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副驾的时候，林璃还看了看后座，确认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赵没来？”
“心理咨询，我都是一个人来。”
“哦……”
能有机会独处啊喂。
早知道前两次，她应该回复他的嘛。
“对不起，上两次我太忙了，正在跟手术……”
“没关系，工作重要。”
“……你也很重要。”
话一说完，林璃慌忙看向窗外。她的耳朵红扑扑的，连心跳也跟着扑通通的乱跳。
顾承屹的眼里向来没什么情绪。
直到这一刻，看着副驾上那个明显慌乱的倒影，他才暗自笑了笑，踩下油门。
他向来开车不算快，因为是晚高峰的关系，他开得更加克制而平稳。如此一来，反而显得车里的平静世界跟外面那个匆匆忙忙的世界格外不一样。
车辆徐徐的开过这条车流量拥挤的马路，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红灯，他才想起什么似的，慢悠悠的看向她，“想吃什么。”
“吃火锅好不好。”林璃把手扣在安全带上，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好久都没吃了。”
“好”。
火锅店选在在林璃家附近的商业街里。
正好晚饭时间，这里的人倒是不多不少，不算喧闹，也不算过于安静。
林璃走进去选了靠窗的桌，三下五除二的点好菜之后，心里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轻哼着歌，给自己摆好碗筷。突然间，她的鼻翼颤了颤，仿佛闻到了来自隔壁桌的，浓厚的牛油香气。
林璃转过头，看着隔壁桌满桌的菜，飨足的咽了一口口水。
顾承屹笑了笑。
她的双手蜷起来，规规矩矩的摆在餐盘前，很像一只蹲食的小猫咪，机警又乖巧的等待着。
“这么饿？”
“饿。”林璃看着隔壁桌的鸭肠，眼神都快拉丝了。
顾承屹把桌上的可乐递过去，“一会儿多吃点。”
“那得吃掉多少钱啊。”
“没事，我养得起。”
林璃头脑中好像有一根线断了。
她微微定了定神，然后慢半拍的，再假装没有什么动作幅度的抬起头。
对面的顾承屹正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上下翻动着手机，只是感觉到林璃视线的时候，才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
短短的一瞬间，她感觉……从他神情里，好像并没有看出刚才的话有什么特殊意义。
错觉，一定是她的错觉……
菜循序渐进的上来，刚才的小插曲完全没有破坏她美好的食欲。此刻，林璃几乎是饿鬼本性全露，也顾不得在他面前留什么淑女形象了，小口小口的鼓着腮帮子，活像一个吃栗子的松鼠。
吃到一半，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心理咨询还顺利吗？”
“嗯。”
“有什么不适应的要跟我说哦。”
“嗯。”
林璃满意的挑了挑眉，然后夹起油碟里的一块肥牛，往碗边滴了滴油。
沸腾的锅底开始冒气一层层滚烫的红油，浓厚的香气蒸发成水汽，由厚重到轻芜一般，氤氲在两个人中间。
顾承屹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看着林璃的脸上仿佛被贴了一层淡淡的雾，脸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嘴角也红红的。
他把手放在桌面，心平气和的看着视线里沁润的水汽，又慢悠悠的给林璃倒了一杯水。
好像在做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对了，你怎么不吃啊。”似乎是感觉到对面若有似乎的视线，林璃终于停了一下。
“不太饿。”
“你怎么跟我还客气呢，”林璃吐了吐舌头，捞起一片毛肚放到他碗里，“尝尝这个。”
“……”
顾承屹的手掌轻轻握起。
过了半秒，他才眸色极为勉强的看着碗底。而对面的林璃，正一脸笑意，呆呆的、憨憨的看着他。
像是心中天人交战了好久，顾承屹夹起那块毛肚，整片放进嘴里，缓慢的嚼了嚼，咽下去。
看他吃了毛肚之后，林璃也没再多想，又给自己碗里塞了一块肉，“开心，难得有人跟我一起吃火锅。”
“那你以后想吃火锅的话，可以叫我。”
“啊？”
对面的人面色平和的喝下了一口水。而这边，轰隆隆的，林璃仿佛听到自己耳朵边上有一个除草机，嗡嗡的，持续盘旋在，声音低沉又笃定。
以后。
可以。
叫他。
是以后还可以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意思吗。
或许是顾承屹这句话给了她一点浅浅的希望，再联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养得起，”林璃的脑子完全跟不上现在的状况，一只手呆呆的往前挪着，指尖缓缓的移向桌面那盘牛肉丸子……
“小心——”顾承屹的话没说完，那盘牛肉丸已经被她无意识的，顺滑的倒进锅里。
——连同他的衬衫一起，被溅起了一滴滴昏黄的油渍，浅浅的向周围晕开。
“……”
“大哥，”林璃把手里的茶杯举到头顶，往上一抬，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表情，“这顿我请。”
“衣服我买。”
商场的人不算太多，没有周末那种过剩的人流量，却也不至于过分冷清。
林璃原本和顾承屹是并排走的，到了商场之后，她才走的比他快一点，急匆匆的去找那几个她知道的男装品牌。
凭她粗浅的记忆——她大概知道是那几个，毕竟她偶尔看到林珩在买。
而林珩作为一个小有点名气的赛车手，他对衣服的品味还是有一点自己的要求的。所以林璃觉得，也许顾承屹穿上这些衣服，也会有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林璃走在他大概半步之前，借着商场明亮的灯光，她突然转过头，想拉过他的衣服看一下到底染得有多脏。眼看着顾承屹站的离他有些远，她边走过去，用一根手指勾住衬衫的对襟，一边往下拉，一边喃喃念叨着，“你这块油怎么……”
顾承屹正好在看手机。
几乎是无防备的，他的身子轻而易举的被拉下一个向前倾的角度，而鼻尖——猝不及防的蹭过她的额头。
轻柔的，短暂的，热络的男人气息抵在她的额头。
有一阵浅浅的淡海盐香。
林璃心跳一滞。
她脸颊霎时烧的慌，急忙松开自己的手指。却在松开的那一瞬，手指轻轻划拉过他的胸口，触碰到了一片……皮肤。
嗯。是硬朗的，有着紧实皮肤触感的，胸肌。
林璃懵了。
她觉得自己心跳快炸了。
连同指尖都抖得不成样子。
心里冷却了半秒之后，她才慢悠悠的，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的缩回手，只觉得指尖滚烫得，仿佛刚掉进了岩浆里。
脸上更是红的像一只煮熟的虾。
她发誓刚刚只是单纯的想看看——
“我，”林璃尽量克制着心口的蓬勃呼声，扬起头，正对上顾承屹有些错愕的眼，“你，你怎么不守男德。”
顾承屹静静的站在离她不足三十公分的位置上，原本冷冽的眼眸转了转，几秒之后，他的喉结温吞的动了一下。
“我？”
“对，你。”
林璃强作镇定。
“我怎么就不守男德了。”
顾承屹似笑非笑的拧起眉头，盯着眼前这个红着脸的小姑娘——她鼓着腮帮子，明明心虚的要命，还要做出这副天不怕地不怕颠倒是非的样子……
“你们军人，应该反应比普通人快，对吧。”
“那我碰到你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可以把我的手打掉。”
“所以？”
“所以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这确实是一个清奇的角度。一个耍赖都足够让人理直气壮的角度。
顾承屹挑挑眉，装作若有所悟的拖长了语调，“我——这么不值钱么。”
林璃想了想，声音埋得比蚊子叫还低，“在我这里，倒也挺值钱……”
不对啊！
她恼着剜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指着他的嘴角，“不是，值钱归值钱，你笑得那么得逞是怎么回事。”
“咳，”顾承屹罕见的怔了怔，然后迅速撇开眼神，“我没有。”
“你有。”
“你耳朵那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