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感觉到她的不适，手似有似无的把他往外推。
他轻轻松开，近距离看着她，冰凉的指尖拂过滚烫的脸颊。
婉儿紧张急促的喘着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整个瘫软在他怀里。
涨红的脸，眼神闪躲，想推开他起来，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婉儿，我绝不负你。”
“你话别说太早啊，想清楚了，我可要当真的。”
她是知道卓昱心意的，但不知为什么总喜欢这么挑逗他。
“当然，天地可鉴！还有在这你爹给咱们作证。”
卓昱一个回头冲向庙屋大声喊道：“是吧岳丈大人？”
逗得王婉儿忍不住捂脸直笑。
-
西威大营。
近几日姬瑶公主和翎姬公主日夜在主帐中商议战事，东边几座城池刚拿到手，卓天曜父子一来，又丢了俩。
像这等前线战事，东方晔是插不上手。
整天按部就班，管好金马城的治安。
正准备睡觉，姬瑶突然回来了。
那个脸色疲惫不堪，看样子是又打了败仗。
他默默地端上一杯水。
姬瑶接过来，瞄了他一眼问：“可有对付他们的办法？李阔、卓天曜有什么致命点？”
男人顿了顿摇头：“卓天曜我不知道，李阔嘛致命点早就没了。”
“怎么说？”
“李阔的致命点是女人，但他的未婚妻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也正死在西威王宫中。所以，他不但没了弱点，反而更痛恨西威人。”
姬瑶陷入沉思，十五年前武朝王族赠上一名美人给父王，那美人宁死不从烧了寝殿，葬身在火海。
倏然眼神突变：“那如果拿他所爱之人的骨灰做条件呢？”
男人心里一笃，愣住不敢说话。
姬瑶轻笑一声：“别紧张，我不过说笑而已。”
那年寝殿火灭后，殿中的尸骨本来是要随意丢弃到荒郊野外的，东方晔恳求姬瑶让他去收尸。
侧帐里帷幕后面摆着一排灯烛，三块灵牌。
灵牌后面各放着一个白色瓷罐，里面装着三人的骨灰。
中间那个是当年江浙总督秦扶谊，左侧是他的幼女秦筝。
右侧是他的养女朱燕乔，也就是李阔未过门的妻子。
刚到这里时，他也曾绝世以死相逼，但是姬瑶更狠。
他不肯跟姬瑶成亲，几日后姬瑶扔下两颗血淋淋的头颅在他眼前，他认出了是秦扶谊和秦筝。
当时脑子嗡一声，跪地痛哭。
从十三岁开始他就离乡跟着秦扶谊征战，秦总督亲授武功，对他就像亲人一样。
他是四川益州人，战后跟着秦扶谊回临安，成为他的心腹左膀右臂。
秦扶谊对他来说是上司，也是亲人长辈。
悲痛之时，姬瑶再次发话：“你若还这么固执下去，明日出现在面前的，就是你益州的妻儿老小。”
他也曾年轻桀骜不可一世，但到了这里，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时候每半月一包十蛊散，必须服下。
成亲前是被关押着，即便是成亲后到哪儿都一群人跟着。
让姬瑶放下戒心已经是六年后孩子出世，那个时候他的心气也已经被磨耗干净了。
……
姬瑶又被叫去了主帐，东方晔来到侧帐给亡灵上香。
这个帐子旁人不许进入，姬瑶不屑进来，也就只有他一人进出而已。
虽说这三坛子骨灰是他求姬瑶给他的，今日打起了朱燕乔的念头，想拿来战场挟制李阔。
她要是真的想夺去，他也无可奈何。
看着三个白坛子，心里满满的担忧。
夜深躺在床上还没睡觉，外头鹰唳又响起。
来到树林，江浔在此等候。
“又怎么了？”
“婉儿来了。”
东方晔心里有些激动。
“你想见见吗？”
当年秦家军三万人马全军覆没，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了。
江浔也是几年后才发现他还活着。
一旦被发现他已经投降还做了敌国的驸马，他益州的妻儿会因此受牵连。
他如今不是没有机会回武朝，可已经在这里待了十五年了，回去朝廷会放过他吗？他能回益州老家安稳度日吗？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见一下婉儿。
二人商量了一下，三日后在西威东北部的伏羲镇见面。
最近两国战火纷纷，不管是在金马城还是渭潼，都会引人注目。
两国虽然打仗，但有通商贸易往来。
伏羲镇不是通商重镇，但离嘉平金马都挺近，也因为地方不大才不容易被发现。
这两天趁着姬瑶出战不在营中，东方晔重新找了三个白罐子，装满草木灰。
心想是时候送秦家人回去了。
江浔虽然来过几次，没给他一是怕被姬瑶发现自己和武朝的人暗通，二则这三个白罐子要送出营出实在引人注目。
伏羲镇有一批药物要押回来，前几日姬瑶叫他去码头接货，开始他还说不想去，这下正可以借此机会过去见见侄女。
他在西威大营也就做做押送巡逻的事，姬瑶不会让他出战，他也不会去。
对面的将士认不得他，李阔、卓天曜总认得他。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骨灰送回武朝去，放这里整日提心吊胆，姬瑶这人太狠，为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
这天从战场回来，李阔和武棣也跟着到了渭潼。
武棣是王府的护卫，护送婉儿来嘉平，有时闲着也跟李阔上战场去。
王婉儿准备晚膳，等着卓天曜和卓昱回来。
在渭潼这几日都是她亲自下厨，看到干爹和武叔也来了，赶紧又上厨房忙活添几个菜去。
席间江浔把婉儿叫到一边，告诉她明日带她去个地方，还给了一个包袱。
王婉儿疑惑道：“什么地方？”
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平民女子的粗布衣裳和发饰。
江浔：“我带你去见个人，别告诉任何人。”
“昱哥哥也不能说吗？”
“他明日要打秦州，就别跟他说吧，等回来后你再说也不迟。”
王婉儿乖乖点头，心中有疑惑，但还是相信江叔的。
次日婉儿跟随江浔去伏羲镇。
江浔找了一队福建来做茶生意的商人，攀谈一会儿后，带着婉儿混进去。
嘱咐道一会儿有巡查守卫问起，就说跟他们一起的。
到了伏羲镇，找到一家福乐客栈。
江浔走进去先环视了一眼堂中的人，来到柜前问道：“掌柜的，楼上可有临安来的客人？”
掌柜的看了看江浔和他身后的姑娘，回道：“上楼左拐走到头再左拐，尽头那间就是。”
王婉儿左顾右盼跟着江浔上楼，一路上她也问了五六遍要见的人到底是谁。
江叔不说，马上就见到人了，心中忐忑。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穿西威战袍，看到婉儿第一眼愣住。
江浔关门前不忘看看走廊。
王婉儿一脸错愕，见这位男子模样总觉得有点像谁，转头看着江叔：“江叔，这位将军是谁啊？”
男人与江浔相觑一眼，缓缓道：“孩子，你可曾听过‘东方晔’这个名字？”
东方晔？
那不是在嘉平战死的姨父吗？
再一看男人的面容，就说这模样有点像谁，原来是像姨母家的柏哥哥。
婉儿低声质疑道：“姨父？”
东方晔激动得红起眼，望着婉儿叹着：“这果然跟二妹长得像啊。”
被俘后第一次见到江浔，就询问了家中的事。
江浔不知益州的事，只告诉他姨妹生了个女儿就去世了，母女俩长得一模一样。
王婉儿还沉浸在惊讶中，问道：“姨父，您还活着？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回家？姨母和表哥表姐都还在益州呢！”
只见男人坐下来，默默垂下头。
他讲出当年被俘逼婚的事，还拿出三个裹着布的白瓷瓶。
婉儿惊叹：“这姬瑶公主和翎姬公主手段差不多啊！”
东方晔摇头：“她们是姑侄，有相似之处，不过姬瑶人更果断。”
那次救出卓昱后，东方晔也常常想，相似的经历遭遇，卓昱却是那么幸运能有人救他出来，而且翎姬做事不像她姑姑那么绝。
姬瑶不仅武功高强，通晓兵法战术，杀伐决断做事狠辣。
王婉儿听着又是愤恨又是动容，恳切道：“姨父，跟我们回去吧！我求父王给你做担保，我去求陛下，他一定会相信你的。陛下看在贵妃姑姑的面上，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贵妃姑姑？”
“沈忆城啊。”
东方晔听到名字，侧眼余光看了下身旁的男子。
江浔坐在一旁，只是默默听着，当婉儿说到贵妃姑姑时，眼底闪过一丝凉意。
相聚时间已经半个时辰了，东方晔把三个坛子托付。
“婉儿，回去以后你只要记住姨父是十五年前就战死了，其他的就别再说了。”
正准备离去，心里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你要提防广林王还有王珂，自己珍重。”
“姨父也知道广林王？”
“我没见过广林王，王珂与你有杀父之仇。”
母妃从小就告诉她少接近广林王府的人，她还记得沈贵妃薨逝不久，她被强带到广林王府。
还说爹爹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说王珂是杀父仇人，这还是头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