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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六月雪飘飞(1 / 1)

秦秋寒听到这话,眼角余光瞥向凌无非,却见他气定神闲摇了摇头,冲施、谢二人问道:“如此说来,这位谢先生,本事还真不小。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对天玄教的底细,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清二楚,这可谈不上,”谢辽摇着小扇,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笑容愈显意味深长,“至少比起这位兄台,我所知道的,可要少得多。”

在场诸人闻言,一时都快忘了方才玉华门内发生的丑闻,齐刷刷朝二人看来。

秦秋寒双手负后,暗自攥紧了拳。江澜留意到这古怪的举动,不禁蹙起眉来,心中暗自想道:“总不会星遥她是……糟了!难道……”

“这是什么话?”凌无非淡淡一笑,对谢辽道,“谢兄既然有消息要宣布,尽管说便是了,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谢辽目光狡黠,飞快打量他一番,合扇朝他眉心一指,随即转身,朗声大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妨直说。诸位都知道,天玄教信奉神祇,为寻回教主,四处搜罗转世圣婴与圣女交合,生下女孩,便成为教主,生下男孩,便立刻杀之。”

厅内一干人等听得稀里糊涂,面面相觑,七嘴八舌议论开来:“你说这些管什么用?”

“就是就是,直接说嘛。那小妖女在哪里?”

凌无非双手环臂,靠墙而立,目光始终在谢辽身上来回打量,试图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何处见过此人。

“什么小妖女呀,是谁告诉你们,张素知生的是个女儿?”谢辽摇头晃脑,故作叹息,“”言罢,身形一转,手中折扇直指凌无非,道,“就是他!”

凌无非不禁摇头,嗤笑出声。

众人听了半天,就听他放出这么个不响不臭的闷屁,纷纷大笑起来。

“施庄主,您的这位门客在说什么胡话?随便一指便是魔头妖女,这是专程来逗咱们笑的吧?”

“就是,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当‘惊风剑’的名号是什么?菜市场里随便叫卖的吗?”

“凌少侠,咱们可不跟他一般见识,当个笑话听得了。”

谢辽听着这些话,不慌不忙一展折扇,摇了摇道:“世人皆知‘惊风剑’的威名,可又有谁见他用过?”

“人家爱用不用,关你屁事?”金海冷不丁道。

“是不用,还是根本未得真传?”谢辽朝凌无非走近几步,唇角微微上挑,忽然高举双手,在空中拍了拍掌。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紧跟着,随着一阵脚步声,又见一个人走进门来。

“这不是……”江澜一见此人,下意识脱口而出,话到一半又立刻闭上了嘴。

眼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追随凌皓风半生,一直留守襄州的王管家。

凌无非略微一愣,稍稍睁大眼,认真看了一眼王管家。王管家本名王瀚尘,曾追随凌皓风走南闯北,在场各派宾客,大多都认得他。

见他到来,凌无非立刻意识到此事不简单,谁知不等开口,便见王瀚尘走上前来,略一躬身,拱手朝这位少主人施礼,随即站直身子,道:“对不住了,公子,事到如今,有些话不得不说,还请见谅。”

凌无非只觉他话里有话,隐隐便预料到他开口以后会是什么状况,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却不得不由他把话说下去。

“当年,各大门派联手围剿天玄教,几乎全军覆没。我家老主人勉强脱困,带着一身伤回到襄州调养。岂知一年之后,白落英女侠却带着一个孩子来找他。”王瀚尘道,“这个孩子,便是我家公子。”

凌无非缓缓摇了摇头。

他自知沈星遥才是张素知的后人,谢辽所言,俱是胡说八道,可王管家的话,却让他心生疑窦。

的确,从小到大,江湖之中始终盛传他是凌、白二人的私生子,但传言终究只是传言,无一人拿得出实据。

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凌皓风另有妻子,为何从未公开?这位所谓的“生母”甚至连一幅画像都不曾留下,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王瀚尘摇摇头,继续说道:“白女侠说,张素知虽是妖女,但毕竟孩童无辜,所能循循善诱,教他走上正道,也不失为侠义之举。主人念及旧情,也想着这孩子本是一张白纸,直接斩草除根未免过于残忍,可谁知道……谁知天玄教余孽未除,竟找到了他,里应外合,联手害死了我家主人呐!”

“这……这是真的?”众人面面相觑。

“万事须得讲证据,王管家,就算过去这么多年,许多事无法证实,你总得同我们说说,既然是他害死的凌大侠,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为何当年你不说,非得等到今日呢?”江明做出中立之态,有意引王瀚尘把话说圆。

“当年……当年怎么不说?”王瀚尘自问自答,苦笑说道,“当年天玄教虽有余孽在世,却未四处作恶,我若如此说,有谁会信呢?就算信了,又有谁能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够杀人?何况我家主人与白女侠,婚约早已解除,平白无故的,又是从哪来的这么一个孩子?”

凌无非听着这些话,由始至终不发一言。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王瀚尘的话,分明都是胡说八道,却偏偏条理清晰,前后因果衔接,全无破绽,着实难以找出漏洞破解。更何况,他若极力自证,祸水东引,必然浇到沈星遥身上。且不说二人早已定情,即便只是萍水相逢,她已为救他性命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自己又岂能为了辩白连累于她?

“原来不是小妖女,是个小魔头啊!”人群当中响起一个声音。

“凌少侠,他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如果不是,你也该说句话吧?”又有人道。

凌无非低头沉默片刻,眉心紧蹙,抬眼望向王管家,正待开口,却见他抢先道:“公子,老奴求求你,早些收手吧!您已害了老主人,可不能再拖累秦掌门呐!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授你武功,悉心教诲,你却借着他的信任,纵容手下在金陵犯下恶行,掳走那些孩童,他们也有父母亲人,您又于心何忍?”

“我没做过。”凌无非平静说道。

他为保护沈星遥,无法列出实据,思来想去,唯一能够说的,也只有这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既未做过,为何去年,凌少侠受我之托,本该替我寻找失散多年的孙女,怎的突然搁置此事,转到去了渝州,上了玉峰山?”段元恒忽然开口。

凌无非闻言一惊,本能扭头望了他一眼。他万万料想不到,当众说破段苍云之事,本是为了阻止段元恒继续作恶,竟被他用来攻讦自己,反倒令他哑口无言。

到了这时,本被一众弟子押在厅中的王霆钧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半晌,方开口道:“当年我虽未接应上师兄,却遇见了那些侥幸从鱼仙人口中脱身逃出的英雄豪杰,他们聚在客舍,死的死,伤的伤,唯独最后出来的白落英还好好的,还在我等面前,对张素知大加赞赏,称赞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王霆钧,你放什么马后炮?既然当年那些人都活着,你为何不去接应?”何旭痛斥他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就是要岳震涛死啊!”王霆钧说完,仰面长笑,笑声分外嚣张可怖。这厮到了穷途末路,竟还不忘找人垫背,当真无耻得很。

“说不准呐,给李少侠施展傀儡咒的另有其人,”金海阴阳怪气道,“就是为了搅乱这比武大典。哎,对了,秦掌门,你们鸣风堂是不是还少了个人?那个小丫头呢?小姑娘瞧着话不多,对咱们这位‘凌少侠’可是一片痴心啊,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凌无非听到这话,唇角微微一动,不觉发出嗤笑。

沈星遥如何受伤,昏倒之前又目睹过何事,在场唯一可以算得上是证人的,只有燕霜行,可她之所以沦为阶下囚,也是拜他所赐,又怎会多言?

凌无非深知眼前这个叫做谢辽的男人绝非善类,王瀚尘之所以胡说八道,多半也是受他胁迫,可偏偏自己什么也不能说。

“不是的,昨天夜里……”舒云月本想说话,却被陆琳捂上了嘴。

“既然人都送上门来了,那还等什么?”施正明高呼,“把他拿下,咱们自然就能知道天玄教那帮孙子藏在何处。”

众人闻言,蠢蠢欲动。

“急什么呀?话还没说清楚呢!”江澜大声道,“无凭无据,光听几句话就要打要杀,难道今天来的这两个人都是神仙吗?他们说的就一字不错?”

秦秋寒见状不妙,当机立断走上前来,伸开双臂拦在凌无非跟前。

“师父……”凌无非一愣。

“你说你没做过,自可向各位好好解释,”秦秋寒眸光深邃,一字一句说道,“既心中坦荡,不妨告诉诸位,你为何要去玉峰山。在座的各位也是英雄豪杰,不会只听一家之言,倘若……”

“对不住了师父,无可奉告。”凌无非深吸一口气,道。

他听得明白秦秋寒的暗示,也懂得恩师之所以如此点拨,便是要让他认清利害,想明取舍。

“好。”秦秋寒点点头,缓缓放下双手。

施正明得意昂头,便要对随行的手下施以号令,却听得何旭说道:“不忙。”

“何长老,这儿可都是你的人,”施正明道,“只要您一句话,包管让这小魔头当场毙命,还用得着费什么功夫?”

“你是傻子吗?”金海讪讪插话道,“还没问出来那些被拐走的人在哪呢!”

“那就把他绑起来,”一名长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摸着胡须道,“有什么手段,通通使上,总能让他把实话都说出来。”

凌无非闻言蹙眉,反手抚向腰间啸月剑柄,在场大多数人亦已亮出兵器,拉开架势,直指向他。

王瀚尘似有不忍,当即背过身去,阖目发出一声长叹。何旭见此情形,唯恐王燕二人伺机逃走,便亲自带着程渊同几个弟子将人押出大殿,从怀中翻出一瓶七日醉的花浆,倒出瓶中的赤色液体,让程渊给二人服下。

程渊依令而行,喂二人服下药后,塞上瓶塞,便要回身交还何旭,却被人一把将瓶子夺了去,定睛一看,竟是谢辽。

“这是什么?”谢辽唇角微挑,“听闻贵派有味独门毒药,叫做七日醉,服下可使人经脉淤阻,无法运功,可是这个?”

“正是,”程渊说着,便即朝他伸手,“请还给我。”

“哎,”谢辽摆摆手,目光瞥向厅内,唇角上挑,轻笑说道,“这不是正用得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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