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1)

温亭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他加快步伐, 跟阿福一起匆匆忙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深夜的清和殿安静无声,龙榻上帷幔垂下,遮住满室春光旖旎。

裴晏睁开双眼。

他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 随即双眉绞紧, 咬牙忍住了一声即将滚到唇边的闷哼。

浑身上下简直无一处不疼,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紧,几乎拧出血来,每根骨头都仿佛被顿器敲断,再被锋利的刀尖剜进骨缝。

……不过是喝了点酒而已。

他有些疲倦地呼出一口气,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楚懿已然睡熟, 微蜷着身体,将他一角衣摆抱进怀中。

裴晏还记得十一年前,六岁的小楚懿睡觉时总是这样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非得要抱着点什么才能睡得着。

如今,这样的习惯被保留了下来, 但他却能看出现在的楚懿并无半点紧张不安, 他是完全放松着的,即便自己现在将衣服从他怀中抽回, 他也一定不会醒来。

这么想着,他便付诸了行动, 一点点抽回被楚懿拽住的那睡袍一角, 果然,对方并没惊醒。

楚懿已经不再是那个楚懿, 不再是睡觉需要他陪的六岁孩子, 不再是胆小软弱, 说话做事都要看他眼色的少年天子, 不再会被朝堂上大臣们的争论吓哭……不再惧怕任何事, 也不再敬畏他这个“皇叔”。

同一个楚懿,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从一个懵懂孩童变成了成熟的大人,虽然不知道这期间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导致性格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但他隐约能感觉到,那应该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长到流水能将未经打磨的璞玉磨平棱角。

他曾经问过国师,国师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认为月亮是什么样子?”

他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国师又说:“站在这里往天上看,永远只能看到月亮的一面,于是月亮的样子就成了我们所能看到的样子,那剩下的半面月亮就不是月亮了吗?月亮的另一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殿下,你可知道?”

裴晏坐在龙榻边,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他动作轻柔,似乎怕吵醒他,又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楚懿安静睡着,脸上的病容比以前淡去很多,嘴唇也有了一些血色,纤长的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耳垂柔软,颈侧皮肤白皙细腻,宛如玉做的人。

月亮的另一面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知道了。

虽然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虽然为时已晚,但他并不后悔。

裴晏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楚懿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楚懿,那么,也一定能波澜不惊地接受他的离去。

他回到祈安殿,之前他屏退了所有太监,因此一路上都没碰到人,便也没人看到他的步伐不如平日稳健,剧烈的痛楚让他觉得双腿沉得像灌了铅,几乎是咬着牙才能走上殿前台阶,眼前有些发黑,他忍不住伸手撑住了旁边的柱子。

“主子。”黑衣的暗卫突然出现,上来想要扶他。

“我不是你主子,”裴晏嗓音低哑,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你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人。”

暗卫立刻改口:“殿下。”

裴晏在他的搀扶下进了屋,来到桌边坐下,暗卫跪在他身前,拿出一个碧色的小瓷瓶:“殿下,药。”

裴晏掀开眼皮,往那瓶中瞄了一眼:“只剩这两颗了?”

“……是。”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略一摆手:“收着吧。”

“可您……”

“收着吧。”

暗卫只好将药收起,裴晏缓了一会儿,又问:“南照国今年送来的贺礼,纪太医可看过了?”

“看过了。”

“结果如何?”

暗卫沉默,随即摇了摇头。

“……是吗,”裴晏合着眼,笑容显得有些苦涩,“看来,只能走到这里了。”

“殿下!”那暗卫突然抬头,眼中似有不甘,“您为什么?前段时间不是都已经决定好辞官回去休养,怎么又突然……”

“十六,”裴晏收敛了笑意,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打出阴影,更显得那双眼眸漆黑幽深,“谁给你的胆子,质疑本王的决定?”

“属下知错,”暗卫立刻低头,“属下只是……只是替您不值。”

“不值?”裴晏冷冷地笑了一下,“若不是本王现在没力气罚你,你这一句话,就够你挨五十鞭子。”

“属下就是挨鞭子也要说!”暗卫像是憋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似的,“您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如果当年您不进宫,继续安安心心当您的王爷,也不会为了保护幼帝受伤,中这种无解的毒!”

话音刚落,只听“噌”的一声,裴晏拔剑出鞘,剑刃直直贴上了暗卫的脖子,锋利的剑刃就这样割开皮肉,鲜血顺着皮肤向下流淌,将他的衣领染成红色。

暗卫瞬间跪直身体,再不敢动一下,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裴晏缓了口气,被烈毒侵袭的身体疼痛难忍,已经没有力气握住这么沉重的剑,他只得将剑搭在暗卫肩头,剑刃冰冷,他掌心却烫得惊人。

他微微眯眼,手中加力,剑刃再入肉一分:“你懂些什么。”

“属下不懂,”暗卫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正因为属下不懂,才更不能理解殿下。”

“本王何时需要你理解?”裴晏握剑的手移动了些,剑刃离开了暗卫的脖子,顺着他的肩头滑下,剑尖将衣服划破,将皮肉豁开,长长的伤口自肩膀一直划到心口,顷刻间血流如注。

暗卫疼得浑身发抖,却依然跪得笔直,他感觉到那锋利冰冷的剑尖抵在自己心口,只需要再轻轻往前一递,就能将他的心脏捅个对穿。

“是你跟在本王身边太久,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裴晏身体微微前倾,手里的剑也随着他的动作继续往肉里扎,“或许,本王应该赐你一杯毒酒,把你变成和十七一样的哑巴?”

暗卫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鬓边一直淌到下颌,他忍着疼,咬牙道:“属下……知错。”

裴晏眼神一暗,手中陡然加力,那把剑就这么从暗卫胸前刺入,又从背后穿出,他顺势倾身凑近了对方:“如若再有下次,本王不会再‘失手’刺偏这一寸。”

说完,用力将剑拔出。

鲜血喷溅,暗卫整个人扑倒在地,裴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滚吧。”

暗卫捂住胸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房间。

裴晏呼出一口气。

他仿佛再支撑不住一把剑的重量,任由剑尖垂落地面,剑刃上的血迹便顺着剑尖滴落,凝聚起一小汪血泊。

他刚刚差点真的把人杀了。

他胸中气血翻涌,浑身烫得宛如一锅烧开的水,血脉中滚烫的热度让他烦躁不已,他分不清发热和疼痛哪个更难熬,只想借助点什么东西来宣泄一番,比如杀人。

这毒带来的杀意已经越来越难压制,他竟差点把十六也杀了——十六是所有暗卫中对他最忠诚的一个,只是有时候忠诚过了头。

他把剑立在椅边,站起身来,推开了窗。

天蒙蒙亮了。

还好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不然的话,只能再找一个“郑大人”来开刀了。

他斜倚在窗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袍,他眉宇间染上倦色,显得比平常更加幽深阴郁,耳边,暗卫质问他的话还在回响——

为什么做到这种地步?

被烈毒折磨,被天下人质疑,甚至不惜以色侍君?

就为了那月亮的另一面。

那个只有他见过的,只存留在记忆当中,只为他一人照耀,只属于他的……月亮的另一面。

楚懿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

他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有些茫然地大脑放空了一会儿,眼神才终于重新聚焦。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好像记得,摄政王……

一想到“摄政王”这三个字,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起身不要紧,大腿根立刻传来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疼。

他低头看去,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不是说好不弄疼他吗?

这么多红印子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间气得有些牙痒,心说这姓裴的是属狗的吧,居然趁他不注意留下了这么多牙印。

虽然体验貌似还可以,但时间未免太久了,他很想问他舌头不酸?腮帮子不累?嗓子不疼?

[宿主,]系统的声音忽然冒出,[我不是很懂。]

楚懿没好气道:[什么?]

系统:[你们现在这属于什么阶段?明明我看的剧本里面,都是要攻受互相告白,然后才滚上床的,你们怎么……]

[你懂个屁,]楚懿打断了它的话,[什么告白不告白的,这叫成年人的各取所需。]

说完这话,楚懿自己先叹了口气。

昨晚他也喝了点酒,居然真的纵容了裴晏的行为,虽说他是个心态开放的现代人,不至于为这荒唐的一夜春宵就对某人死心塌地,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对他的感情有些微妙。

他仍搞不懂裴晏到底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也懒得搞懂,裴晏这人就像是幽井里的水,看不清,摸不透,而他只是一个外来者,一个匆匆过客,搞清楚每个人的想法,对他来说太累了。

他是个享乐主义者,而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任务,在这个世界当中任性一次,放纵一把,对他来说没什么不行,所以昨晚真的让裴晏给他侍寝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

他三年后……不,也许三个月后就会亡国,到时候“楚懿”肯定是要死的,因为原著中没有交代摄政王的结局,他不知道裴晏会不会在这场战事中牺牲,如果他没有,他还活着,那么面对死去的“楚懿”,他又会如何做?

虽然说起来这些都和他无关,他完成任务拍拍屁股走人,不必看身后的爆炸,可这又偏偏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他可不想退休以后还背着一屁股风流债,摄政王这种人冷静的时候冷静得可怕,一疯起来指不定干出什么事,万一这货凭一己之力把他好不容易圆好的剧情又弄崩了,那他还得被主系统抓回来善后。

烦呐。

他不想麻烦,更不想欺骗一个土著的感情。

要不还是到此为止,及时止损得了?

可不放纵一把又觉得有点亏,尤其是裴晏这种完全踩在他审美点上优秀男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托着下巴,坐在龙榻上发愁,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只好问系统道:[17,你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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