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四合院里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乔酥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到窗边，他们家窗子是往外面推的那种，红色的窗框，带着些偏黄的玻璃，这是前些年她自己去挑的，她喜欢昏黄的阳光，暖暖的又不那么刺眼
不过玻璃边边角角开了些缝，她也一直没换。虽然说他们家条件不错，但是一块玻璃换下来得两块钱，这只是裂了点缝也没必要去浪费这个钱
乔酥酥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卧室的玻璃已经换好了啊，甚至比起之前的颜色更是鲜艳一点点，角落里还贴着小黄花
她探出脑袋，果然就看到乔旷野正坐在木梯子上，他穿着白色背心，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腰间背着个修理袋，里面放着扳手钉子这些。他正拿着锤子在屋顶上敲敲打打，旁边的地上还放着好些瓦片
“今天就换瓦了啊？”乔酥酥从窗口探了出去，杵着下巴看着自家长大的弟弟
所以一开始她很不相信梦里面的事，就是因为她的弟弟，即便是错失高考中途辍学，也依旧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
不说别的，就光靠脸吧，他也可以吃软饭啊，就像她大哥一样
咳咳
“我听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大暴雨，早点换了吧，免得到时候漏水”乔旷野敲敲打打，目光瞥到乔酥酥白嫩的胳膊，瞬间炸毛，手里的铁钉都掉了几颗
“你看看你穿的什么，快关窗”
乔酥酥瞅瞅自己露出胳膊的睡衣，再看看乔旷野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嘀咕了几句老古板，这才关上窗子回屋收拾去了
不过今天很奇怪，向来非常臭美的她在这种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没有穿江茹上回带回来的新衣服，也没有穿往日好看的小裙子，就简简单单套了一件白色衬衣和黑色半身裙，简简单单，虽然不掩盖她的漂亮
但是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发卡没有，项链没有，耳环没有……
“你咋啦？”乔旷野惊疑未定地看着朴朴素素像是高中生一样的乔酥酥，非常怀疑她是不是想要谋杀自己
比如说把他的梯子给掀了这种事
“馒头豆浆在柜子上”他赶紧说道
“神经”乔酥酥懒得理傻弟弟，拖着凉鞋去找出早餐，一边叼着一边站在院子里看着乔旷野干活，再瞅瞅那边一看又要出门的方卓青姐弟俩
“你俩干嘛去？”今天可是周末，不上班不上课
“有个会要开”
方卓青言简意赅，哪知道乔酥酥门清，不仅门清，还带着和方卓青没想到的同情看着她
“哦，娟姐那个什么区会议？她就喜欢拉壮丁”
想着，乔酥酥把手里的包子递了个分给方卓青，算是，为自己挡枪的弥补吧。要是没有方卓青，今天被拉去的肯定就又是她了
乔酥酥心里庆幸
“……”
这么多年了，方卓青依旧理解不了乔酥酥的逻辑，她不说具体，就是担心乔酥酥会觉得她抢了她的位置顶替她去开会而生气，没想到
看着乔酥酥脸上的庆幸和同情，方卓青接过包子保持沉默
少说多安全，她这么多年来的至理名言
“你呢？”乔酥酥又看向方卓越这个死变态
这段时间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猜到自己可能暴露了，变态气息越发浓郁，即便是在大院里也是阴郁着脸，时不时冷笑一下，朱家的小双胞胎已经看到他就跑了
也就大人们还觉得他是压力太大了，还会明里暗里劝说一下方金玉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可别像前两年那个，从恢复高考起考了五年最后疯了的小子一样
“呵”方卓越冷笑，目光阴沉沉地看着乔酥酥
同样是黑白的衣服，乔酥酥白衬衣黑长裙，清新靓丽，像是高中生一样。方卓青白衬衣黑裤子，看着像是三十来岁的干部，沉稳靠谱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差了辈一样
“我们走了，我送他去补课班”方卓青脸色不变，只是一巴掌拍在方卓越脑袋上，面不改色地揪着他的领子走了
“小野一会儿帮我家瓦也换一换，按老样子来”
“行，我挑些好的瓦出来，老价钱五分钱一匹，顺便把梁一起钉一下”乔旷野爽快答应
他这人脑子活泛，虽然可能是被自家败家姐姐给逼的，从初中开始就知道买卖东西赚点小钱，什么修自行车小木匠修电器修房子都会一些，更是因此搜到源头，去回收站或者挨家挨户找些‘废品’废物利用一下
这些年下来，不客气的说，他的存款应该是超过了乔酥酥的，不过他打死不说，一副生怕乔酥酥打他主意的模样
乔酥酥撇了撇嘴，说不说都不影响她花他钱的
“你自己弄，我走了”吃完早饭，她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门了
她妈最近也忙，每天早出晚归的见不着到，她爸就更别说了，还在外面出差没回来呢，她哥嫂，算了，不说也罢
“等等，你去哪？”乔旷野迅速警觉了起来，从梯子上翻身下来，脖颈胳膊被汗水打湿，汗淋淋的像是动物园里的小狮子，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我去相亲”乔酥酥没好气道
“等我跟你一起去”乔旷野一个激灵，把东西往边上一扔就跑房间去了
“……你不干活了啊？”乔酥酥无语
“不着急，回来再说”乔旷野三下五除二，随便套了外衣，然后洗了个手洗了把脸，湿漉漉的就准备好了
乔酥酥很是嫌弃地扑了扑鼻子，她上次和俞然说的虽然大部分都是瞎编乱造的，但是，唯有汗臭味是真的
这些个大男人，一身汗味是真不好闻
“酥酥啊，你又去相亲了？”
他们说话没有藏着掖着的，院子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准确点说是朱家的人听到了
朱家上有老下有小，虽然都没什么正式工作，但是有机会就会去外面接点小活，街道办也知道他们的情况，分分些手工活给他们，勤快点一个月也能有十来二十块，但是也就勉勉强强
他们家下面的没工作的孩子都五个呢，大人也有六个，再加上病人……
“哎，邱姐给我介绍的，非要我去看看，也不知道这次成不成”乔酥酥虽然不觉得相亲有什么，但是以前也不像现在这种大张旗鼓的
谁让梦里自己的对照组实在是让人心塞呢，什么青梅竹马深情男配的，乔酥酥光是想着都起鸡皮疙瘩了。虽然她和朱浩然确实是青梅竹马关系也很好，但是她可是一直把人当哥哥看的
虽然，虽说她自己也有哥哥，但是她哥忒不是人了一点，娇气包只能往外面去找想象中的兄长了
朱浩然便是小时候的乔酥酥想象中的哥哥，温和沉稳会为她收拾烂摊子，但是也只是邻家哥哥，至于其他的什么关系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乔酥酥光是想想朱家这一大家子人就头皮发麻了，作为邻居她可以，作为儿媳妇、大嫂，她得减寿二十年
因此，乔酥酥必须把这个可能从一开始就按死，她看着坐在边上洗着两大盆子衣服的朱浩婷，心生佩服和同情的同时，也是敬谢不敏的
朱家女儿不好做，朱家儿媳妇就更不好做了
“不过这个应该还成，邱姐说了，这人家里条件好，有小汽车小别墅，父母是领导，希望这人别长得太差”乔酥酥笑嘻嘻地说着
朱浩婷洗衣服的动作顿了一顿，看向无忧无虑明明比她大一岁但是看起来更像是妹妹的乔酥酥，捏着衣服的手重了重，笑得有些勉强
“这么好呢？不过酥酥啊，找对象也不能太看条件，还得人对，这过日子啊，是和人过的。那些个有钱人家，领导二代的，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呢？不像咱们这些个院子胡同的，知根知底，谁也糊弄不了谁”
这要是以前的话，乔酥酥只会觉得她是劝自己务实一些，找‘门当户对’的人，但是有了梦里的预示，这话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别扭
这是在推荐她弟呢？
确实是一个院子知根知底的，但是就是太知道了，她又不是脑袋被门给糊了。不说她了，就连她爸妈这些年偶然说起能干后生，也从来没有提过朱浩然的
再说真要是知根知底、男人靠得住日子就能过好了，朱浩婷也不会男人刚死就被夫家连同两个孩子一起赶出来了
“没事儿，我这不是先看条件再看人嘛？人不行就再换一个”乔酥酥心里这般想着，但是也没想踩人痛脚
“这看来看去，你年纪也大了，那好能干踏实知根知底的好男人可得被抢走了”朱浩婷笑道
“能被抢走的算什么好男人？再说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就让乔旷野养我”乔酥酥理直气壮的
“出息”乔旷野也收拾好了，对于乔酥酥的豪情壮志只是翻了个白眼，但是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反驳和不情愿的
娇气包之所以能成为娇气包，那就是身后的家人放纵的
“婷姐，我们先走了”他手肘搭在乔酥酥肩膀上，眉眼间桀骜潇洒，带着无声的纵容
姐弟俩骑着自行车离开院子，朱浩婷坐在原地，面前是满满一大盆的衣服，她粗糙皲裂的手泡得有些发白，嘶地一声，手头袖子被扯坏，唤回了她的注意，让她有些心疼
虽然可以缝补，但是针线也是消耗品呢
“妈妈妈妈”双胞胎昭昭明明跑了过来，脸蛋红红，带着小孩子的稚气天真，手上拿着一碗洗衣水，正用干瘦的小手圈着，艰难吹出一个小泡泡
“泡泡”
“真棒，你们去一边玩去，小心别摔了”朱浩婷深吸一口气，笑容中带着宠溺和心疼，道，“等你们四岁生日，妈妈给你们一人买一瓶泡泡”
“好耶”
“妈妈妈妈”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崽子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笑容，朱浩婷的笑容真实了起来
还是别想那么多了，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乔家条件虽然好虽然知根知底，但是酥酥明显不是过日子的人，他们朱家可养不起
至于其他人
想着，朱浩婷脸上又多了几分愁容，等到后面大哥结婚了，她和两个孩子……
她的忧虑乔酥酥其实知道一点，她只是娇气不是傻，她能见一个人哄一个人，自然是非常善于观察和思考的
但是吧，这事她也无能无力啊，她养自己就这么艰难了，就更别说别人了。虽然说现在外面店面摊子多了，工作岗位也看似多了，但是随着知青回城，这没工作的人可太多了，什么工作都有人抢咧
至于摆摊子，乔酥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穿梭在胡同巷道，也就两条胡同的时间，已经看到一个被驱赶的裁缝摊子，还有一个骂骂咧咧咒骂逃单顾客的小商贩
“唉”她深深叹了叹气，由衷感叹
“赚钱真的好难啊”
“行了行了，你不是一直想买百货商店里的洋手表吗？一会儿相完亲我带你去买”乔旷野咬牙说道
“真的？哎呀，乔旷野你出息了啊，真不愧是我的弟弟，姐姐以后就跟着你吃香喝辣了……”乔酥酥眼睛一亮，立马开始了甜言蜜语
乔旷野眼睛狭长，眉骨清浅，脸型窄而利，染着少年的精致气，又带着桀骜的飞扬，这会儿在乔酥酥的甜言蜜语下，那桀骜气变成了怎么都压不住的心疼
要不是怕乔酥酥被相亲货骗走，他才不会大出血呢
两百多块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