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1 / 1)

从校广播中得知谷灵阳是第三名时,万年人已经在医务室了。

右脚的脚腕扭伤算不上太严重,没骨折,只是肿了一块,校医看后,笑笑说没太大的问题,拿来了冰袋让她多敷一会儿,又叮嘱了几句,这几天避免剧烈运动。

万年点了点头,先前还肆意张扬,这会儿整个人忽然就安静了下去。

医务室设在坐北朝南的综合楼,人少,很清静。

独自一人的静室内,万年看见了一扇窗,是投射在墙上的一方沉寂窗影。

倪定的微信头像就是一方安静窗影。

在这一刻,像是尘封的大门被一下打开,万年艰难意识到,她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倪定的消息了。

自从二月十四、倪定生日那天,万年故作轻松地搪塞过倪定的问题后,莫名其妙的,心里不知所措的感受就到达了顶峰。

为什么要送他两个礼物?

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又不止是他的生日。

那个杯子,姑且是可以看作礼尚往来的回礼……

而多出来的那个领带夹,在她心里,已经不单单只是生日礼物这么简单。

也是直到寒假,万年才发现,南淮大学的表白墙里,与倪定有关的投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个又一个夜里,万年一条条翻过,眼前浮现出倪定出挑眉眼,又回忆起他在高中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受欢迎程度,心里如有雨丝划过。

生平第一次,万年如此真切、如此强烈的,在她最熟悉最信赖的人身上,体会到了让她这般惶惶不安的感受。

是自卑。

万年最最最讨厌的感受。

甚至,因为自卑,她又连带着讨厌起了“自己喜欢倪定”这件事,恨不能把指针拨回从前,在事情还没冒出苗头之前,就连根铲除掉她对倪定所有超出边界的惦念。

又一次,快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干脆,自制一堵墙来封闭自己。

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只关注眼前的生活。

渴望有朝一日,也能走进南淮,去看他看过的风景。

来医务室时,万年是一个人来的,然而等她收回视线,再一回神,就看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男生。

万年依稀记得,这人姓汤,应该是叫汤佑荣,就是隔壁班的。

汤佑荣看着生龙活虎的,一进医务室就中气十足地表明自己胃痛,需要好好休养。

可不管怎么看,他压根就不是一副想要好好休养的模样。

校医给他开药时,他像有多动症似的,时不时就要转身看一眼万年,看清万年脚腕敷着冰袋,额上还淌着细密的汗,又陡然安静了下来,不吭声了。

校医离开后,医务室就只剩了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万年似是有些累了,微微垂着眼眸,仰靠在枕上补眠。

然而她睡得并不熟,即使闭着眼,眉心都是轻轻蹙着的,细看起来,那神情居然有些难过。

汤佑荣则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得完全不像昔日里那个张扬自信的自己。

费劲千方百计跟过来,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和万年说……

到后来,是冰袋不小心掉落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万年骤然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汤佑荣双手捧着捡起的冰袋,紧张兮兮递给她的画面。

“谢谢。”

万年吸了吸鼻子接过,汤佑荣则仍愣着没有动作,他不明白,万年的眼眶为什么是红的。

万年也同样微睁着眼睛看着汤佑荣,不明白汤佑荣为什么一动不动。

轻轻滚了滚喉咙后,汤佑荣问:“脚腕很难受吗?”

万年一怔,摇了摇头。

由于不想错过谷灵阳领奖,放下冰袋后,万年开始起身往外走。

汤佑荣想拦,和她擦肩而过之际,猛地伸出一只手,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年年你在哪儿!?”

就在这时,一个咋咋呼呼的女声响了起来。

万年应了一声,谷灵阳立刻跑进了医务室,紧张问:“你还好吗?”

万年惊讶极了:“你没有去领奖台领奖吗?”

谷灵阳一脸无所谓:“你扭伤脚踝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你,不是还有倆人吗?她们去领不就好了?”说着,仔细确认了万年没什么大事,她长长抒出一口气,又环视一圈,鬼鬼祟祟掏出了手机,开始给不知道哪位打电话。

谷灵阳:“嗯嗯,找到年年了,我问问她吃什么。”

万年:“?”

“你什么时候带的手机?”万年惊呼一声,看见汤佑荣还没走,瞬间又放低了声音,“你小心一点!我妈最近在严查这个!查到后不但要没收还要写千字检讨的!”

“放心放心。”谷灵阳嘿嘿一笑,“体委的,他平时不用的,就今天悄悄点个外卖,庆祝一下今天的成绩,可以偷偷让人送进来!”说着,她把手机递给了万年,又问:“趁校医不在,你快看看想吃什么?”

话音刚落,汤佑荣迅速转身,自觉站到了门口开始望风,神情十分坚毅。

万年一脸懵,谷灵阳则满意点了点头,给他递了个“你这小伙子还挺上道”的赞许眼神。

想看倪定。

想听倪定的声音。

想知道倪定在忙什么。

久违地拿到手机,万年仿佛听到了心里天人交战的声音,她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就好像陡然之间,手心里被塞进了一把可以开闸泄洪的钥匙……

想要获知倪定近况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清晰难捱,踌躇着,万年把视线投向了谷灵阳。

谷灵阳神情夸张地叹了口气,挤眉弄眼朝她笑了笑:“抓紧时间!”

万年终于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后,迅速拨出了那通烂熟于心的号码。

紧张等待时,万年像是要给自己打预防针一般,不断让自己放低起了期待。

倪定不会接的,她想,这是陌生的号码,哥哥的性格从小到大没变过,最是生人勿近,一定一定不会接的。

然而,嘟声响起的霎那,细密电流音刺啦一响,电话迅速接通了。

紧接着,熟悉声音直达耳蜗:“喂?”

“……”

“喂?”

倪定耐心重复了一声,万年却茫然垂下了头,她紧紧咬着唇,嗫嚅一阵后,半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见状,谷灵阳已默默退开了几步,去走廊上等万年了。

只有汤佑荣,原本紧紧盯着走廊的方向,却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秒,若有所感一般,猛然回头看向了万年。

紧接着,仿佛被一只不期而至的手一把捏紧了心脏,汤佑荣心底生出了几丝难以明说的滋味。

恍惚、无措、紧张……

乍一看上去,万年无疑是不安的。

然而眉眼间,却又盛着不自觉满足下来的安定与雀跃。

过去大半年里,汤佑荣暗中留意了万年许久许久,见过她安静的样子、笑的样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

这么矛盾。

这么混乱。

汤佑荣站在门口,认真看着万年,清楚地感到了自己动作滞缓,身体像是泄了气,他动作机械地往门内退后一步,几乎连呼吸都快要敛去,想听听万年会说什么,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万年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

然而,沉默也可以有千般意味。

万年挂掉电话时,汤佑荣远远看着她眉眼间一瞬满溢的伤心,心想,他好像输了。

好像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输得彻底。

而更让汤佑荣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铃声居然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那串号码,万年大脑像是宕了机,第一反应居然是感到费解。

过了好几秒,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紧接着,忙不迭接起了电话。

似是所有阴霾一瞬间远去,接起电话时,万年唇角轻扬,眼眸一瞬变得很亮,宛若盛上了点点晨光。

电话一通,倪定却没立即开口。

那一瞬,细密的电流声再次和头皮刮擦而过,紧接着,一阵有规律的呼吸声呵在了万年耳畔,起起伏伏,犹如近在咫尺。

像一座山,分明无言静默,却又充斥着她所有的思绪,万年一怔,后知后觉,耳畔传来几丝酥麻痒意,不自觉就又抿紧了嘴唇。

像是执拗地和空气打起了赌,一声“哥哥”明明早已递到唇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一时间,万年着急又无措,越发搞不明白自己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才开心了几秒钟不到,就又变成了这副不知餍足的讨厌模样?

见她不说话,电话那边也很沉默,许久,才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低笑。

一瞬间,万年心都跳到了嗓子音,只以为倪定正要挂掉电话,还来不及懊悔,就听见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冽声音。

“说话,小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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