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放心。”
“包在我身上！”
虽然不明白季秋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但刘琏本着“叔父的话，不会有错”的一贯宗旨，也不多问，立马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但刘琏这副颇为难得的态度，并没有让季秋放下心来，反而还让季秋更担心了。
“呵呵，你还挺有自信。”
“先别答应的这么痛快。”
“跟他沟通的时候，机灵点，可别让人两三句话就给忽悠了。”
“并且要坚持拿下这块地界，不能让他们用别的位置替代。”
“明白吗？”
面对季秋的提醒，刘琏依旧显得自信十足，丝毫没有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叔父，侄儿当然有自信。”
“番邦小国，怎敢违逆我天朝上使？”
“更何况，叔父还给我了一封他们梦寐以求的册封圣旨？”
“咱们的话，就是命令！”
“一言既出，即是天朝一令！”
“他们只有乖乖照做的份。”
“哪里有跟咱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刘琏的语气中，满是对于倭国的蔑视，当真有了些许“天朝使节”的气势。
在刘琏看来，季秋的担心，毫无必要。
非常没有必要。
甚至刘琏还有些纳闷。
叔父对倭国，为何是这样的态度？
还想着跟他们商量？
未免有些太看得起他们了！
就像刘琏说的那样，千年以来，倭国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附庸。
也就是碰上了想要一统世界的元朝，倭国和中原王朝的朝贡体系，才中断了几十年。
但两宋之事，历历在目。
更远的盛唐气象，至今仍在影响着大明的子民，乃至于周围所有国家。
哪怕这是刘琏第一次出使，但血脉中流淌的“天朝上国”的气度，以及多年来的耳濡目染，让刘琏身上充满了熠熠生辉的自信。
这种自信，来源于血脉，来源于国籍，来源于身后那个伟大的帝国，以及她所承载的悠悠青史！
看着刘琏胸有成竹的模样，季秋脑海中对于倭国的固有印象，开始松动。
可能，自己真的太抬举这群“蛮夷”了？
季秋哑然的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表示道。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
巨舰破开海水，带起大片大片的浪花。
转眼的功夫，船队便抵达了五岛群岛。
季秋站在甲板上，遥遥望去，远处已经出现稀疏的渔船，搞得季秋突然产生了一种“重回”文明世界的恍惚感。
而这群倭国的渔夫，反应比季秋还要激烈。
那真是，“拔腿”就跑啊！
船桨都要划出火星子了，拼命想要远离缓缓驶来的巨舰。
渔夫们会这么惊慌，也不奇怪。
相较于他们的小舢板，季秋船队中的每一艘船，都堪称是这個时代的“航空母舰。”
小渔船碰上“航母”，不跑还特么合计啥呢！
等逃到安全距离后，不少渔夫回过神来，用充满敬意与畏惧的眼神，打量着那遮天蔽日的舰队。
而更远处的五岛方向，突然出现了三艘只比渔船稍大的平底船，正“逆流而上”，朝着舰队的方向，极速驶来。
季秋眼睛一眯，断然喝道。
“准备接敌！”
命令马上就被崔兴传达到了整个船舱，又通过旗语传达到了整支舰队。
霎时间，一道道“射击孔”的木窗被人拉开，从中伸出冷光四射的箭矢，又或者是黑黢黢的枪管。
船头两侧装备的六门“大将军炮”，已然装填完毕，只需季秋一声令下，便可击发。
最为精锐的突击队已经围绕在船舱后方的小船，蓄势待发。
战端一开，他们就会把小船推入水下，通过划桨靠近敌舰，再甩出钩锁尝试占领敌舰，来上一场激情四射的跳帮战。
在水师作战这方面，大明非常有经验。
真要打起来，倭国这三艘小船根本不会有接近季秋舰队的机会。
说句实在话，对付这么三艘“破木板”，季秋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着实是有些欺负人了。
而倭国的小船刚开始，还没察觉出异样，依旧在不知死活的继续接近。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季秋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果断挥了挥手。
“砰！”
硝烟弥漫间，海面上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响！
倭国小船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渐渐趋于停滞。
见警告起了作用，季秋也就没有继续命令射击，而是开始琢磨该怎么和对面取得联系，搞清楚他们的意图。
“总旗，你瞧...”
“嗯？”
季秋被崔兴一唤，顿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循声望去，季秋立马见到了令他大跌眼镜的一幕！
只见三艘小船外侧的船桨，已经开始重新划动。
而他们的甲板上，分别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整齐划一的摇晃着手中的白色布条...
季秋：“......”
“侄子，我问问你。”
“这是倭国当地什么奇怪的民俗吗？”
“整的跟特么招魂幡似的，怪瘆人的...”
刘琏也是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神情中满是和季秋类似的那种“我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的震惊。
“出发之前，侄儿曾了解过倭国当地的风土人情，习俗礼仪。”
“可咱们的典籍中，也没说倭国有这样的习俗啊...”
话音落下，刘琏和季秋对视一眼，两个脑门上顶满了大大的问号。
“总旗。”
“有没有一种可能。”
崔兴忽然插入话题，用颇为一言难尽的语气，缓缓道。
“他们是想跟咱们投降？又或者是表示友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季秋也是被这怪异的景象搞得有些懵逼，一时间才没想到这层用意。
谁家好人没事整个破布条挥来挥去？
还是个白色的，整的跟特么出殡似的，搁谁谁不懵啊？
再看看越来越近的舢板，见季秋这边没再搞出刚刚如同“天雷”一般的巨响，顿时划的更起劲了，甚至还多了几道人影，摇晃着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白色布条。
变本加厉了属于是...
“还真是这个意思？”
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骂娘的欲望，季秋微微有些颤抖的对着刘琏吩咐道。
“侄儿，到你表演的时候了。”
“一会这群...奇形怪状的玩意到了，就由你来负责和他们沟通。”
“叔父稍等！”
话语落下，刘琏“嗖”的一下没了人影。
不等季秋纳闷太久，刘琏便去而复返。
季秋随意一瞥，便见刘琏已经换上了藏蓝色的七品官袍，甚至还佩戴上了官帽，脸色更是绷得紧紧的，显得颇为威严。
合着你折腾这么半天，是特么换衣服去了？
季秋心头宛若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又不好对着刘琏多说什么，只得回过头去，继续盯着越来越近的倭国舢板。
而双方舰船的大小差距，在这一刻才有了直观的对比。
季秋所在的旗舰，还有一个名字。
封舟。
是专门制作，用于出使外国，展示国威用的，尺寸当然不能太小。
全船长十余丈，宽达五丈，共有三层。
这样的巨舰，简直就是行走在水面上的楼阁！
再看看倭国的小船。
只能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来形容。
若是这三艘小船挡在季秋的前方，估计当场就会被辗为齑粉！
“总旗，他们到船下了。”
“咱们的人把绳梯放下去了，但他们却不上来。”
“只是站在甲板上，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说的那个鸟语，咱们这也没谁能听懂...”
一听这话，季秋立马给了刘琏一个眼神。
而刘琏立马会意，将目光投向与他一同前来的户部小吏。
这位精通鸟...咳，倭语，是他们此行的翻译。
舰队上下就这么一个“人才。”
和倭国沟通的事，全得指望他来。
小吏立马会意，起身便朝着后方的甲板走去。
“慢着。”
季秋忽的跟上小吏，淡淡的开口道。
“我跟你一起去。”
“叔父，那我也...”
“歇着吧你。”
见刘琏想要跟自己一起过去，查看情况。
季秋立马用训斥的口吻提醒道。
“现在已经到倭国地界了。”
“别忘了你的身份！”
“刚刚你不是还说，番邦小国，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吗？”
“还在还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你这个大国使节，使团之首，岂有亲自过去迎接他们的道理？”
“就在这等着，好好想想一会该说些什么，又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
“奥...”
有些委屈的应了一声，刘琏立马跑到季秋的位置上坐下，脸部表情不断变换，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
嗯，不错！
角色进入的很快吗！
很是满意的朝刘琏点了点头，季秋便跟在小吏身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刚到甲板后方，季秋就听见了一阵叽里咕噜，并且语气非常激烈的鸟语。
并且季秋还听到了“八嘎”的字样，出现的频率还不少。
干什么呢这是？
季秋探出头去，便见三艘小船上，盛装打扮的几个人正在面红耳赤的争吵，这场面看起来像极了是在骂街。
“你能听懂他们在吵什么吗？”
“侯爷...”
“叫我季统领。”
“是，季统领...”
“这些人应该是倭国五岛港口的官员。”
“他们在争论，应该由谁第一个登陆咱们的封舟。”
“这有什么好吵的？”
小吏的腰杆猛地挺直，略带骄傲的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第一个登上封舟，就意味着第一个和咱们大明的使团，进行接触。”
“在他们国家，这是要记入史书中的盛举，当然要争抢一阵！”
季秋：“......”
再看看船下的舢板上，几个倭国官员甚至开始大打出手，还有人“噗通”一声，落入水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着他们这副争先恐后的模样，季秋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非常贴切的话。
能当大明的狗，那就是最大的荣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