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所有的法医都穿上了防护服, 一个一个的将箱子里的碎尸块儿拿出来，长长的排了一整个解剖台，就是吕明当了大半辈子的法医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TM还是人吗？”
“手臂和脚应该都是用锋利的锯直接锯下来的, 骨头的横截面都是齐整的，手臂和脚上的血都被方干了。”
“手臂一共有42个, 脚一共也是42只。”
叶铭看着这些碎尸块儿有些沉默, 不光是他, 在场所有的人都有些沉默, 他们眼前至少就是21条人命，他们的眼皮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触目惊心的案子。
这里面所有的手臂和脚只能大概配对一下, 最后具体到底涉及了多少条人命还要等DNA的比对结果, 今天注定是个不眠夜, 从解剖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楚亦寒订了晚餐让人送来, 法医科和刑侦支队都送了一份儿。
叶铭出来洗干净了手, 立刻开始整理刚才在里面速记的笔记, 开始填写尸检报告, 虽然数量多, 但是好在所有的人一块儿，进度倒是也不慢。
出来就看见已经送来的盒饭，刘科找人叫他们过去一块儿吃, 吕明带着叶铭他们几个直接拿着盒饭到了刑侦的办公室，此刻杨庆民和楚亦寒也在。
“感谢楚总啊，这饭可比我们食堂的好吃多了。”
楚亦寒笑了一下, 吕明将汇总起来第一版的尸检报告递给了刘科, 杨庆民开口：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先吃饭吧, 吃完饭，老吕你再介绍一下情况。”
叶铭坐到了楚亦寒的身边，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从早上这人就过来了，中午也没有休息好，刚才还看见那样一幕，楚亦寒凑近他：
“我没事儿，快吃饭。”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有几个人有吃饭的胃口啊？
待大家都撂下了筷子吕明侧头和叶铭说：
“小叶，你介绍一下情况吧。”
“好，里面的手臂一共42条，脚42双，现在不能确定是21人的尸体，需要技术部检验DNA，死者的性别均为女性，年龄都在20-30岁之间，手臂和脚应该都是被方干血后直接被类似电锯一样的东西锯下来的，通过冷冻状态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跨度很长，最长的能达到三年，最近的只有三个月左右，被发现的手臂和脚形状都很优美，符合一些对于手脚有癖好的人的审美。”
这句话一出屋内没有人的脸色好看，实在是太恐怖了，这么多的尸体都是年轻女性的，杨庆民叹了口气：
“女性先天力量就不如男性，被害的几率也要更大一些，小孙，技术部核验DNA要尽快，和从前发现的那些肋骨相匹配，先拢出被害人的数量来，再在大数据库中看有没有能匹配上DNA的，进一步确定死者身份，能找到多少算多少吧。”
刘科抬头出声：
“恐怕很难能确定身份，数据库中的DNA多是有案底的，这些被害人都是一些年轻女性能匹配上的概率太低了，现在我们尽量在失踪人口中和这些被害人年龄和性别相同的人匹配，但是失踪人口我们也并没有DNA的信息，现在人都已经碎成块儿了...”
碎尸案一向是刑侦中比较难破的案件，尤其是年代久远的碎尸案，确认死者身份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儿，如果有头骨可能还能借助一些现代化的手段来复原相貌，或者找画像师来画，但是现在仅凭一截手和脚这实在是无处下手。
楚亦寒顿了一下出声：
“刘队，这个地点既然是徐天成供出来的，说明这些碎尸的尸块儿应该就是从他手里留出去的，他设定目标的时候首要目的是要内脏，所以肯定是经过筛选的，那么这些人最有可能经过筛选的途径就是体检，是不是可以尝试将这些尸块儿的DNA和那几家体检机构数据库中的比对呢？”
杨庆民点头：
“对，楚总说的有道理，这是个办法，那几家医疗机构也是时候了。”
刘科晚上又去了医院，徐天成既然已经松了口，那可不应该就让他吐出来这么点儿东西。
从市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叶铭扶着楚亦寒上了车，情绪还是有些不高，楚亦寒拍了拍他的手：
“心里不好受？”
叶铭点了点头，直接坐了过去，手挽住了楚亦寒的手：
“我就是觉得心惊，其实今天出警的时候我有心理准备的，我甚至猜得到掀开冰箱的时候里面可能会有什么，但是我还是低估了那些人的残忍，我并不怕那些尸体，就是很惋惜，花样年华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在屠刀之下。”
楚亦寒何尝不了解他的想法：
“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的，从现在的情况看，徐天成也只是一个源头，他的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大网还在逍遥法外，但是你们已经一步一步的在走近了，他们不会猖獗太久了。”
他抬手揉了揉叶铭的头发。
晚上回去楚亦寒的左腿就有些肿，叶铭拿了一点儿冰块儿过来，想要帮他按摩一下，楚亦寒拦住了他的手：
“我自己来吧，你累了一天了，赶紧去洗个澡，明天还有的忙呢。”
叶铭不干，直接蹲在了楚亦寒的身边抬头看着他，楚亦寒的脸色有些白，其实算起来他出院才两个星期，他什么也没说一下低头轻轻抱住了他的双腿，表情so sad，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楚亦寒弄懵了，他微微弯下身：
“怎么了这是？你这样我会以为我残了。”
他笑着用手轻轻绕着叶铭的头发丝，叶铭却没有起来：
“楚哥，我觉得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你这一次住院我就陪了你几天，出院之后就晚上能说说话。”
他其实知道楚亦寒也很忙的，他一个人管着那么大的公司，其实好几次晚上的时候他都看到了这人挂掉了公司来的电话，一次两次他还没觉得什么，后来才发现好像晚上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就不会接工作的电话了，其实是楚亦寒在迁就他。
从开始上班他就经常加班，楚亦寒也忙，而且那时候他刚刚出院不就，身体也一直不怎么舒服，却还是时常接他，每一个节日他都没有错过，就连遇到了危险都是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但是相比之下他好像付出的就少了很多。
楚亦寒顿了一下，随即眼底多了几分温润，看着叶铭的样子有些心疼：
“我们小叶同志现在这是觉得自己日理万机冷落了我了？”
叶铭将脸颊轻轻贴在了他的腿上，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模样让楚亦寒的心都软了：
“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可难过的？你又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冷落了我，你这是在为社会主义做贡献啊，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事儿，不难过了。”
今天叶铭可能是感性了点儿，楚亦寒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到他，还让他心里更难受了，眼圈都红了，楚亦寒低头看到有些无奈，拉着他的手臂要将人拉起来，但是叶铭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趴着没动，楚亦寒微微用力，腰上的地方抻着疼了一下，脸色都白了下来。
“楚哥？”
“听话，起来。”
“是不是抻到腰了？”
叶铭赶紧起来，手在他身后的位置按了按，楚亦寒拦住了他的手，直接将人扯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过来，我们谈谈心。”
叶铭这回乖巧地坐下了，楚亦寒像是逗小狗一样颠了颠他的手：
“你说你这小脑袋瓜一天都在想什么呢？现在那些朝九晚五的两口子不都是只有晚上睡觉和早上起床能见到面吗？我身边多的是为了事业两地奔波，四处出差，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的，比起那样的，咱俩这样天天躺在一个床上的不是幸福死了。”
叶铭眼睛里还绪着眼泪，却一下被他的话被逗笑了。
“楚哥，你还性乐观的。”
楚亦寒笑了笑：
“不然呢？还能不让你上班啊？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忽然想这么多？”
叶铭摇了摇头，累他倒是没有觉得累：
“没有，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心里不太舒服。”
“好了好了，不是要给我按摩吗？来吧，给你一个献孝心的机会。”
案子的进展比起前段时间徐天成扛着的时候可以说是快多了，按着上次楚亦寒的提议DNA与体检机构的数据库比对确实有发现，很大一部分碎尸的DNA是可以匹配上的，而且绝大多数是来自免费的体检，由头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大多数是打着关爱女性健康的旗号组织的体检，还有一些是免费的公益性质，还有的是那种限时线上领取的体检活动。
免费的项目很多，一般都包括查血还有很多超声项目，现在在医院检查一个B超怎么都要一百多，这还只是做一个部位，而这免费的体检套餐中几乎包含了全部内脏的检查，这可算是占了大便宜了，参加的年轻人不在少数，谁都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薅羊毛的免费体检，最后竟然成了催命符。
死者的身份已经核实的差不多了，叶铭这令天上班就看着很多家属过来，却连一个全尸都领不到，刘科安排了一些女警来和家属解释，整个市局这一周都是充斥在家属的悲痛欲绝中的。
“哎，看着那些来认领家人的家属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
叶铭转过了椅子，眼底有些化不开的悲伤：
“是啊，这样的消息谁能接受啊。”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这样的案子也是第一次碰到，徐天成的情况好转了，他吵着要回到市局，在医院里一天天的草木皆兵，看到一个来打针的护士就觉得是来害他的。”
听到徐天成叶铭的神色就冷了下去;
“他是坏事儿做多了，得了报应。”
“小叶说的没错，这眼看着就过年了，这案子年前结是无望了。”
楚亦寒和叶铭商量，两个人订婚宴准备在年前办，就请一些走的近的亲戚朋友吃个饭就好。
“对了，今天我给我哥哥的主治医生打电话，他说下周我哥应该可以出院，到时候刚好。”
这总算是个好消息，叶凯能出院最高兴的就是叶铭了，楚亦寒靠在床边的躺椅上手里捧了一杯咖啡闻言也笑了一下：
“确实是好消息，不过你还是要劝你哥哥多注意休息，叶氏最近动作挺频繁的，我看应该是叶凯的手笔。”
叶铭将手摇咖啡杯放下抬头：
“我哥哥的手笔？什么意思啊？”
楚亦寒抬头给他解释：
“之前叶氏被叶安那么一闹腾，叶振华脑子也不清楚上了两个项目，步子迈的挺大的，不过时间短倒是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最近这两个项目都被叫停了，重新部署，稳扎稳打，这是叶凯的风格，看来叶氏现在已经是他当家做主了。”
叶铭微微皱眉，他倒是并不在意现在叶氏是谁当家做主：
“可是我哥哥现在还在医院啊，他现在就开始忙公司的事儿了？这身体怎么养得好？”
楚亦寒自然是明白他的担忧，不过他也有他的考量：
“他和叶振华在经商理念上就不一致，叶氏这一次也算是经过了一次动荡，好在是还没有来得及造成实际的损失，但是随着叶安被捕，叶振华之前公开力挺项目自然也会被公司董事会诟病，最后是叶凯的坚持才让叶氏幸免于资金被拖垮的结局，这是他接手公司最好的时点。”
叶铭还是着急：
“可是那也没有身体重要啊，身体都垮了何谈工作？”
他忽然盯住了楚亦寒：
“楚哥，你是不是白天一整天都在工作？你现在也要好好休息，肺部下周该复查了，我陪你去医院。”
看着火马上就烧到了自己头上楚亦寒笑了一下：
“我白天就是看看文件，总要有人签字啊，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周六我陪你去医院看看你哥哥。”
这种没有什么需要着急解剖的尸体，叶铭也不用加班，早上和楚亦寒在家里吃了早饭就一块儿到了医院，叶铭特意没有打电话和叶凯打招呼，楚亦寒执意不坐轮椅，他只能扶着他拄着拐上楼，一到病房外面就发现了不对，透过病房外面的那个小窗户看里面做了一屋子穿西装的人。
楚亦寒冲着门微微扬了一下下巴，叶铭抬手敲了敲门，不等答应就直接拧了门把手进去，脸色有些不善，正在汇报的一个经理忽然住了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楚亦寒缓步走入，感受到叶铭身上少见的低气压他还特意拱了拱火：
“这么早叶总就在开会啊？”
叶凯也没想到楚亦寒和叶铭这会儿过来，但是能看见弟弟还是挺开心的：
“楚总，小铭，快进来坐。”
叶铭扶着楚亦寒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然后目光就看向了这一屋子穿着西装的人，那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看着就臭臭的，楚亦寒靠在沙发上实在是很想笑，他们家这个小东西啊，不舍得对他哥哥摆脸色就欺负别人。
叶铭的脸色臭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他虽然从来没有去过叶氏的公司，但是之前闹出那么多的事儿，叶氏的股东可是都认得这位是叶家出走的那位少爷，而且叶凯这一次受伤他们也多少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其中就有说是和叶铭有关的，现在这位带着楚家的那位爷过来，还臭着一张脸，这是来踢场子的？会不会溅他们一身血啊？现在躲还来得及吗？
众高管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位叶少的脸色怎么不是对着叶凯摆，怎么好像是对着他们摆的呢？
叶凯也不知道自家的弟弟这是怎么了，之前来不都是高高兴兴的吗？他看向了楚亦寒，楚亦寒微微摊手，表示他无可奈何：
“小铭，拿有刚刚送过来的椰子，你自己弄。”
“我不吃，哥哥，你大早上就这么忙啊？这是在开会？”
叶凯有点儿知道叶铭为啥不高兴了：
“哦，就是有几个要签的文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高管...十几个亿的项目不重要吗叶总？
“那你快点儿签吧，医生说你得多休息，就是签文件还来这么多人啊，哥哥你没秘书吗？”
楚亦寒坐在一边微微偏过了头，自家这个战斗力不俗啊，下一次他可不要这样撒谎。
高管...有感觉到被嫌弃是怎么回事儿？
叶凯当然听出了叶铭的不满在哪里，这个项目也不是一天敲定的：
“今天就到这儿，各位先回去吧，将方案再整理一下。”
就这样还没有开到一个小时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一圈的人纷纷起身告辞，走之前还不忘和楚亦寒礼貌的打招呼，楚亦寒也很给面子的一一点头。
人都走了叶铭才将手里的保温桶放下，叶凯看了看弟弟的脸色，第一次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他们也不常来，正好今天赶上来，这里面是什么啊？”
“是鸡汤，你多喝点儿。”
叶铭盛出来了一碗，叶凯一边和一边瞄着叶铭，楚亦寒看着有意思：
“怎么样？见识到你弟弟的厉害了吧？”
叶铭微微有些脸红，叶凯笑了：
“见识到了，楚总没少受气？”
楚亦寒手随意搭在扶手上，动作闲散舒适：
“我没有，我比较听话。”
叶凯...说的好像是他不听话一样。
“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身体最重要，你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息，肺部和胃部的问题都不是小问题，要是养不好落下了后遗症...”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叶凯立刻接话：
“你放心，哥哥心里有数的，也没有很忙，他们真的就是偶尔过来。”
中午楚亦寒直接让人叫菜送到了病房，三个人一块儿吃的饭，叶凯现在能下床走动了，虽然走不了多远，但是好在行动上是方便不少了：
“听医生说你下周就能出院了，正好能赶上订婚宴，你弟弟盼着你来，你可好好保重。”
叶凯笑着点头：
“以为你们这订婚宴得到年后呢，年前也好，办完，热热闹闹的过年。”
饭后楚亦寒和叶凯谈公司上的事儿，叶铭插不上话，就在一边给这俩人剥水果。
“如果有什么需要楚氏的地方直接说，我们现在算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叶凯笑了一下，叶振华曾经最想攀上楚亦寒，现在叶铭和楚亦寒结婚，他却不能走他父亲的老路，叶家算不上顶级豪门，但是有他在也是叶铭身后的底气。
“好，不过，叶氏也到了收拢资源的时候了，现在不会铺开太大。”
叶凯的拒绝楚亦寒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叶铭，嗯，自家这傻小子没听懂，算了，没听懂就没听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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