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复杂闪躲的眼神，似是很难说下去，吞吐地开口道：“世子瞧上广林王最小的嫡孙女王瑶。年底夜市上被王妃撞见两人河边放灯有说有笑，此事传开来，王妃几次在宴会上跟广林王府世子妃争嘴，谁也不让着谁，旁人劝也劝不住。”
这一消息简直骇人听闻文，王婉儿瞠目结舌质问道：“王瑶？你没听错？确定是广林王府的王瑶？”
画楼肯定回道：“千真万确，京城哪还有第二个王瑶？”
这个王瑶是广林王府长房最小的嫡女，当初世子妃四十多岁的高龄生下她险些丧命，因此世子夫妇对这个小女儿格外疼爱。
在王婉儿印象里，王瑶与允柔是极其不对付的，就像陈眉和世子妃那样。两个人常常在宴会上抢风头，甚至还打过架。王瑶学问好，但打架是打不过允柔的，转过身就向世子妃告状，惹得世子妃找上陈眉，两人又骂得热火朝天，不欢而散。
这件事情很意外，陈南王夫妇对元徵一直寄予厚望，相对其他几个孩子总是严格些。元徵也一直严于律己，任何事从未让父母操过心。
画楼不是道听途说之人，这消息若不是从她口中得知，王婉儿还很不敢相信。
三月初，卓昱接到陛下的召见，同妻儿一道回京。
陛下召见不知为何事，所以一路上有些赶，到京城那日已经是深夜。
任馨大半夜的听见屋外一阵窜动，有人说这大爷大奶奶回来了，还以为是做梦，没多会儿卓昊来叫，这才缓过神立马从床上下来。
由于时间太晚，王婉儿不想惊动婆母，本来一直念着卓衡，大半年没见了也不知他长了多少。但是孩子临走时是托付给婆母照料，住在扶光苑的，过去看怕扰了婆母的清梦。
还没到曦和苑，就看见任馨和卓昊匆匆赶来，夫妇俩迎上去。
任馨带着小跑过来，直接奔着趴在爹爹肩上睡着的卓彻来，“哎唷……这怎么，怎么比走前还瘦了？”
卓昱扛着儿子，侧着头轻声叫道：“彻儿，快醒醒！见见祖母了……”
卓彻睡得很香，卓昱还想把他放下来，被任馨拦着，“别叫别叫，等明儿起来见一样的，让他睡。”
说完任馨又到王婉儿面前，王婉儿微微俯身：“这么晚了还打搅您，实在对不住。”
任馨看了看王婉儿的模样，许久轻声回道：“无碍，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快进去吧，这夜里冷别把阿彻冻着。”
任馨和卓昊跟着一块儿进曦和苑，阿彻交给怀夏带回房，卓昱卓昊兄弟俩在谈话。画楼云屏带着几个丫鬟进进出出收拾屋子，打扫铺床搬行囊。
小厨房做了几碗甜汤和糕点，王婉儿似是吃不进去，问着婆母：“儿媳出门这么久，不知衡儿可有给母亲添麻烦？”
任馨笑着回道：“不麻烦，衡哥儿如今不仅会叫爹娘，还能叫祖母二叔了。这会儿晚了睡下了，要是早点我都抱着出来接你们。不过你们怎么这次回来也不捎个信？早知道我就让人早把屋子收拾出来。”
第二天卓昱早早进宫觐见陛下，王婉儿也难得起回早，梳洗穿戴好后到跨院叫卓彻起床。
正院那边传来隐约的声音，王婉儿正给卓彻系衣带，听着像是婆母过来了。
没多会儿任馨牵着卓衡进屋，“来看看大哥哥起床没，我们阿衡来找哥哥玩了。”
这时卓彻刚穿戴好，见到许久未见的祖母的阿衡，跑上前抱住祖母的腿：“祖母……”
王婉儿过来先给婆婆请安，抱起卓衡一阵亲热，只是卓衡有些呆呆的，显然已经忘记这是他的母亲，圆圆的小眼睛一愣一愣的。
任馨又见活蹦乱跳的卓彻，满心欢喜抚摸着他的脑袋，“我的小乖孙孙，可把祖母想坏了！”
转过来又引着卓衡叫阿娘，叫哥哥，没多会儿卓衡也在王婉儿怀里嘻嘻笑起来。
饭桌上卓彻自己乖乖吃饭，王婉儿抱着卓衡喂牛乳米羹。
任馨本来已经跟卓昊一道吃过的，这会儿陪他们娘三个也浅浅吃些。
“我这就把衡哥儿给你送过来，他都过两岁多了，正是认人的时候。这一去大半年，要是再不回来，真的不认得你们了。”
王婉儿惭愧道：“母亲说的是，这些日子让您受累了。”
“休说什么受不受累的，他是我们卓家的血脉，我自然是要悉心照料的。还有件事，阿婵被孙娘子接回安乡去了，你若是再早几天回来还能见上她们。”
“是四奶奶？”
任馨嗯了一声：“说这几年许家没在找什么麻烦，安乡偏远穷困，应是不会再找上那儿去。”
知道王婉儿要去趟陈南王府，吃过早膳，任馨把两个孩子带到扶光苑玩。
王婉儿到陈南王府时，陈眉不在，紫衣出来接待：“姑娘要不稍坐会儿，王妃今早送小郡主进宫念书，可能还要去冯贵妃那里。”
“那其他人呢？”
“二郎和三娘出城赛马，刚走不久。四郎上学堂去了，世子……世子在屋里。”
元徵从十三四岁起就跟在父王左右，纳兰闻染辅佐朝政，他也是跟随在一旁进出宫殿。
“元徵今日没同王爷进宫吗？”
紫衣浅浅叹了声气：“相比姑娘已经听说了世子和王家姑娘的事，世子倒是从未说什么，只是王妃气得不轻，王爷让世子禁足面壁思过呢。”
闲坐无事，王婉儿去了趟逐梦轩。
这里物件陈设还跟当时一样，只是都落了些灰，一晃她出嫁快来六年了，又回到曾经住过的小院，总感觉做姑娘每天早起上学堂还是昨天的事……
快近中午时，紫衣派了人来叫王婉儿过去，进了怡和轩院子，听到屋内摔东西的声音。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还能做我允柔婚事的主？仗着肚子怀了皇嗣，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王婉儿走到门边，正见屋里两个丫鬟端着碎杯子碎瓷片慌忙出来。
陈眉正气得大喘气，看见正走进门来的婉儿，抚平了下情绪坐下。
地上还有两个丫鬟在擦着水渍，紫衣将她们带下去。
王婉儿上前俯身行礼：“女儿给母妃请安。”
陈眉按了按气晕的头，示意婉儿坐下，“怎么没带阿彻来，你们还好吧？”
“谢母妃挂念，我们都很好，阿彻刚回来还调皮着呢，等过两日再带他来给父王母妃请安。”
陈眉微微坐正，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婉儿，感觉气色还像往日那般红润，试问道：“那个殷承元，他没对你怎样？”
王婉儿默默摇头，她虽然什么都没说，陈眉也知道他们娘俩受苦了。
“陇阳来信说你和阿彻被殷承元那小子掳去，正是袁钧上门提亲的时候，袁家和广林王府天天有人来烦，也抽不出身来顾及你了。还有一件是今年开春后的事，一日宫里有刺客要行刺陛下，袁钧带着禁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勤政殿围起来。那刺客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挟持了陛下，也不让人进殿救驾，还是之后长明王带着一位贴身侍卫进去，陛下才脱险，只是后来那刺客也跑了。”
王婉儿惊愕道：“是何人敢进宫行刺皇上？他是怎么进宫的？”
据她所了解，袁钧掌管禁军，保护着整座皇城的安全，一向是百密无一疏。这刺客若不是宫里的，那也定是对宫中的路和侍卫队十分熟悉。
陈眉缓了缓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可不是嘛，说除了陛下，还有长明王和他身边那个侍卫，都没人看清这刺客的模样。”
王婉儿又问道：“那刚才母妃是为谁这么大火气？”
问到这里陈眉脸色微变，冷冷哼了一声，“还能是谁？当然是如今后宫独宠的袁昭容。仗着有皇嗣傍身就耀武扬威，还想插手我女儿的婚事。她二叔那么好何愁娶不到妻？这京城里名门贵女多的是尽小侯爷挑选，干嘛非要娶我家允柔？你别看袁昭容做姑娘时后端庄识礼，才进宫多久就不把冯贵妃和韩昭仪放在眼里。她这点荣宠算什么？当初忆城在的时候，陛下只要夜里宿在后宫，就没去别的妃子那儿，也没像她这般专横。”
“陛下可是下旨为将允柔指婚给小侯爷了？”
陈眉摇着头：“那倒没有，不过我看快了。袁家和王家轮番请求赐婚，又有袁昭容是不是吹枕边风，陛下已经找王爷谈过几回了，明里暗里都想撮合这桩婚事。允柔这丫头从小看着大大咧咧，可到这时也不甘心任人摆布嫁到袁家去。她说了，要是陛下赐婚，大不了就剃了头发出家做尼姑去。”
这天王婉儿直到傍晚才回去，听陈眉发了一天牢骚。如今最棘手的是允柔的婚事，要是陛下真的赐婚，不论允柔是嫁入袁家还是出家为尼，都是她不愿看到的。
夜里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其他人不好下手，但她想见见袁雅芙。尽管她区区一名四品武将的内眷，没有资格劝说皇帝的妃嫔，她只想问问袁雅芙，让一位刚及笄的小丫头嫁给大她十几岁的人，到底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