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竹峰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元旦前应该是可以回来的。”
他们这次的任务很特殊，好几次死里逃生，现在还在边境线上周旋。
“好。”言兮想说元旦好远，但她不能说，她不能让他担心。
“你跟娘说。”把电话递给罗西凤，她不敢说了，怕自己忍不住。
罗西凤说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她只想现在看到他，看到他平安回来。她现在能理解罗西凤迫切想让他留个后的心死了，她现在也想有一个他的孩子。
洛竹峰十二月中旬就回来了，被直升机直接送到了京都第一医院。言兮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他还在手术室里。
吕建国见她来了，上前安慰：“你别担心，伤的不严重。”
言兮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声音都有些发抖，“我知道，没事儿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慌，现在的医疗水平那么差，万一有什么事儿，她不敢想，怕的腿肚子都在抖。
见她在微微发抖，吕建国指了指过道的凳子，“你先坐，一会儿就出来了。”
两个小时候，洛竹峰被推了出来。伤在腹部，出血严重，出血点有好几个，所以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主治医生正在跟吕建国解释，言兮就已经哭了起来。
她到这个时代一年了。他在她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很强大，无所不能。现在他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被单上还有没清理的血迹，就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安顿好洛竹峰，吕建国就回部队了。临走还给袁园打电话，让她来陪言兮。言兮没敢跟罗西凤说，只让赵庆兰照顾她。
袁园来的很快，她到的时候，言兮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帮洛竹峰擦洗了身子和脸，坐在床边看书。
“言兮。”听吕建国说她哭的厉害，袁园表示有些怀疑，她明明情绪稳定。
“你怎了来了？”言兮合上书，从床下拉出一把凳子，“你先坐。”
袁园走近了，才发现她眼睛肿的厉害。“你还好吗？”
言兮给她倒了杯水，“我没事儿。麻烦你和吕营长了。”袁园在京都的一家国企上班，这个时候来，言兮知道肯定是吕建国打了电话，她请假来的。
“你别那么客气。”袁园接过水端在手里，“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给你送饭，你照顾他，你看行不？”
吕建国打电话的时候说，团里本来要派一个战士过来，被言兮拒绝了。
“没事儿的，袁姐，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可以。医院有食堂，我自己去买饭就行。”言兮不想麻烦别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不能因为洛竹峰受伤了就都围着他转。
“你别跟我客气，就这么定了。”袁园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床头柜上，用杯子压住就要走。
“姐，这个你拿走。”言兮把钱塞回她手里，“住院费部队掏，我自己在这儿照顾他也不花钱，你这样就见外了。”
听她这么说，袁园也不强求，装上钱说：“那行，这些钱我给你买饭。”
晚上，言兮趴在床边看着洛竹峰，他瘦了，还黑了，脸上有些地方都起皮了。
“这是去干什么了呀。”言兮轻轻摸他的脸，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
两人间的病房，只安排了洛竹峰一个人，她明明可以去另外一张床上睡，可她却不敢让他离开她的视线，怕一回头人就没了。
“你现在也太丑了。”言兮碰了碰他脸上晒红的地方，眼泪连成了一条线。
“你这脸跟地图似的。”
“太丑了。”
“洛竹峰，如果你这次好了，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言兮哭累了，坐在地上，脑袋缩在腿上，就这样睡着了。
半夜，言兮被疼醒了。地上坐了太久，膝盖疼的厉害。
月光皎洁，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他的脸笼罩在月光中，像是镀上了一层荧光。
言兮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她这一年的经历，就好像是自己的一场长梦，而他会随着这场梦消散。
她又想哭了。言兮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哭瞎的。
第二天一早，赵书安和吕建国都来了，顺带送来了他们的早饭。但洛竹峰却一点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昨晚也没有醒过吗？”跟着赵书安一起来的主治医生问言兮。
“没有。”言兮以为他的伤势太重，所以才不醒，听到主治医生的话，她觉得有问题，“所以按道理来说他应该醒了是吗？”
主治医生又检查了一下，“没有问题，他的手术很成功，伤口也没有出现渗血的情况，不醒可能是因为受伤前太累了。”
洛竹峰在执行任务时，为掩护其他人，被人包围了。辛亏他躲得快，腹部中了两枪，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
赵书安和吕建国跟着主治医生出去了，言兮的心越来越慌，总感觉他好像就要这样睡过去了。
洛竹峰是在下午醒来的，醒来的时候他眼神涣散，言兮一度怀疑他傻了。
“洛竹峰。”她握着他的手，小声唤他。
他的眼神逐渐聚焦，最后锁定她，就这样看着她盯了半晌。
言兮赶紧跑出去叫医生，开门儿的时候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言兮。”
如同嗓子里含着砂砾，听得言兮耳朵生疼。
言兮回头，就看到他红着眼眶，她第一次感觉到他如此脆弱。
“洛竹峰，你终于醒了。”言兮的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声音都带着哭腔，一点一点走回了他床边。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言兮，你还在。”
洛竹峰从昏迷之后，就陷入了一个梦境。梦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到处都是汽车，行人在路上都神色匆匆。他在那个世界看到了言兮，他的言兮。
言兮穿着蓝白的校服，和一个姑娘手牵着手走在路上，有说有笑的。
他走过去叫她，她却不理他，还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就像一个鬼魂一样，一直跟着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最后嫁人生子。
她嫁的那个人不是他。那里的她很快乐，她嫁的那个人很爱她，总会哄得她放声大笑。
他以为，她要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我在。”言兮哽咽着出声，她现在好想抱着他大哭。
医生来检查过之后，告诉她没有大问题，好好休养就行了。
言兮给吕建国打了电话，晚上以赵书安为首的一帮军人就来了，安安静静地进了病房。
“敬礼！”一进屋子，大家就排的整整齐齐敬礼。
言兮扶着洛竹峰坐起来，给他们回礼。
这是一种言兮正在逐渐理解的情感，震撼、伟大却也平凡。
一群战士闹着跟洛竹峰说了一会儿话，就被赵书安领走了。吕建国留下来跟洛竹峰了解当时的情况。
言兮不敢听他说当时的情况，只能称自己吃多了要出去转转，急匆匆的走了。
目送她出门，洛竹峰才把看着吕建国，“她吓坏了吧？”
想起言兮在手术室门口哭的惨烈，吕建国就有些心有余悸，“小姑娘当时哭的，我还以为你少了一条腿呢。”
洛竹峰满是愧疚地说：“我下午醒来她就在哭，哭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见他这个样子，吕建国就笑，“你栽了，就栽这小姑娘身上了。”
洛竹峰瞪了他一眼，“我乐意。”
吕建国问清了情况就走了，赶着回去写报告。洛竹峰忍着痛爬起来从窗台上往下看，就见言兮蹲在楼下，脑袋埋得低低的，又在哭。
洛竹峰赶紧转身就要去找她，被门外的护士拦住了，“这位同志，你现在只能卧床休息。”
洛竹峰着急地推开她，“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言兮其实已经哭完了，只是眼睛太红，觉得丢脸，就想等一会儿再回去。
结果蹲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双停在自己面前的脚，鞋都穿反了。
“言兮。”洛竹峰声音哑的厉害，一口气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言兮赶紧站起来扶他，“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让卧床休息的。”
洛竹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蹲在这里哭，我怎么卧床。”
这一说，言兮眼睛又红了。她也不想这么矫情的，可就是想哭。
“你是水做的啊？这么爱哭。”洛竹峰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先忍忍，咱回去再哭好不好。”
言兮忍住哭意点了点头，看着乖巧又委屈。洛竹峰心头一软，只想好好抱抱她哄哄她。
他们进去的时候护士等在病房门口，没好气地说：“什么重要的事啊，命都不要了？你这伤口要是崩开了的话，得再上手术室啊。”
言兮赶紧把他扶进去，撩衣服检查伤口。万幸，没有崩开。
“晚上还有三瓶液体，先让家属扶着去上个厕所吧。”
上了厕所，洛竹峰乖乖地躺在床上，看着言兮。
护士输好液就出去了，言兮被他看的脸红，“你看我干什么啊？”
“你不是要哭吗，过来我抱着你哭。”
言兮没忍住眼泪又下来了，“你怎么这样啊，就想看我哭。”
她怕压到他的针，不敢太靠近，就蹲在床边牵着他的另一只手。
“不哭了啊。”洛竹峰仅用一只手就把她拎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段时间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