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张玄蕴说完话,手中慢慢浮现了一个缠着红线的古朴铃铛。

这个铃铛一出现,女煞惨白的脸上皆是惊恐,瑟缩着身体不住的颤抖“不不不,不要不要……”

往生铃,能镇压封印厉鬼邪物。

虽说现在的人间战乱不断,阴邪横行,但张玄蕴还真的不曾抓过什么邪物镇压。

一是她的师尊厉害,根本不需要她出手,她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吃着水果蜜饯看戏。

二是从心底里非常不喜这些阴煞之物,因为大多面容太过丑陋吓人简直是不堪入眼,

三是……懒。

张玄蕴将女煞的骸骨收进往生铃中,换了个姿势靠在白玉凤椅之上,青丝半斜,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脚下的女煞,漫不经心地摇了摇铃铛。

女煞抖得更明显了,虽然她不知道往生铃是什么,但是她能感应到上面的气息,一旦进去之后她将再也出不来了,直到魂飞魄散。

可是如今骸骨被拿捏,她连反抗都做不到。

女煞跌跌撞撞膝行几步,对着张玄蕴猛地磕了几个头“报……报仇,石头……石头给你。”

“噢,什么石头?”

话音一落,一块血红的石头便出现在了张玄蕴的面前。

张玄蕴好奇地伸手握住,那一瞬间只感觉到了无数的怨气直蹿心底,那瞬间她心智都差点被怨气吞噬,一种恨不得立刻毁了这世界的浓厚怨气席卷全身,

她脸色一变,好险在最后关头,极快的用符箓将东西压住扔进了乾坤袋中。

她心有余悸地看向女煞,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女煞摇了摇头“报……报仇……给你。”

张玄蕴并不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但是她有一股说不明白的直觉,这个东西一定对她有很大的用。

联想复活到现在发生的诡异事情,这次她喜怒不显地盯着女煞半天没有说话。

谢子厌从来就看不懂他这个师尊的想法。

从第一次遇见张玄蕴,她的眼上就覆着白纱,就连整个逍遥仙府也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无人知道为何她明明能视物却用白纱遮眼,不能从她的眼神里分辨心情变化,就只有暗自揣摩。

而曾经他也曾小心翼翼忐忑过,可现在……不需要了。

终有一天,他会摆脱逍遥仙府,斩断和张玄蕴的师徒之名。

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进往生铃”张玄蕴坐直了身子,轻掀眼皮看向女煞“让我看到你的所有记忆。”

水潭下自己的尸体,死了这么多的婴儿,还有这颗红色的珠子,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需要一个没有任何隐藏的答案。

女煞定定地看着张玄蕴,好似在努力思考要不要答应。

见状,张玄蕴挑着眉,毫无耐心地摇了摇往生铃。

女煞身体抖了抖,看向一旁的鬼面龙鱼“宝宝……你在……这里。”

鬼面龙鱼摇着大脑袋,‘嘤嘤嘤’地哭着朝女煞身边凑。

女煞将它佛开,它又凑到女煞身边,白嫩的手臂死死地揪住女煞的裙摆,它无法说话只能‘嘤嘤嘤’地凄厉叫着,好似生怕被抛弃。

最终女煞滚出血泪,手拉着鬼面龙鱼的手缓缓站起身,一手从眉心牵出一个黑色的圆团朝张玄蕴缓缓伸出了手。

两人掌心相握的瞬间,一阵阴气大盛笼罩了谢子厌和张玄蕴,耳后女煞和鬼面龙鱼化作黑烟飘进了往生铃。

而睁开眼时张玄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女煞的记忆里,并俯身在了女煞的原身也就是魏小钰的身上。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城东,魏宅。

魏小钰坐在后院小花园里,低着头,弯腰从花丛里捡起了一朵被打落的石榴花。

凑近鼻尖闻了闻,火红的花儿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是不俯身细嗅甚至会被忽略的浅淡。

她盯着黄色的花蕊有些出神。

这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回信了……杜公子回信了。”

一听这话,魏小钰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快步从丫鬟手中接过信笺。

她双颊泛红,打开信笺的手指都因为激动而有些轻颤。

然而当她看完信筏的第一行字之后,脸上的血色就慢慢褪去。

直到看完一整封信,她的身形摇摇欲坠。

“小姐……”丫鬟吓得立刻将她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魏小钰和杜承允同年出生,两家又挨得极近,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随着两人越长越大,杜承允也渐渐长成了清秀俊朗的少年郎,少女心里便渐渐怀了春。

就在两家大人都打算为两人定亲时,对面新搬的王姓住户带着家眷来拜访魏家,刚巧杜承允也在。

那一天之后,杜承允有空便是跑向对面王家,再也没来过魏家。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天天讨好别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嫉妒吃醋难受。

魏小钰也是如此,她却不想这样放弃,也想给自己争一次机会,所以用了半月时间写了一首小诗朝杜承允表明心迹。

然而,却被杜承允拒绝了。

天知道,女孩子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勇气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魏小钰捏着信筏,伏在石桌上恸哭了好一会儿,随后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终究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至此,倒也是了了一段妄念。”

果然没过多久,杜家就去王家提了亲。

大婚那天晚上,魏小钰喝了整整一壶清酒,昏睡了两日。

此时,附身在魏小钰身上的张玄蕴被迫也跟着感受了醉酒的难受,还有那种心酸难忍求而不得的痛楚。

正在她不耐烦地等着魏小钰什么时候清醒过来时,下一瞬场面变化。

满屋挂着白幡,魏小钰跪在双亲的灵堂哭得差点昏死过去。

站在院子外的左邻右舍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

“这小钰也太惨了,上无双亲,又无兄弟姐妹出头……这要被人吃绝户啊。”

张玄蕴还没弄懂吃绝户的意思时,就被扔进了房间里。

听着外面落锁的声音,魏小钰扑到门边哭着说道“大伯,我要给父母守孝,我不嫁人。”

“这可由不得你,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好好准备。”外面的男人蛮横地回了一句,然后大步离开了。

双亲在进货途中被悍匪所杀,魏小钰就此彻底没了依靠。

家中财产被叔伯们尽数霸占不说,甚至草草将她许配给了乡下的佃户。

魏家在宛城是小富之家,魏小钰父母又疼爱她,本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中小姐。

一遭家破人亡,沦落成了每天都要起早贪黑下地干活的农家妇人。

还好丈夫是个读书人,怜惜她身娇,让她只做些洒扫煮饭的轻活,婆婆虽说时常刁蛮,但有薛汪从中调和,如此相处了半年魏小钰也慢慢地放下了曾经,用心跟薛汪过起了小日子。

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是夫妻两人都是能识文断字之人,时常吟诗作对苦中作乐,日子倒也就这么无波无澜地慢慢过了下去。

只是转眼两年过去,魏小钰的肚子却毫无动静。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薛母看魏小钰越来越不顺眼,时常刁难,冬日早晨天未亮便指使她去河边洗衣,日里一更还在推着石磨磨豆浆。

对此,魏小钰皆都默默忍受了下来,只盼着夫君来年秋闱能中。

第二年秋日,薛汪倒也争气,还真的考中了举人。

魏小钰开心得将自己唯一傍身的首饰卖了,换来银钱做了一大桌丰盛晚餐,本以为熬出了头,然而她不知道,这才只是她人生不幸的开始。

第三年,魏小钰肚子仍然毫无动静。

如今薛汪已经中举,自然多了攀附之人,时常有人在其耳边撺掇休妻。

起初薛汪倒并未动心,但是随着撺掇的声音越来越多,每每回家再看到面色黑黄双手粗糙的魏小钰,嫌弃之心便越来越重。

直到薛母提出了‘拍喜’。

他们都相信不能生育者,都是身上有邪气。只有经过一顿痛打,邪气才会被打跑,这样女子就可以怀孕。

一次,魏小钰被薛母指使半夜出去接薛汪。

走到半路,突然冲出了几个男人,拿着藤条木棍铁锹,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兜头就打。

魏小钰被抽打得头破血流,痛苦求饶,这些人根本毫不理会,下手还越来也重。

“薛郎……薛郎救救我……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魏小钰惨叫着,抱着脑袋勉强跑出几步,膝盖就被铁锹打中。

她惨叫一声,重重倒地,瘦弱的身子在地上无助地翻滚着,口吐鲜血地惨叫着“啊啊啊……不要打了,……好痛……薛郎……薛郎……”

而任凭她如何痛哭,那帮人却没有停手,嘴里还在大声呵斥“生不生,生不生?”

生不生?

生你爹还是生你娘?

撕心裂肺的疼痛加身,张玄蕴气得恨不得立刻抽出自己的鞭子,把这些刽子手杀个干净。

然而即便再愤怒,却什么都无法做,这些事只不过是魏小钰残存的记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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