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1)

从观星阁回清和殿的路上, 楚懿渐渐冷静下来。

他原本是直接打算去祈安殿兴师问罪的,但仔细想想,就算他问罪了裴晏本人, 已经发生的事还是不会更改,“摄政王代替原主亡国”这个结局并不会被抹除。

反而,如果他没能够说服裴晏,却被他说服了的话,事情将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认真思考了一路,他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解决方案。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让阿福严格保密他今天去见过国师,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第二天早上。

今日早朝上的氛围十分古怪。

摄政王还没到,朝堂上已经弥漫起了硝烟, 原本应该整齐列队的大臣们不知怎么,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

经过裴晏昨天在龙椅上那么一坐,朝中两个党派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 几乎到了针尖麦芒的程度,如果不是有薛霖在场,恐怕要直接吵起来。

——这已经是薛相连续第二天来上早朝了。

这简直史无前例,薛相入朝为官至今十五载, 从没有哪一次连续上过两天或者以上的早朝。

从站在这里开始, 薛霖就在咳嗽,他咳的声音并不重, 只是沉闷,用来掩嘴的手帕很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越来越多, 早朝还没开始, 帕子已经染红了大半。

大臣们担忧地看着他,只怕他咳着咳着会晕过去,同时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能让薛相拖着病体来上朝,可见形势非常严峻。

他们左等右等等不到摄政王来,隐隐又有吵起来的趋势,就在这时,裴晏终于出现了。

他又迟到了。

昨天的迟到可以说是偶然,今天再迟早,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的,大臣们本来就对他很有意见了,这下更是忍无可忍,有急脾气的已经小声开骂。

下一秒,裴晏登上御座,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龙椅上。

本就剑拔弩张的局势被彻底点燃,有朝臣怒不可遏,径直出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摄政王,你想造反吗!”

这一句话犹如滚水,将朝堂上下泼了个沸腾,声讨之声不绝于耳,怒骂之语此起彼伏,忽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玄麟卫呢!陛下的玄麟卫呢!此等乱臣贼子,还不将其速速拿下?!”

裴晏看向那情绪激动到满脸通红的大臣,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一声轻笑夹杂在争吵间,却像是刺入一柄冰冷的剑,有人迅速反应过来——玄麟卫,在摄政王手中。

朝臣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有人气得浑身发抖:“摄政王,你莫不是软禁了陛下?!”

“陛下呢?我们要见陛下!”

“快从龙椅上滚下去!”

裴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始终未置一词,他不反驳,也丝毫不乱,甚至好整以暇地用手撑头,整个人斜倚在龙椅中,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们。

文官们叫得再大声,却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毕竟人人都知道摄政王武功高强,杀他们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在朝堂上杀人,摄政王也不是没干过。

十一年前那场叛乱,他不光当场将刺客斩首,后来还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揭发过一个隐藏颇深的幕后主使,那位大臣见事情暴露,冲上来就要和他同归于尽,却被摄政王一剑斩了,整个人从中间断作两截,肠子流了一地,又拖着这半截身子不甘地在地上爬了好一会儿,方才咽气。

那年摄政王只有十六岁。

经历过那件事的臣子们都对那画面心有余悸,当年尚且年少的摄政王都如此心狠手辣,又何况十一年后的今天?

他们的争吵声不能撼动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分毫,有人见势不妙,开始求助于薛相,可薛霖这个敢于弹劾摄政王的家伙今天不知怎么,竟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咳血。

见薛霖不帮他们,大臣们急得抓耳挠腮,又饥不择食去求助燕如尘,有人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将燕将军调回京都,莫非也是摄政王的意思?封大将军,却将他留在皇城,升了他的官,却削了他的兵权?”

“摄政王连飞燕军也想独吞不成?那可是护卫我大楚边疆安宁几十年的飞燕军,出半点差池,你拿什么和先帝交代?!”

“封大将军真是陛下的意思吗?如何证明不是摄政王假传圣旨?”

燕如尘被他们的聒噪灌了一耳朵,有些烦躁地别开脸——他实在没兴趣听这些,什么升升降降的,他只想率兵打仗,不想卷入他们无聊的党争。

如果摄政王真的造反反而简单了,可现在摄政王偏偏没有造反,是一心为了陛下,装出一副已生异心的样子,又要让他假装不知情……

烦死了。

他果然还是对姓裴的没有好感,这种阴险狡诈的家伙就该净了身去当太监。

燕小将军强忍着要一走了之的冲动,用充满愤恨的视线看着御座上的人,也不知是愤恨自己一时不察踩进火坑,还是愤恨某人挖坑给他跳。

就这么争执了快半个时辰,大臣们个个吵得口干舌燥,“皇党”们愁眉苦脸,“裴党”却红光满面,对摄政王的溢美之词滔滔不绝,脸上几乎写着“支持摄政王造反”几个大字,好像明天大楚就要改朝换代,改姓裴了似的。

却没人留意,裴晏的目光在跳的最高的那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尚且不甚清明的视线中已有杀意。

亲手提拔上来的臣子,也并非不可杀。

争论进行到白热化,裴晏开始听得不耐烦了,毒发本就让他心情烦躁,肯坐在这里听他们吵上半个时辰,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堂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他心中已然有数,不必再继续听下去。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就要站起身来,可恰在这时,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谁说朕被软禁了的?”

裴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少年帝王自御座的屏风后面缓步走出,黑色龙袍之上金龙栩栩,旒冕垂下的珠串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不疾不徐地走上那几级台阶,分明是在对堂下群臣说话,目光却注视着龙椅上的人:“谁说朕的皇叔想要造反,嗯?”

裴晏看到他,下意识就要起来,但身体的痛楚拖慢了他的行动,致使被楚懿按住了搭在龙椅扶手上的那只胳膊。

楚懿将他从头到脚巡睃一周,背对着文武百官:“季爱卿,是你吗?”

被他点到名的大臣一个激灵,膝盖一软,扑通跪地:“陛、陛下明鉴!臣不曾说过这话!”

“哦?”楚懿转过身来,停在裴晏腕上的手一路向上,缓缓擦过那件蟒袍柔顺的面料,经过那些层次分明的金线绣成的龙身,最终停在对方肩头,“既然不是,你紧张什么?平身吧。”

如果不是被他按着肩膀,龙椅上的人可能也要因这一句“平身”而平身了,两分钟前还从容不迫的摄政王,此刻身形竟有些僵硬,他万万没想到楚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偏巧他毒发时感知力大大降低,也没留意到他来。

那位姓季的官员感恩戴德地起身回列,而真正喊出“摄政王要造反”的大臣就站在他身后,此刻已是汗出如浆。

楚懿的视线从他身上经过,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漫不经心般移开了:“朕不过几日不朝,诸位爱卿便这般揣测,实在让朕心寒。”

大臣们心说你哪是几日不朝,分明是一个月都没来上过早朝了,可这个节骨眼上,又没人敢说得出口,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也打翻了他们所有的猜测,满朝文武心里皆是七上八下,不知道陛下这又是要做什么。

最可怕的是,摄政王依然没有站起来。

虽然事实是裴晏并非不想站起来,而是被楚懿按着根本站不起来,但大臣们的猜测已经飞出了十万八千里远,几乎连自己该怎么死都想好了,个个脸色灰败,几难站稳。

“摄政王辅佐朕至今十一载,勤政亲贤,劳苦功高,诸位爱卿却因一点小事如此诋毁于他,他不与你们计较,朕却不能。”

此言一出,“皇党”这边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有几个不愿跪的,脸上皆露出愤怒之色,似乎在无声怒骂他是个不分黑白的昏君。

再反观“裴党”那边,氛围就轻松多了,他们见连皇帝本人都支持摄政王,更加洋洋得意。

楚懿微笑着将视线转向他们,看向那个笑得最开心的:“冯爱卿可是有什么喜事,可愿与朕分享分享?”

被他点名,这位冯大人才意识到自己表情管理失控,急忙低下头去。

“冯爱卿不想与朕分享,朕却有一喜事想与诸位分享,”楚懿慢吞吞道,“皇叔曾与朕说,有一事苦他良久——自打朕称病不朝以来,朝中便对朕颇有微词,说朕荒于政事,德不配位,对不起皇叔这么多年辛苦栽培,隐隐竟有不臣之心,时常在他耳边煽风点火,可这些人又偏偏是他亲手提拔,卸磨杀驴,他于心不忍。”

他眼中含笑地看着那位冯大人:“朕便说,朕有一计,皇叔只需要在这龙椅上坐坐,剩下的事,朕来解决。”

他说到这里,那位姓冯的官员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冷汗刷一下冒了出来,原本红光满面的脸上只剩一片苍白,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饶命啊!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内心暗嘲皇帝昏庸无能的官员们,下一秒已经如坠冰窟,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原本一片明朗的局势是怎么天翻地覆的,大量玄麟卫已经涌入殿内,黑压压的一片,宛如乌云盖顶。

楚懿慢慢沉了脸色,他冷漠地注视那些两股战战的官员们,轻轻一抬手。

玄麟卫得到指令,径直冲上前去将他们捉拿,不由分说地拖出殿外。

一片“陛下饶命”的惨叫哀嚎之声响彻大殿,转瞬之间被玄麟卫清理出去二十多人,裴晏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皆属于裴党当中的激进派,与他想要清理的名单大致无二。

上次借辞官一事清理了一批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这一次又借“摄政王谋反”清理掉可能影响到帝权的潜在威胁,确实是按照他的期望发展没错,但……

裴党之中剩下来的官员个个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皇党那边则是一片茫然,之前坚决不肯跪的几个感觉自己被打脸,羞愧万分也跪了下来——这玩意像是会传染似的,没过一会儿,堂下便没人站着了。

最后剩下燕小将军和薛相,燕如尘一撩衣摆跪了,楚懿赶紧冲薛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知是谁先带头,喊起了“吾皇万岁万万岁”。

楚懿心说你们皇上三年之内必死,喊万岁也大可不必,他有些不耐烦地让他们平身,又随便意思了几句,打发他们退朝。

群臣终于散去,勤德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他和他面前的人。

“皇叔不打算跟朕解释什么?”他问。

裴晏坐在那宽大的龙椅上,眼睛还是看不清楚,只能辨出面前是个人的轮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即便只听声音,也闻出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

果不其然,下一秒,按在他肩头的手终于动了,少年纤细的手指揪住了他的衣襟,楚懿向他压低身体,在他耳边轻声道:“收拾完了那些人,现在,该收拾皇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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