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的微风拂过稻浪，带着稻香和泥土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洒在金黄的稻穗上。
苏墨苓抬起手背抹了一把汗，望着那金灿灿的稻穗，又低头瞅了眼自家这半亩地蔫巴巴的稻子，深深长叹了口气。
造孽啊。
一觉睡醒，好端端地穿到了她从未听闻的朝代。离谱的是，她还穿到一户穷困潦倒，揭不开锅的人家。
天知道，当初她看着房屋残破不堪，墙壁斑驳脱落，缸中仅有薄薄一层粮时，内心无比崩溃。
这不，今日家中弹尽粮绝。她被家中唯一的长辈，也就是原身的祖母遣出来割稻，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系统充满搞怪的声音响起，搭配着它的机械音，异常诡异：“宿主没钱怎么办？那我们快来一起刷刷刷吧！嘿咻……”
苏墨苓对这个间接性抽风的系统，不过几日就已经受够了：“……闭嘴。”
可能是上天眷顾她，不忍看她在古代孤苦伶仃漂泊，派了个名为“让我们一起刷刷刷”的印刷术系统帮助她。
当然，现在她对此保持质疑的态度。
正当苏墨苓来回从溪边接水浇灌枯黄的稻田时，不远处传来焦急且不断喘气的声音，来人是隔壁邻居翠婶儿：
“阿古他儿啊，快回家看看……上门催收的来了！”
阿古是原身故去父亲的名字，至于全名是什么，她暂时还不知晓。谁让她压根没继承原身的记忆呢。
“好，我这就回去看看。”苏墨苓将木桶中的水往前一浇，拎着镰刀和木桶便往家中赶去，“谢谢婶儿！”
苏墨苓还没踏入院门，便听见锅碗瓢盆和瓷器落在地上发出破碎且清脆的声响，以及老太太苦苦哀求的哭泣声。
“等等——”
苏墨苓刚入院门，便瞅见院中站着一个灰衣男子，地上坐着原身的祖母。此时房门大开，看见了内里有个黑衣大汉正在翻箱倒柜四处寻找什么。
她将手中的东西随意扔在地上，快步上前，将瘫坐在地苦苦哭泣的老太太扶起身。
那两人瞥见苏墨苓回来，倒是停了手。
只不过身穿黑色袍子的大汉面上满是张扬：“来得正好，你们的田税已拖欠数十日。今日若再不交出，那么别怪我们好好翻找翻找了。”
苏墨苓看着他们的嚣张气焰，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怒火，扬起不怎么好看的笑容：“不知我们拖欠官爷多少税银？”
不知是不是苏墨苓那声“官爷”的称呼取悦到他们，两人竟稍稍缓和了脸色。
“两石粮。”那灰衣男子举了一根手指。
老太太闻言，当即又软了腿，面上一片灰败，声音颤抖：“两……两石，我们哪来那么多粮啊！”
苏墨苓连忙扶住祖母，嘴上安慰同时在心中默默换算。
她这几日大致了解了这个朝代的一些基本常识。一石粮差不多为六十公斤，而她们租的半亩地就算收成好时，也只能产一百五十公斤左右。
如此，苏墨苓不由开口：“税收不是按照三成收税吗，如此怎的足足高了五成之多？”
三十公斤粮，她和祖母两人最多只能维持一月的口粮。
灰衣男子不再言语，只是瞥了一眼黑衣大汉，后者往苏墨苓方向走了几步，试图以身材的差距起以威慑：“且不说你们已经拖欠半月之久了。”
“你看看那半亩地，被你们俩娘们糟蹋成啥样了？老爷心疼那地儿，多收点是为了让你们长长记性。”
苏墨苓暗骂一声冠冕堂皇。拉着祖母往后退了几步，心下已有主意：“你给我两个时辰，我自会交齐税银。”
黑衣大汉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灰衣男子率先拦住，随即只见后者点了点头。
“午时过后，我们再登门收税。”
灰衣男子话落，便抬步往外离去。
黑衣大汉赶上他的步伐，同时回头面露狰狞警告道：“最好别搞花样，午时后老老实实上交税银。”
苏墨苓默不作声，将听闻噩耗几欲晕厥的老太太扶到木椅上。
只静静望着两人的背影，那张被泥土遮掩芳华的脸蛋上浮现几分厌恶，随即敛去眸中的暗芒，轻轻合上院门。
她从未想过，这才穿越三日，便碰上了这等狐假虎威的事儿。
看着院中房内满地狼藉，深深叹了口气。
“宿主，检测到您的情况不太美妙，请问是否需要我的帮助？”系统这次恢复了正常模式。
苏墨苓并未立马回应系统，而是轻柔着声音朝着老太太道：“阿嬷，你先去隔壁翠婶家歇歇，等我归来后将屋子收好，再喊你回来，可好？”
她虽未继承原身的记忆，但这几日在街坊邻居的口中明里暗里打听到不少消息。其中之一便是，原身的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因病去世。老太太就那么根独苗，如此，家中只剩下三个弱女子。而后在原身十二那年，母亲因生计被迫外出谋求出路，自此了无音讯。
这家中，就只剩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老太太满面愁容，不断叹着气，语气满是自责：“是阿嬷太没用了，如今竟连稻子都种不好了。还错过了统一交税的日子，现在可怎么办啊……”
而后她好似想起什么，抓着苏墨苓的手，面露希冀：“咱们去上衙门走一趟，向官爷们求求情，将多出的那五成免去如何？”
苏墨苓拍了拍阿嬷的手，安抚道：“不怪阿嬷，阿苓已经想到办法了。你在家中等我便可，我先去换身衣服。”
说实话，她本就不是善于安慰她人的人，哪怕这些天她拼了命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但她始终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即便原身相依为命的祖母，对她而言，也只是一个需要尊重与照顾的老人而已。
苏墨苓边从衣柜中翻找合适的衣服，边向系统询问：“印刷一本书籍能获得多少银子？”
这是一个木活字印刷术的系统，而她必须依靠印刷定量书籍获得能量，以此维持生命。只因在她穿进原身体内前几秒，原身已经溺亡。
苏墨苓曾打听过系统绑定她或者想要通过印刷书籍达成什么目的，皆是无果。
系统：“按照字数计算，每一百字能获得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了。
“你的系统库有纸，但我不能使用系统库的纸来印刷书籍，是这样吗？”
“目前是的呢，亲亲。只要亲亲完成一次升级，也是可以使用我提供的纸张进行印刷呢！”系统再次变得不正经，“建议亲亲尽快印刷第一本书籍呢，毕竟距离您的生命倒计时仅剩六小时。”
苏墨苓调出控制面板，看着那刺眼的红色倒计时，硬生生忍住自己几欲脱口而出的脏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墨苓换好衣服安抚了老太太几句，跑到隔壁翠婶儿家中，让她帮忙照顾一下老太太。
便加快步伐朝城镇上赶去。
这个世界的造纸业并不发达，连宣纸都还未现世，只有价格不菲的笺纸、黄麻纸和白鹿纸等供于下至书香子弟上至宫廷贵人们使用。
而向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根本买不起纸张。这也是为何苏墨苓迟迟未印书的缘由之一。
“我购买系统库里的纸张，用的货币是这个世界的货币吗？”苏墨苓一边赶路一边询问系统。
“是。”
系统端起高冷范儿，苏墨苓漠不关心，只继续问道：“多少一张？”
“十文钱。”
苏墨苓思忖这物价未免相差有些大，还算有些良心。
“我能赊账吗？”
系统：“……”
“可以。”系统话锋一转，“不过日后还账需要双倍奉还。”
她收回原先的话。
“成交。”
于是在烈阳当空下，苏墨苓带着手中的几叠宣纸进入一家她早已物色好的书肆。
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却又颇具气质的三个大字“养文斋”。
进门便见书肆掌柜，他俨然一副受书香熏陶的模样，颇有一番文人气质，哪怕见到苏墨苓一身粗布麻衣，也没有出言怠慢。
而是挂着儒雅的笑容，笑而不语，静等苏墨苓表明来意。
“您可是书肆掌柜？”
“正是。”
苏墨苓将手中的宣纸放在案上，递到掌柜面前：“这是我偶然所得的纸张，可否卖于掌柜？”
“抱歉，我们这边并不是典当……”掌柜正含笑礼貌回绝对方，却在目光所及案上的纸张时，面上表情凝固。
他看着面前质地细腻、光滑以及纹理均匀的白色纸张，眸中浮现难以置信。
毕竟他已过而立，见过的纸张类型也繁多，但那些纸张皆为粗糙、颜色偏黄。今日竟第一次见到如此光滑、白净的纸张。
苏墨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掌柜的表情，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发明宣纸的本尊连连道歉。
她属实没料到，系统库里除了宣纸只有A4纸了！
“这……这……”掌柜伸手想要触碰那白纸，却未经眼前的姑娘的同意，不敢下手。
苏墨苓垂眸含笑，出门前她将脸上从农田里沾上的泥灰清洗干净，那张绝色不似农家女的面容此时扬起笑容：“掌柜请随意，若是不建议浪费笔墨，也能在此落上几笔。”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墨苓的话语正中他的下怀，令他连惺惺作态的婉拒都不想客套。
苏墨苓从那叠宣纸中分出一张，掌柜眼中又是一亮。
原来这里竟是有好几层纸张，那么一张纸竟如此之薄。
可真是巧夺天工啊。
掌柜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执笔在那白色的纸上落下数笔。
竟发现墨迹流畅，墨色不易渗透、晕染和模糊，光泽度也比他先前使用的所有纸张都要有质感。
他心中不免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嘴角不自觉咧开，正想朝着苏墨苓提问，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
“掌柜的，给小爷来卷最贵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