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9 章(1 / 1)

入夜,沈忆城给江浔喂完药,嘱托王婉儿守一会儿。

江浔昏睡中,时不时梦魇说一些胡话。这几日醒了几次,每回跟着了魔似的,没多会儿又晕过去。

王婉儿答应着送沈忆城出门来:“嗯,姑姑去看完阿江就回房歇息吧,今晚我在这就行。”

屋外漫天的飞雪,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的疼。沈忆城撑起伞回道:“这么晚了本不该麻烦你,也怕他醒来你一个人不好对付。我去去就回,你也赶紧回屋吧。”

昨日太医给江浔上药中,许是把他弄疼了,梦中惊醒来掐住太医的脖子不松手。沈忆城和王婉儿在一旁劝了许久才解救下太医,从那次后太医也不敢来了,棉纱和药都交给了沈忆城。

走过狭长的过道,路过几处院子,来到一处众多侍卫把守的院子。

她这几天照顾江浔都无暇顾及儿子,纳兰元敬趁机把秦江带在身边,住在一个院里,走到哪里都带着。

门口是纳兰元敬的御前侍卫长郑同当值,远远就看见她朝这边来,眼神中充满诧异,警惕地迎了几步。

“沈娘子,这么晚了,殿下都睡了,您明日再来吧。”

沈忆城走近,缓缓开口道:“我想见陛下,劳烦大人通报一声。”

侍卫愣了一愣,回头让人去通报,并未让她进大门。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严公公出来把沈忆城迎了进去,走到厢房前,忽然停下。

“沈娘子,请卸下随身带的利器,匕首、珠钗这些,还请放在此处。”

厢房里走出来一个嬷嬷,端着木托盘到沈忆城面前。

她眼神清冽愣了一下,随即把头上的一根簪子取下来。

严公公看到仍有些怀疑。

她连耳坠和镯子也一并卸下,直言道:“公公若是还不放心,大可让嬷嬷搜身。”

严公公假笑道:“那倒不必,沈娘子这边请。”

走入正房,纳兰元敬在灯下看书。

“陛下,沈娘子到了。”

纳兰元敬缓缓抬起头,示意严公公退下。

沈忆城立在灯架旁,跳动的烛光印在她淡雅精致的脸庞上。尽管已是三四十的年纪,身上那件梨花白大氅也不及她肤白似雪。

屋内烛光跳跃着,纳兰元敬凝视许久,望着眼前的人,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御花园相见。

那正是芍药盛放的季节,御花园里她和江浔有说有笑赏花,肤若凝脂,一点绛唇,像极了手里那支杨妃出浴。

虽说是沈贤妃的家妹,他还未曾见过,更不知其名。一次无意跟江浔提起他的婚姻大事,才得知沈佑临还有女儿养在临安。

江浔没有亲人,十几岁起跟着纳兰元敬。

忽有一回他破天荒向陛下讨赏,那便是请他以亲人的身份,向沈家提亲。

当时一听纳兰元敬是替江浔高兴的,立马应下。

那个时候沈佑临已任中书省右丞,官拜二品。而江浔多年来潜伏在临安,并没有官衔在身。为了能让二人匹配,还商量着让江浔回京,不管是去卫所做个指挥使,或者就在御前当差。有个一官半职,加上他天子的身份撮合,也好叫沈佑临满意这桩婚事。

他甚至连赏赐的府邸都选好了,就是如今匈奴世子孤夜酩住的凌霄别院,那本是前朝陈国丈的宅子,改朝翻新后更加气派。

江浔提到此事时沈忆城还未及笄,纳兰元敬也早早着皇后王珈亲自拟一份聘礼单子。

纳兰元敬是真心实意地为江浔操持下聘的事,可是从那日在御花园见过沈忆城的真容后,思绪全乱了。

他确实向沈家提亲,之前王珈准备的聘礼也全用上了,不是为江浔求妻,而是将沈忆城礼聘入宫。

本以为天子恩宠和自己的真心终究能俘获美人心,后来才知道那年御花园里她看江浔的样子,是她此生笑容最灿烂的时候。

而那一次的冲动,酿成了他今生最后悔的事。

……

沈忆城也还拘着礼,许久没听到人开口,眼睛缓缓抬起来。

纳兰元敬沉浸在回忆里,手中书缓缓滑落掉下,他方回过神来,慌忙说声免礼。

“江浔怎么样了?今日带几个孩子去打猎,弄了一头羊,朕已经吩咐让御厨明日给他熬汤补血。”

沈忆城凝了凝神,眼里满是淡然。江浔确实失血过多,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梦魇。斟酌许久淡淡回道:“他很好,民妇待夫君谢过陛下关怀。”

纳兰元敬不自觉捏成拳头,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几天前严公公打听到她和江浔已经结为夫妻。

心里顿时不爽快,欲言又止,沉默了会儿脸色稍有缓和。

“你打算如何跟江儿解释?这几日,要不是朕帮你们掩着,若让孩子知道他娘每日都在照顾着别的男人,他会怎么想?”

沈忆城不屑道:“陛下未经我同意跟孩子滴血验亲时,可有想过要如何跟孩子解释他怎么会流落民间?”

纳兰元敬又皱了皱眉,“朕要是知道你怀有子嗣,绝不会让你离开。”

那年沈忆城离开京城,他是派了人暗中跟着的,一是为了保护她的,二则是为了有朝一日反悔好将她带回宫。只是人还没出城,就在街上跟丢了。

沈忆城闻言一声冷笑:“原来陛下也会在意孩子。”

进宫的第三年,沈忆城曾怀有一个孩子,有一日上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照往日太后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晨昏定省对于她来说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那一日到了寿康宫,太后还未坐定,嬷嬷称她怀有龙嗣不宜久站,将她迎进殿内坐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太后才现身。

太后留她问话,还准备了燕窝羹。那几日沈忆城吐得厉害,并未当场喝下。太后从家中父母兄弟姊妹,再到宫中内官宫女,一一都问了个遍。

她感觉情况不妙,几次找借口退下,都被太后拉着说话。且那日寿康宫内的焚香与往日似乎不同,这个香变化很微妙,当时并未察觉,是后来小产两日后她独自思索推测的。她在寿康宫待了半日,连一口茶都没敢喝,往日请平安脉都无异样。人刚走出寿康宫,就感觉下腹不适。

出事那日纳兰元敬出宫狩猎,得知噩耗赶回宫,也只有惋惜和心痛。他并未追查寿康宫,选择息事宁人。

那个时候宫中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与广林王府沾亲,陈南王的势力尚且不能与广林王匹敌。纳兰元敬登基不过几年,对于此事,尽管心里有数,却不敢追查。

沈忆城的寒心是从进宫那一刻开始的,她不明白当日江浔说要带她去见自己的至亲,却成了这样的结果。

纳兰元敬是这天下的君主,武朝开国以来,广林王势力一方独大,也不断拉拢官员,势力日益见涨。

前面皇祖父和父皇都未能削减其势力,而今日也唯有陈南王的势力能与之匹敌,这才让他有了底气不再做王铮的傀儡。

沈忆城还记挂着病榻中的江浔,不敢久留,切入正题问道:“陛下真的要带秦江回宫吗?”

纳兰元敬眼神微滞:“他是纳兰家的子孙,又是朕唯一的皇子,理应入主东宫。”

他说的斩钉截铁,可沈忆城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我若不让呢?”

她掷地有声的几个字让纳兰元敬甚为惊叹。

这天底下还有人不想要皇位?史册上多少后宫嫔妃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争权夺利甚至不惜手染鲜血,用别人的身体为孩子铺路。

震惊片刻,想到沈忆城本就是与世无争的性子,这倒也不足为奇。

他思虑了会儿,郑重其事道:“朕知道你一直都心有怨恨,是朕拆散了你和江浔。朕对得起父皇交予的天下,但对你们二人,心里一直有愧。如今年近半百的年纪,不知天命何时,唯有这个孩子可托江山。朕可以成全你和他,但希望你们也能为朕想想,让孩子随朕回宫。”

听出他声音的无奈,沈忆城抬眼看到纳兰元敬落寞的垂着头,心里有了几分不忍。

作为万人之上的君主,年轻气盛时后宫因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涉足,没有一个孩子能平安落地,倒甚是可怜。

不过秦江要是跟他回宫,沈忆城哪里还能安心同江浔厮守?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又该如何跟孩子诉说?

看到她眉头紧锁,纳兰元敬和声道:“你也不必为难,若是舍不得孩子,朕再风光迎你入宫,皇后之位朕一直给你留着的。至于江浔,有什么要求他尽管提,若再遇上合心意之人,只要他开口,这婚事朕定能帮他办成。”

沈忆城觉得这对江浔不公,他舍生入死得把秦江从袁钧手里救回来,难道自己又要在辜负他吗?

刚想开口,纳兰元敬先说道:“朕只是希望武朝的江山社稷有所托之人,你和孩子又不愿分开,只能再委屈江浔。朕保证这辈子有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受封爵位,后代子孙皆可承袭受荫封。”

沈忆城话堵在喉咙口,像是有苦说不出,感觉身正有理却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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