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学校新的班级里面当然也有新的老师。
新的环境,全然不同于以前在家里的生活和氛围。
这里有很多小朋友,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也不都懂事。
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可爱。
教室里,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他们都是同班同学,不过都没有说话。
楚岚娟不再教体育,而是教三年级一班的语文。
三年级一班的教室在三年级三班教室的隔隔壁。
他们烂尾巷第一小学因为自然灾害,所以上个学期没有参加期末考试。
但是这边实验小学的班主任又需要对每个孩子的成绩进行了解。
烂尾巷的班主任就将他们上个学期的期中考试的成绩发给了实验小学的班主任。
实验小学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将成绩排在倒数第一的孩子进行优先照顾。
于是景不遗和张寒裔坐在了讲桌下面第一排——这个最显眼的位置。
坐这个位置呢,当然要吃粉笔灰,要被英语老师的小蜜蜂震耳朵,要吃老师激情演讲时不经意间喷洒出来的口水。
要被老师经常提问,包里面不时备几只红笔,可能某个老师会问你借。
最后,最可怕的是,上课不能再睡觉了。
不幸的是,季从淋刚好坐在景不遗的后面。
幸运的是的是,白予蘅就坐在张寒裔的后面,也就是景不遗得斜后方。
下课铃声刚一响起,景不遗就迫不及待地往后转去。
结果发现白予蘅的椅子是空的,等白予蘅回来后,又上课了。“……”
他很想找白予蘅说话,但是白予蘅几乎没把他放眼里。
像白予蘅这种三好学生,她怎么会跟班级倒数第一的男生一起说话?
于是几乎这一个学期白予蘅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每次当他想靠近白予蘅的时候,白予蘅就溜了。
他知道白予蘅不喜欢他,原因可能是觉得自己跟她并不熟悉。
可是白予蘅不喜欢他其实是因为他是烂尾巷第一小学来的转校生,而且成绩还是倒数第一。
难道小学的题景不遗不会做吗?
他会做。
但是他不喜欢跟一帮小学鸡坐在一起考试,这对他的智商和人生阅历简直是一种侮辱。
秋天很快过去,歧州市初冬的风渐渐变得寒冷起来。
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朦胧迷人。
寒假作业还没做完的孩子,很快就迎来了除夕。
过年的氛围很浓,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音乐声。
街头处处都能看到穿着红袄绿裤戴着花帽子手里拿着鞭炮和烟花的小孩,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春节是他们最高兴的时刻。
他们的日生活也非常丰富,有工作忙碌的的父母、在外打工挣钱养家的儿女,还有带着孩子在路边玩耍的父母,以及各自家中的妻子,这样的生活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充满了乐趣与幸福。
这天,景不遗早早就起了床。
哼着调子将从来不曾叠过的被子叠好,将脏衣服放进了洗衣机。
这让一大早起床去买年货的楚岚娟感到十分奇怪。
这小子一般不是要睡到中午才舍得起来的吗?今天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的目光一直暗暗观察景不遗。
发现景不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买了发胶,此时此刻正对着浴室里面的镜子捯饬他的发型。
不一会儿一个大背头就做好了。
他满意的朝着镜子做了几个自以为很酷的表情,四肢开始跟着脑子里面的节奏舞动了起来。
他在跳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
“……”楚岚娟皱了眉头,冲着他喊道:“你在做什么?”
“老妈,今晚我可以邀请同学来家里吃饭吗?”
景不遗对着楚岚娟送了个飞吻。
“当然可以。”
楚岚娟知道了,原来这小子是要见同学,接着道:“筠筠,你要是没事,就去看看季从淋,顺便把季从淋带回家吃个晚饭。”
多来点人也好,毕竟今年除夕如果只有他们娘俩那就太冷清了。
“……”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后悔。
他今天专门给白予蘅打了电话。
坚持不懈地打了几十个电话之后,对方终于接了。
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那就是邀请白予蘅来自己家里吃年夜饭。
对方犹豫了会儿,然后挂了。
他却以为是人家答应了,简直油盐不进地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好等着白月光的到来。
年夜饭已经摆上桌,十分丰盛。家里的氛围却不怎么轻松。
往年都是三个人,今年却只剩下两个人。
做年夜饭的时候,楚岚娟她看着窗外的雪花飘零而下,眼里的寂寥和落寞让人心疼。
这是她从小就生活的城市,长大了又在这个城市工作了十多年。
可以说这座城市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
原以为她可以在这座城市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
却没想到中年丧夫。
幸好,她还有筠筠。
“哎,筠筠,你不是说你同学要来吗,怎么还没来啊?打过电话没啊?”
楚岚娟将围裙解开,坐下,将碗上的水珠擦干。
这个时刻大家都在吃年夜饭,春节联欢晚会还没有开始。
窗外是漫天的烟花,灿烂夺目,让人心情愉悦。
然而桌前的母子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感受到那种喜悦。
十多年已经没有下过雪的歧州,竟然飘起了雪花,屋内没有暖气,楚岚娟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窗户上贴了满满的对联,上书“新年好,红白喜事双全”。
窗外的烟花不停地爆炸绽放,将这片黑夜点缀的五彩缤纷。
“不知道。”
景不遗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状态已经从刚刚的亢奋逐渐过渡到失落。
他的目光穿透防盗门,直接望进防盗门外,没有丝毫停顿。
好似那个地方有着什么值得等待留念的东西一样。
他想等的人终究没有来,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就是一只添狗。
“叫你去叫季从淋你叫了吗?”
“没有。”
楚岚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
心中暗骂一声,给季从淋打去了电话。
她打的电话是季从淋家的座机,既然都是座机了,是不是季从淋接电话其实都还不一定。
“喂……你好,哪位?”
“我是季从淋的老师,想邀请她来我们家吃年夜饭。”
电话那头的是女人的声音,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又不愿意多说,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没有在家。”
“那……那她去哪里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对方将电话挂断了。
可是身为女人本身,楚岚娟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她对季从淋虽然算不上了解,可是楚岚娟认为季从淋一定不会是那种在大年夜跑出去的孩子。
她的朋友很少,大多数时候又十分内向,看她的穿着,她的零花钱也不会很多。
以前她经常在学校外面的饭馆碰见季从淋,那个时候季从淋饿了就只会点一杯饮料来充饥。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于是就将季从淋带回家里吃饭。
她那个时候也问过她,说:“你的家人知道你饿吗?”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楚岚娟又问道:“你是不是被虐待了?”
她继续摇了摇头,说:“妈妈对我很好。”
现在楚岚娟的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灼难安。
她时常会想起那天女孩回答她话时的神情,是那样平静。
平静的让楚岚娟觉得这根本不像是能在几岁的小朋友身上看到的东西。
如今外面还下着大雪,季从淋能去哪里?
白予蘅没来,景不遗本来就心情不好,结果楚岚娟还非要把季从淋那个贱女人叫来,他烦透了。
看着楚岚娟给季从淋打电话的样子,他的内心失落又疑惑,为什么老妈偏偏对季从淋那么好呢?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子上。
然后站起来,回了房间,摔上门,顺便把门反锁了。
他这样自以为发泄了愤怒,在楚岚娟眼里不过就是小孩子在得不到心爱的东西满地打滚使小性子。
可惜,楚岚娟是那种严厉的母亲,她从来不惯着他。
他这样闹脾气对楚岚娟根本没用。
楚岚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也不过是身为一个老师,对学生进行关怀而已。
还记得那天,她发烧四十度,依旧坚持在岗位上。
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十分压抑沉闷,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很快,连绵不绝的雨水冲刷着城市上空的污浊。
天气阴冷,空中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灰云。
室外的体育课上不成,学校没有室内体育馆。
全班同学只有顶着大雨,一窝蜂地往教室跑,雨中的校园很脏,路边的垃圾桶被堵得满满当当的。
地面湿滑难行,踩一脚就能出现一个深坑,就更别提大伙还是跑的。
这节体育课就只能在教室里面上了。
她身体实在不舒服,就让学生上自习。
而她则在讲桌上面趴一会,等着路正华开完会给她送感冒药,再送她回去。
她难受地趴在桌子上,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阵风吹过,将教室的那蓝色窗帘撩起了一角,露出一丝光亮来。
窗外是一片葱绿的树林,远处有几栋教学楼在大雨中静默着。
路舒筠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妈有异样,加上坐在最后一排,不清楚前面的情况。
所以就跟着张寒裔一起在后面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就在她意识昏沉以为等来了丈夫的感冒药的时候,身上被小心翼翼盖了一条毯子。
她抬起头来,发现是季从淋站在她面前。
“老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这里有热水,你喝点吧。”
女孩看起来怯生生的,可脸上的笑容却又格外灿烂。
楚岚娟一只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咳嗽出声,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自己的胃部,她疼得快要晕过去,但眼前光是这笑容就足够温暖楚岚娟。
“谢谢你,同学,老师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