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豆豆循声跑到夜市，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外卖小哥连人带车掉进了沟里。没人上前帮忙，大家都拿出了手机拍视频，哄笑着。
她一不小心就撞上了瘦高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西装革履与路边烧烤摊显得格格不入。
带着金链子的大肚男一脚踹开她，训斥道：“哪来的不长眼的野猫！”转头笑着对西装男说：“刘辉，你可来晚了！”伸手掸了掸刘辉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刘辉眼底闪过厌恶，“有点堵车。”
鹿豆豆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时之间听不到晏温的声音，连动都动不了，路过的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服务员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啤酒箱子上。
刘辉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塞到旁边的服务手里，“帮我买包烟，剩下的钱归你。”
服务员仔细看了两遍刘辉的烟盒，把啤酒送到隔壁桌，跑去买了烟，把剩下的钱也送到刘辉桌上。“大哥，我多花两块钱买了根火腿肠，可以不？”
刘辉看着眼前质朴的女孩笑着点了点头，将剩余的钱放到女孩手里，“小费。”
女孩将火腿肠咬开，放到了鹿豆豆嘴边，小声说：“小猫猫，你吃一口吧，很好吃的，吃饱了就不疼了。”
鹿豆豆现在更想吐，勉强爬了起来，一头从三层啤酒箱上栽到了地上，直接摔晕了。
女孩连忙抱起猫，兜里多了六十块，也不知道兽医贵不贵。耳边传来老板娘训斥声：“冯望娣，你又死哪儿去了，赶紧过来干活！”
望娣将猫放到纸箱里，连忙跑了过去，老板娘顺手就掏走了她围裙兜里的钱。望娣敢怒不敢言，站在原地沉默着，老板娘皱着眉还给她十块钱，大声骂道：“小费得上交是规矩，还杵这里干什么，赶紧去上菜。”
外面下起雨，望娣上完了所有的菜，小心翼翼问了下旁边的客人，得到兽医比给人看病还贵的答案，抱着猫看着棚外的雨发呆。
“人都活不起了还管畜生！”老板娘瞪了她一眼，塞给她一张毛票，“去买两斤蒜！”
在收银台找了半天没找到雨伞，望娣找了块塑料布，披上头上冒雨一路小跑去了不远处的菜摊。
秃顶老板正在和人吵架，“你就买了三个小西红柿，一共才五块六，你非要给我五块一，我还挣什么钱!”
“晚上没什么人了，你这个西红柿也不太新鲜，五块一算了！”
女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满脸疲惫，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已经拿起一个西红柿吃。
望娣在旁边等了两分钟，菜摊老板和女人还在为了五毛钱你来我往。
拄着拐棍的老奶奶捡起了地上别人不要的菜叶子。望娣怕时间太久老板娘又要骂她，小声催促道：“老板，蒜称好了吗？”
菜摊老板不耐地收下女人的钱，“行行行，算了。”边给望娣蒜，边递给老奶奶一颗有些蔫了的大白菜，“大娘，我这个卖不出去，你拿回家吃。”
望娣走出去，雨小了不少，不远处，刚才买菜女人给女儿买了个棒棒糖。
看着女孩一脸幸福，望娣心里一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站起来去小超市买了根棒棒糖，像宝贝一样放进了贴身的兜里。
“收银台有板消炎药，你可以给那个小猫喂点试试。”老板娘接过望娣手里的蒜，顺手扔给她一个带着汗臭味的毛巾。“赶紧把头擦干了，麻利点把蒜串了。”
雨势又大了起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和闪电。
夜市地处低洼地带，除了刘辉那桌，客人都已经走了。没新客来，望娣闲了下来，用啤酒瓶把药片放在纸上滚碎了，温水和开，抱起昏迷不醒的猫。
猫嘴紧闭着，药喂不进去，望娣耷拉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从兜里掏出了棒棒糖看，眼圈渐渐又红了。
吱嘎一声，旁边的塑料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刘辉坐到望娣旁边，抢过她手里的糖，拆开包装塞进自己嘴里，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票拍给望娣，“买你的糖。”
“不用了，谢谢您给我小费，糖请你吃。”望娣把钱推回到刘辉眼前，惊讶地发现刘辉脸上有两道泪痕。
“没事吧？”刘辉指了指她怀里的猫。
“我不知道……”
风一吹，钞票吹落到地上，望娣冒着雨把钱捡了回来，用卫生纸擦干净才递给刘辉。
过了很久，刘辉轻声开口道：“谢谢。”
望娣去吧台给他倒了杯热茶。
刘辉突然道：“今天的雨一阵大一阵小，和我妈去世那天很像，那天我谈成了利润两千万的大生意，却没能见到我妈最后一面。”
望娣眨了眨眼，半天才木讷地劝道：“您不要太难过……”
刘辉打了个酒嗝，嘴角挂着苦笑，意味深长地说：“你有十五岁？”
望娣紧张地挺直了腰背，尽量让自己显得大一些，“我二十了，就是长得小！”
“离家出走？被爸爸妈妈骂了？你长大就知道了，父母还在的小孩是最幸福的。他们在，你的世界有无限可能。当他们不在了，你将直面一切又毫无退路。你要记住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不要忽略他们。”
望娣眼睛红了起来，“也有不爱小孩的父亲吧？”
代驾到了，刘辉站了起来，对望娣笑了笑说：“回家去吧，至少高中毕业再出来打工。”
“赶紧喝了！”老板娘扔下一碗姜汤，骂道：“那桌都走了也不知道收拾，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刘辉的豪车过了会儿又开了回来，他降下车窗对望娣招了招手。
望娣连忙跑了过去，“您是忘了什么东西吗？我没有看到。”
刘辉笑着递给了望娣一兜糖，“还你的。”
鹿豆豆醒来的时候，躺在潮湿阴暗的房间里，身边的望娣睡得正香，没有窗户的房间让人喘不过气。
门上有三道锁，鹿豆豆连一道都打不开。
听到动静，望娣忙打开了灯，揉了揉眼道：“小猫猫，你醒了？”
递到嘴边刚被吹凉的米汤，让毫无味口的鹿豆豆拖着还在隐痛的四肢，一点点喝完了。
望娣边收拾边道：“我在这没有朋友，你给我做个伴吧，我好想我妈妈，三个月再找不到爸爸和姐姐，我就回老家了……到时候你再出去流浪。”
见猫一直盯着门，望娣想了想，还是把门打开了。“我是不是不习惯待在房间里？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路，晚上五点到凌晨三点我在烧烤摊打工，白天我要去发传单，地点不定，一般四点到八点我都在家，你如果饿了可以来找我。”
鹿豆豆郑重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窜出小巷。
晏温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萦绕在她的耳旁，她能感觉到自己离晏温越来越近，跑了一个小时，她进入一片厂房。一二十米长的巨型大缸出现在眼前，浓烈的酸味迎面扑来，刺激得鹿豆豆眼泪鼻涕直流，
晏温那个家伙不会在缸里吧，她可不会游泳。
鹿豆豆做足了心理准备，在缸前准备下去找时，听到晏温微弱的叫声，这回倒是没叫错，叫了鹿豆豆。
晏温躺在角落里，身体呈透明状，骇人的紫纹爬满脸。
鹿豆豆的猫爪直接穿透了晏温的身体，“怎么又这样了，我怎么能帮你？”
晏温有气无力道：“你闭上……眼睛。”
半信半疑地闭上眼，鹿豆豆突然感觉身体发热，一个东西从慢慢从她的肚子里往上顶。刚吃完没多久的米汤都吐了出来，顺便吐出了一个发着光的珠子。
“这什么玩意？你藏我胃里的？能卖钱不？”
“给我。”
鹿豆豆捧起珠子，“在我肚子里的就算我的吧，给了你，你还能还给我吗？”
晏温点了点头，鹿豆豆沉吟片刻，用嘴叼着珠子转身就跑。
晏温无奈地吐了口血出来，闭目养神保存体力，盘算着等他恢复过来再找鹿豆豆算账。
过了许久，鹿豆豆叼着珠子又折了回来。
“你找的什么破地方，找点水太费劲了，全是醋！”
晏温脸上有些挂不住，接过珠子，低着头不说话。
鹿豆豆直接躺在他旁边，“你再嫌弃我也没办法，我看你也动不了，你家糖糖这爪不好使！跑得累死我了……”
晏温吞下了珠子，感觉身体一点点被力量充满，
“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鹿豆豆翻身注视他，“你失忆了？你欠我钱的事你还记得吗？”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哦，没失忆啊！”鹿豆豆满脸失望，“快点休息，我还得回剧组呢，主人两天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夕阳照耀在鹿豆豆脸上，睡醒的她喊了10086次晏温，晏温才睁开了眼。
“还以为你死了呢！”鹿豆豆的鼻子已经失灵了，感觉满脑子醋味，耳朵尾巴都耷拉了下来，地砖上不会儿湿了一小摊。
“我没事，你别哭了。”晏温有些不忍，拖着受伤的身体站了起来，“我能照顾自己，你先回到徐松白身边吧！”
“不着急！失而复得才会更珍惜！”鹿豆豆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大大的猫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嘴边的口水还没收回去。
“我想吃饺子，三鲜的，黄瓜虾仁的，韭菜鸡蛋也行……得配两瓣蒜！你吃过羊肉串蘸醋没？别有一番风味！”
还没念叨完，就被晏温薅着后颈摔到地上，“闭嘴！”
鹿豆豆发现身体一点都不疼，笑嘻嘻地问：“你也馋了吧？你有钱吗？”
晏温摔完她立马就后悔了，道歉的话就在嘴边说不出来，“我没有钱，找徐松白要去！”
“他又听不懂我说话！”鹿豆豆敏感地感受到了晏温手上的不平，猫爪按住他的手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口子。
晏温立马抽回了手。“看什么看！”
“你这些天……”鹿豆豆有些自责，“你是怎么受伤的？你不是有超能力？”
晏温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却软了下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知道什么……”
走在街上，鹿豆豆发现许多人带着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她，不会是晏温超能力失效她掉皮了吧？忙跑到橱窗前看了看，没变回小黑猫啊！
晏温耳尖听到了路人的对话，从路边摊上顺了个黑色垃圾袋将鹿豆豆放了进去。
回到剧组下榻的酒店，鹿豆豆迫不及待跳出来，跑到电梯间的垃圾桶，半天翻出半罐可乐。“都浇到我身上。”
晏温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鹿豆豆白了他一眼，把可乐都泼到身上不算，又掏出烟灰抹了一身，这才满意地跑到徐松白房间门口躺着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