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辟妖节是周国的一个大节日,传说每年的伏月中旬,一种食日的妖怪会在傍晚时跑出来作怪。夏日容易犯风邪,人们为了祈求平安,便兴起了辟妖节的传统。

青兴镇坐落在王都长京的正南方,处于南北的交通枢纽。每年的辟妖节,镇上的百姓和路过的旅人都会到镇中心的广场看驱妖仪式和歌舞表演。

这个节日里,人们会盛装打扮,出门相聚。一些家有富余的人还会准备一些贡品,比腊肉、米面等,由官府征收后呈到寺庙供上三天,然后施给镇上的贫困户或乞丐。

王婆和练忠作为镇上的生意人,每年都会准备一些贡品。而今年,练忠准备的不光是贡品,还有衣服首饰——给小星买的。

东街的成衣铺里,练从星已经试了第十三套衣服了。每次她自己觉得不错的衣服,店主都直摇头。

“这个不行,颜色太深了,死气沉沉的,来试试这个,今年特流行的款式,穿上跟仙女似的......”

店主人称兰姐,做生意特耿直,按照练忠的话讲,绝不胡乱推荐,顾客穿上合适的她才卖,不合适的她绝不乱吹。

于是练从星就看见一件粉白相间的轻丝长衫套在了自己身上,她像个换装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哎呀,这个好看,练师傅,看看你这捡的女儿,多可爱,多水灵,真是羡慕死我了。”

练忠选不来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他只觉得自己的义女穿什么都好看,这不是衣服挑人,是人挑衣服。

于是从头到尾他只会沉默点头,偶尔说一句:“不错。”

兰姐看练忠又点点头,一副“只要女儿喜欢就好”的样子,就转头问练从星:“怎么样小星,就这件吧?你看练师傅也说好看呢!这件穿起来像个小仙子一样。”

练从星脸上红扑扑的,是热的,她有些为难地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犹豫着:“好看是好看......但是这颜色容易弄脏。”

“哎呀!你又不是穿着去干活儿的,怕什么弄脏呀!女孩子就是要精致......”

练从星架不住兰姐劝说,最终还是点头了。她实在不想继续选了,反正兰姐只会拿出更“精致”的衣服出来,看来看去都差不多。

“好嘞,那就这件了!你穿着这件衣服,再去搭配几款合适的首饰,走在那个街上啊,绝对是焦点!”

练忠谢过兰姐,付了钱,又带着小星去了对面的首饰铺。刚进门,就看到个不想见的人——幸才哲。

幸才哲正和旁边一位女子交谈。那女子看上去十五六岁,身着青色的轻纱,头上的发簪银玉相间,手上还带着玉镯,应是哪家的闺阁小姐。

“苏小姐写的诗,在下早有耳闻,幸某人想邀请您一同前去雅集,谈诗会友。不知在下是否有此薄面。”幸才哲对着那女子恭敬道。

“幸公子真是说笑了。哪有女子参与雅集的道理。此次出来我也只是为家母置办些首饰,幸公子还是请回的好。”

“在下只是舍不得苏小姐的才能被埋没。苏柔乃当世才女,若只因女子身份而无人知晓,实在太可惜了。”

苏家小姐——苏柔,听了这话,腼腆地低下头,羞怯一笑。在家时,父亲对她要求甚高,把她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却从不夸赞她。母亲也只关注大哥,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她只是个等待出嫁的好女孩罢了。

幸才哲也是青兴镇数一数二的才子,能够得到他的赞赏,苏柔心里一阵暖意。

她正要回话,却见幸才哲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一个身着浅粉轻衫的女孩走了进来,头发一半披散,头顶梳着一个小发髻,而那发髻上,插着一个草编的小蜻蜓。

“这不是练师傅吗,还有练姑娘。”幸才哲赶紧上前跟两人打招呼,“练姑娘,真巧啊,好久不见了。”

“是挺巧的,你怎么在这儿?”练从星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苏柔。

“辟妖节快到了,我来这儿给母亲选一副镯子。”幸才哲道,“练师傅你们......也是来选首饰的吗?”

练忠点点头,看起来不太想理他。这小子的眼睛都快粘到小星身上了,简直是不怀好意。

这时候,刘店主才从里屋走出来,一看店里这么多人,赶紧招呼起来。

“哎哟,这不是苏家大小姐吗,抱歉啊,我刚有点儿事,您赶紧的来挑挑,今天刚到了几个,是长京最流行的款式!”

苏家是首饰铺的老客户了,刘店主自然不敢怠慢。练从星看练忠百无聊赖地在一边罚站,便想着随便选个什么就走。

她走到卖发簪的柜子旁,挑了一个看上去最简单的,指着问练忠:“义父,我喜欢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练忠当然看不出什么,他又点了点头:“不错。”

幸才哲却在这时凑了过来:“练姑娘,这铜制的发簪,于你而言太沉重了。姑娘这一身飘飘似仙,如花美貌,应当选个更轻盈的......”

练忠的眼神扫了过来,幸才哲背后一颤,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我就要这个。”练从星对这时代的首饰搭配实在没研究,也没空研究,反正平时根本不会戴,就选个看起来便宜的好了。

这时,练从星正要招呼店主,却看见刚才那女子走了过来。她看上去小心翼翼地,眼神不断往练从星头顶上飘。

“哦,这位是苏小姐,苏柔。”幸才哲见状,为二人做介绍,“这位是练从星,练师傅的义女。”

两人互相问好后,苏柔问道:“练姑娘,你头上的这个小蜻蜓,是在哪里买的呀?”

练从星有些惊讶,这小蜻蜓她卖了不少出去,只要在这东街西街逛过的人,都知道是她做的。这女子既然不知道,看来是几乎不出门。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苏小姐喜欢吗?”

苏柔也惊了:“练姑娘手真巧,是从小练习的手艺吗?”她也是识货的人,这小蜻蜓虽然是草编的,但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随便捏的小玩具,是手艺人的水平。

练从星点点头:“我从小喜欢做手工,靠做这些东西吃了不少饭。”

“练姑娘好厉害,有这等手艺......”苏柔看看练忠,又小心问道:“那姑娘你现在还做新东西吗?”

“当然,我还设计了好多新玩具,你见过能跳到半人高的竹青蛙吗?”

“竹青蛙?是竹子做的青蛙吗?那怎么会跳?”苏柔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做的青蛙可以哦,”练从星得意地拍拍胸脯,“我还接受定制,景家小公子和苏家大公子都是我的客户呢,苏小姐如果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来找我,我在西街练风铁匠铺。”

苏柔心动了,她从小到大都在学习女子礼仪,一年上不了几次街,而她同龄的女孩们,不是在练琴,就是在聊别人家的公子。

她也喜欢琴,但弹久了也是会腻的,这市井小孩的玩具,她是见都没见过。

“不过,辟妖节后十几日,我才得空。我要帮义父炼剑,过完节后,我们得闭关一阵子。”

“炼剑?”苏柔知道练忠是镇上的老匠人,但是炼剑打铁,都是男人干的苦活儿,这练从星一个小女孩,怎么炼剑?

“练姑娘她不但是拜了练师傅义父,还拜了师父的,现在他是练师傅的学徒。”幸才哲插话解释了一番。

“学徒?”苏柔还是不敢相信,“女孩也可以做学徒吗?”

练从星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可以?”

对于苏柔来说,这确实是超出她认知的事情。小时候,她学着大家闺秀的礼仪;长大了,她学着做女红,学着做一个未来三从四德的好妻子。

琴棋书画她都会,但都不喜欢。她喜欢写诗作词,喜欢表达观点,但那也不是女孩应该做的事。

她不能靠自己的才华去考官,也不能去参加文人聚会,因此这个爱好,也只能是自娱自乐罢了。

而铸剑师傅,那些小有名气的匠人,都是男人。而这些师傅选择的学徒,也都是清一色的男徒弟。

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女孩要怎么去打铁。

看苏柔的样子,练从星大概能猜出一二,这个时代的百科她看了不少,对于深闺小姐来说,这事儿可能有些超出认知。

于是她耐心解释:“学徒最重要的是肯吃苦,身体好,悟性强。这世上,有谁规定了女孩不能做学徒吗?”

苏柔摇摇头:“确实没有......”

“那不就得了。再加上我有个好师父,以后我们练风铁匠铺,一定可以重回巅峰!到时候,还请苏府多多关注我们,打铁找我们就对了!”

见小星又开始搞推销,练忠有些无奈。这小孩现在是见到有钱人就开始吹,吹他的铁匠铺子,吹他的订单排了好几年,吹他接的都是大客户,神剑即将面世什么的。

他轻拍了拍练从星的头:“选好了就走吧,还得去买其他东西呢。”

练从星还是拿了那根铜簪子。两人走后,苏柔依然在铺子门口望着小女孩的背影。

幸才哲看苏柔的样子,心里莫名不快。

他在东街蹲了两天,才等到苏家大小姐来买首饰,于是凑上去搭话。本来水到渠成的事,谁知道练从星半路杀出来了。

练从星和苏柔,他其实更喜欢练从星。苏柔虽是大家闺秀,但没什么主见,有些文采,也只是半罐水,说到底只是个无趣、内向的小姐罢了。

苏柔的父亲是个小官,据说之前曾是朝廷的人,后被贬到青兴镇来,现在在镇上做小官,虽然少了些权力,但油水多,日子过的也还行。

但幸才哲不是这么没追求的人。他不愿待在青兴镇,他迟早要考取功名,进京入朝。

冥冥之中,他有一种直觉,自己必将成大事。

因此,苏柔的家境就很一般了。他虽是穷书生,但志在四方,是看不上这种小官宦世家的。

他愿意花心思接近苏家,和苏柔搞好关系,不过为了熟人熟事,以后的仕途之路更好走罢了。若是让他和苏柔成婚,那是万万不行的。

至于练从星,他是真的有点喜欢。

他向来欣赏聪明、有才情的人,无论男女。

练从星是个特别的女孩,虽然身世悲惨,但她眼中从未出现颓丧,而是充满能量,像个不断发光的小太阳。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吸引身边的人。

这些人就好像围在她身边的蜜蜂,嗡嗡地,把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幸才哲每次想要靠近,都要冒着被蛰的风险。

就好像刚才。练从星一进来,连苏柔都被吸引过去了。而他自己,又一次被排除在外。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整个青兴镇,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他的搭讪,没有哪个长辈不喜欢他的懂礼守节。

偏偏这个练从星,总是对他爱答不理;而练铁匠更是对他横眉竖眼,好像对付什么豺狼猛兽一样。

理智上,他知道没有必要与这家人有纠扯。不过是个打铁的罢了,对他未来的仕途毫无帮助,他也绝不可能娶个铁匠的女儿。

但心里上,他很难放下。

这几乎成了一个执念,他始终想要明白——到底怎样,才能让这个女孩多看自己两眼?

幸才哲闷闷不乐地想着,不知不觉就踏出门去,跟上了父女两。他见两人又进了一家裁缝铺,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身前,只见这人带着斗笠,腰间挂着一柄大刀。这人眼神阴鸷,斗笠下的两只眼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向他。

幸才哲吓了一跳,他稳住身子,半鞠了一躬:“这位大侠,请问您有何贵干?”

“你,认识她吗?”那人压低嗓音问道。

幸才哲低头一看,对方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个女孩,正是练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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