并不敢看他:“苏娘子说有急事,请郎君过去。

哒,笔尖的墨滴下来,裴羁垂目,看见白纸上迅速洇开,一朵浓黑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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