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笺心事(1 / 1)

他每次装凶都很假。

但许织夏还是舀上一勺馄饨,温顺去吃:“没有.....

罗允锦笑望向他们:“乖宝宝你还要这么凶,妹妹气色很好啊,应该都有好好吃饭,体质不差吧?”纪淮周坐回到沙发,闻言不经意抬了下唇。

“小猫体质。”他评价。

罗允锦去瞧他的脸。

男人黑睫压着眼,滑控着平板界面,眉眼情绪淡薄,仿佛刚刚那句话是他的自我感叹,并非是回应她。小猫是什么体质?

黏人吗?

罗允锦笑了笑,转而提议:“系统里有交互设计程序,今天要确定方案可行性的话,我们回公司?”新款air4s无人机要更进性能计算和结构受力,陆玺和罗允锦先回公司进行诊断和试验

等许织夏吃完早饭,纪淮周送她到染坊后,也去了公司。

工业时代,空调取代蒲扇,天然气取代柴火灶,老式磁带随身听和唱片机t

逐渐被无线通信技术挤出市场,越来越多的自动化产

品都在大肆宣扬着解放双

,提高生活水平。

机器量产挤压得传统手工风雨飘摇。

而棠里镇这间染坊,依然用着古法手工艺技术-

一提取天然植物汁液为织品上色,称为草木染。

染坊的晒场高高搭着竹竿架,横竖竿身上晾下来一条条蓝印或红印的染布

晒场一旁摆着长木桌,上面放着两只木臼和一只瓷碗,碗里的清水加了粉末明矾,里面浸泡着粉艳艳的海棠花。许织夏和孟熙双手撑在桌面托着腮,看着坐对面的程奶奶把海棠花取出来,一片片摘下花瓣。

孟熙等得百无聊赖,不由问道:“奶奶,染坊怎么不进一台染色设备啊,把坯布放进机箱,就能自动出成品了。”“流水线能跟手工比吗?”程奶奶哼声,似乎对现代工艺很排斥:“机器冷冰冰的,哪有感情。”

许织夏望向晒场,一条条纯手工染布在云端下随风摇曳,好像掀起了半生的故事。

亲手染的布是独一无二的,机器生产和传统手工,一个是冷漠的商品,一个是温暖的时光物。

“但是奶奶,”许织夏也有困惑:

“机器能提高效率。”

程奶奶用棉巾轻拭花瓣的水痕,陷入沉默。

“其实开发景区也是好事,有客流了,染坊说不准还能经营下去。”程奶奶自言自语般低声,干燥的花瓣均匀放进她们面前的两只木臼里。那天,许织夏和孟熙亲手捣了海棠花染液,生叶染出的织布,夹到竹竿上晾晒,阳光下,是垂丝海棠的胭脂粉。青石板一路走过,有院子用竹编簸箕铺晒着蚕茧,有院子悬晾着油纸伞,有作坊制扇,有一抹梅子青的青瓷,有茶馆里婉转出吴依软语的评弹,有汉服馆,有武道馆,有千年老字号的中小本生意,门庭冷落,但市井近处是烟火,有着独属于故里的生活气息。

许织夏停下,仰起脸看向玻璃橱窗,一幅相框里是戴虎头帽捧红柿子的小女孩,那是幼年的她自己。1987照相馆前

小时候不谙世事,只看得到天上的月亮,刹那间她后知后觉到,原来大人们抬头望月时,又都不得不去捡地上的六便士。“熙熙,我们是大人了吗?”许织夏没来由问道。

孟熙嚼着染坊顺回来的桃酥,唇边都是酥屑,思考着说:“对于昨天的我们而言,今天的我们已经长大了,但对于明天的我们,今天的我们还小。”许织夏被她正经得笑了。

孟熙作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别笑,老班讲了,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辩证那堂政治课我有听的,我现在很哲学。”许织夏戳戳她吃得鼓起的脸蛋

:“好,孟熙小大人,请你辩证一下,棠里镇是商业化好,还是原生态好呢?

“我只知道爷爷和李伯伯吵得不可开交。”孟熙说。

"那你是哪边的?"

“我是你这边的!”

许织夏眼睛一弯,扬起笑。

孟熙告诉她:“千寻集团的项目经理,今天在镇长家商议,我爷爷他们都过去了。”

许织夏好奇眨眼:“那是谁?

“景区公司的人,还是大美女呢。”孟熙握着许织夏的胳膊:“我们去看看!”

十分钟后,一把木梯子架上一面白墙。

陶思勉手肘压在青瓦上,人挂在墙头窃听。

“你能不能行?”孟熙扶着梯子腿,不耐烦问。

“你们两个,好事轮不着我,坏事乱轮我!”

“别吵。”陶思勉忍气吞声:

孟熙提醒又提醒:“别光顾着看美女经理。

“你小声点。

他破罐子破摔:“我看什么美女我看,我这么丑。”

许织夏悄声地笑。

陶思勉竖着耳朵卖力听院子里的声音:“你爷爷....商业化了,人的匠心都要被重成铜臭味!”

“李伯伯说什么什.....固步自封!!狭隘至极!呸!

孟熙冷不丁喝止:“不准骂我爷爷

“是李伯,李昊钩!”陶思勉喊冤:

“我跳进去一块儿商量算了!”

陶思勉又趴回青瓦上,但一直没声儿,在朝远处张望,孟熙一巴掌拍了下他的腿:“说话。”

“你哥哥来了。”陶思勉语气郑重。

"我独生女。

“不是啊,我说今今。”陶思勉突然紧张兮兮地望下来:“你哥哥过来了!”

许织夏神情茫然,脸上挂着的笑慢慢消退。

“要完。”孟熙喃喃。

“别愣了,赶紧溜啊,”陶思勉攀着梯子横手下爬:“可不能被周玦哥发现咱们搞小动作。”

陶思勉一只鞋刚落地,就见孟熙和许织夏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他追她们:“梯子,梯子!”

许织夏被孟熙拽着飞奔在长巷里,巷子口一拐,径直迎上男人不慌不忙走来的身影。

幸亏孟熙反应及时,一个弹跳回来,放倒路边的方木桌,拉着她躲到后面。

“你哥怎么抄近路!”孟熙压着气音。

男人微沉的鞋底踏过青石板,声音逐渐清晰,两个女孩子抱在桌面后瑟瑟发抖。

许织夏一丝气都不敢往外呼

外面的脚步声停止,透过桌沿缝隙,许织夏瞧见陶思勉扛着木梯出现,随后不知看到什么,倏地又扭头跑走了。气氛一阵诡异的安静。

颅内有血液沸腾,许织夏心咯噔跳着。

“周楚今我数到二,给我出来。”男人慢条斯理地出声:“三。”

许织夏脑子一片空白,他话音落地,她条件发射瞬间挺身直起腰背。

他那双眼睛穿透性太强

许织夏瞄他一眼:“哥哥你数错....."

纪淮周没讲话,向前走去,许织夏老老实实在后面跟上他。

一路进到自家院子,纪淮周才回头,看住她:“今天镇政府几个领导都在,是你们能胡闹的么?”他语气越是没情绪,越代表他不高兴,这回不是佯装的。

许织夏支吾:“对不起哥哥,我惹麻烦了。

她错认得快,跟鹌鹑一般垂着脸,纪淮周要管教的话忽然就不太好出口了。

他指了下廊檐

“罚站。

许织夏走过去,面着廊柱低下头,一句怨言都没有。

院子静静的,小橘窝到廊柱下陪她,站久了,双腿酸麻,许织夏身子伏过去,抱住廊柱靠着。

脸悄悄往屋里探了探,看不见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许织夏脸又丧着低回去,惆怅地想,哥哥只罚她站过那么两回,而且从没罚过这么长时间。

是不是她最近太不乖了...

如今的生活于她而言弥足珍贵,长大的许织夏开朗爱笑,但内心深处依然有害怕犯错的因子。

许织夏心里堵堵的,没有谁批评她,可她自己反思着反思着,鼻子就开始酸涩,内心非常后悔

或许也不是害怕犯错,而是害怕犯错了再没人喜欢。

但成长过程中难免不自觉犯些小错误。

又过了几分钟,门口有动静,许织夏抬头,看见他抱臂倚在门框,轻描淡写问话。

“中午想吃什么?”

许织夏自责和委屈的情绪蓦然相撞

心情回到小时候应激咬伤他,他主动开口,说原谅她了的那个瞬间。

许织夏脸贴着廊柱,因声音有哭腔,一撒娇就显得可怜兮兮:“没关系,哥哥不用管我,我饿了自己会去捡垃圾吃纪淮周听笑,捉着胳膊拎她进屋:“还轮不到你捡。

许织夏屁股刚压到餐椅上,门口就响起了几道久违的声音。

“我们今宝能有什么错。”

“不都是你惯的。

纪淮周睨过去的同时开口:“你们没惯?”

望见突然来临的两人,许织夏意外愣了两秒,眼里盛起笑意:“家宿哥,乔翊哥。

“今宝!”陈家宿还是那么爱穿花格衬衫,慵懒随性,三两步过去坐到她边上,手撑住脸:“好久没见啊,有没有想我?”确实大半年没见了。

陈家宿不是在英国就是在港澳,而乔翊依照家里安排,长年在美国进修,为拿管家业做准备。

许织夏最怀念的,就是他们都在行舟念高中的那三年,在同一轨道上肆无忌惮。

但毕业季的那一声声前途无量的祝福里,他们也失去了自由。

许织夏点点头:“有的。”

陈家宿满怀期待问:

“每天想多久?”

“十小时以内。”

陈家宿讶异地看着乔翊把蛋糕放到餐桌,难以置信自己是最受宠的哥哥:“有没有骗我啊?”

乔翊不紧不慢把话说完:“一秒钟左右。

陈家宿找许织夏谴责:“看看他们北美留子的道德。

许织夏笑起来,但因刚罚站过,她笑得有些收敛。

“二哥是不是凶你了?”陈家宿看出她的别扭,悄声哄道:“别理他,他就不会好好讲话。

陆玺得知陈家宿和乔翊到了,在群里喧叫着今夜酒来,纪淮周握着手机,回了句吵死了,闻言睨过去。“我聋的?”

陈家宿立马闭嘴投降,双手举过头顶。

许织夏在此刻难得相聚的轻松气氛里,回想到很多从前糊涂的快乐。

陈家宿和陆玺都是游戏人间的性子,思维跳跃不设限,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他们俩邀了几支乐队,包下附近海岛,高调组织了一场海上音乐会他们在沙滩上作战水枪,陆玺口出狂言,说要五打三十五。

五是他们四个加上当时刚过小学三年级的许织夏,三十五是班上余下所有同学。

陆玺自发授枪仪式,端起一把电动连发枪,向前一呈:“陈家宿少校!”

陈家宿最配合,立正挺腰:“到!

“歼灭敌军,不要伤及无辜!”

陈家宿食指并中指,点额一甩敬礼:“明白!”

陆玺继续颁枪,但纪淮周和乔翊都不搭理他,直接上手各自夺走一把,陆玺正不知面子该往哪儿搁,一低头,迎上了许织夏眼巴巴仰望而陆玺重新振作:“楚今崽崽!”

许织夏声音软糯糯:“到....”

"出列!''

许织夏眯着笑眼,小小往前跳出一步。

陆玺扛起一把粉色加特林:“保护好自己,不

要被无辜伤及!

众人在沙滩上激情酣战,一片混乱

许织夏踩着细软的沙子又跑又躲,被四个哥哥轮流掩护在身后

那天为她挡枪最多的,是纪淮周,他几乎是放弃攻击,全程在当许织夏的肉盾。

海边日落,水天一线之上,酡红交融黛蓝的晚霞光,光下

舞台上的冷焰火喷出点点繁量,音乐鼓点躁动,乐队成员手指

闪全粉,白花花的潮滚,主唱激情的嗓音振奋全场。

,卷着白花花的浪潮。

天际一轮红日,粤语歌里唱着一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那个黄昏,有红日,有乐队,有四溅的水花,还有她那把粉色加特林里打出的漫天泡泡。

一切都平息过后,午夜的海面,透支体力的他们躺在沙滩上,闭目养神,湿透的衣裳已被海风吹干。狂欢后的空虚侵袭而来,挟着即将散场的伤感。

“咱们做个约定呗。”陆玺忽地打破安静。

陈家宿笑:

“什么?

“十年后再来。

乔翊费解:“为什么要等十年?”

静了几秒,纪淮周幽邃的嗓音缓缓道:“小尾巴成年了。”

许织夏坐边上捧着杯牛奶

当时的她是糊涂的,只知道那天玩得很开心,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们隐约有些伤情。

现在她明白了,那晚的月亮,是他们能抬头尽情去看的,最后一晚的月亮。

即便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六便士。

何况是李伯伯和程奶奶他们。

有些事情不是在意就能怎么样的,比如昨晚她拉着他,不想常里镇被开发,非要他一起留在这里。

即便她会难过,但她的理想,不该让别人为她买单。

四人能整齐聚一回不容易,陈家宿和乔翊一来,当晚他们不用再把酒问青天,而是在院子里把酒言欢。酒过三巡,都醉醺醺在客厅里东倒西歪。

许织夏写完作业,走出房间,望向院子,只有纪淮周一个人躺在月光下的摇椅里。

她想了想,轻轻下楼,去到院子里。

“哥哥...."

听见她小声的试探,纪淮周慢慢掀开眼皮,视线掠过去,眼底有几分醉意。

许织夏捏着手指,斟酌了会儿,认真表明自己的错误:“昨晚是我不懂事,棠里镇开发的事,我不再问了。“我今天,就只是想去听一听....

纪淮周看着她,目光迷离却又冷静。

刹那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越来越不是小孩儿了,离他们十年之约,也越来越近了。

“没人怪你。”他嗓子被酒浸得低哑。

许织夏觑了眼他。

“又晚睡。”纪淮周倦懒地调侃:“仗着自己漂亮?”

说话间他淡淡挑了下唇,许织夏一抿唇,也不约而同笑了。

生命不是鸟有。

她只是希望,偶尔也能看看天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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