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王婉儿夫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孩子们也都出来迎接姐姐姐夫回门。
看到卓彻都围上去，元徵抱着小外甥跟在后面，左右两旁弟弟妹妹们紧跟着。
到怡和轩见过陈眉，却没有看到纳兰闻染。
陈眉一面抱着小外孙逗乐儿，一面解释道：“近日朝中折子多，偏巧孟家父子告假南下到惠安老家过年，你父王这几日就差把被褥给搬进德政殿。”
又说起今早下人才打听到的传闻，东锦伯爵府五奶奶年三十的晚上跟刘五爷起了争执，推搡间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王婉儿茶杯差点滑落掉地，缓了缓小声道：“那袁家，李娘子是柔弱的性子，但侯夫人见孙女在婆家受委屈，难道就不管不问的吗？”
陈眉看看了一旁屏风后的孩子们玩闹，叹声说道：“我听说当初袁雅蓉嫁到刘家时，那伯爵夫人看了看嫁妆单子，别说有多少陪嫁，就连刘家给的聘礼都硬生生扣去七八成，有十几二十台箱子都是装装样子。伯爵夫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知道袁二姑娘不得老太太宠爱，母亲又是罪臣之女，一个目光短浅没主见的，她能让袁雅蓉好过？丈夫又三天两头在外拈花惹草，笼络不住丈夫的心，还不得公婆器重，这才成亲半年而已，我看这袁家姑娘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自从袁雅蓉出家以来，王婉儿与她没了交集来往，有时闲下来会想起她，担心她日子过得不好。她不敢贸然上伯爵府，一是与他家不熟，二是害怕再给袁雅蓉添麻烦。
在儿子百日宴的时候，王婉儿还给刘家送过帖子，她只想看看袁雅蓉的，只可惜整个伯爵府无一人赴宴。
年前收到孟雪瑶寄来的贺信，还给彻儿绣了个七彩铃球，放在信封里夹着上京的衙门公文送上来的。系在摇床顶的木杆，轻晃摇床，铃球发出叮铃悦耳的响声，彻儿躺在要床上听见开心得摇手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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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年正月初一到十五，街上都是人潮拥挤，麓霖书院春节三日假，卓昊和子峻从早到晚在街上逛。
王婉儿也想出门，卓彻还没上过街，除了初二回门那日坐马车到陈南王府，半岁多了还没出过府门一趟。
过年时街上比以往更热闹，想带着儿子出门感受一番市井的热闹气息，节日里夜市更加热闹，杂耍摊贩上什么都有，彻儿一定很喜欢。
王婉儿挑了个折中的日子，免得街上太过拥挤，初九白天出了太阳，不会太冷。跟卓昱早早吃了晚膳，带着孩子出门去。
卓彻睡了一下午，也是精神十足，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上街左看右看，眼睛都应接不暇了。
走到面具摊贩前，王婉儿挑了个小老虎面具，瞧着似乎跟几天前子峻送给彻儿的一模一样，又放下拿了个小狮子的。
正要给儿子戴上试试，转头看到卓彻手里抓着一个绘彩纸灯笼，上面五颜六色画着生动传神的小人。卓昱一手抱着他，一手还拿着一个布老虎问他喜不喜欢。
另一边月生还在给买下的纸灯笼付铜钱。
走过杂耍团有卖艺人喷出火焰，卓彻吓得一脸怔怔，头埋进爹爹怀里。卓昱连忙用手帮他挡住，温柔哄道：“彻儿不怕，不喜欢看那咱们走，去看小兔子去。”
卓昱快速走过杂耍团，卓彻慢慢的抬起头来，趴在爹爹肩上又看了看后面的火光。
月生和云屏跟在后面，手里小风车、泥人、瓷娃娃、布老虎、琉璃珠都快拿不下了，还有王婉儿给公公婆婆带的杏仁糕和核桃酥，子峻喜欢吃的芝麻糖果子，卓昊喜欢的香梨……
路过一家木匠铺子，看到靠着门摆着几个木质的小马，从矮到高依次排列。卓昱抱着儿子走进去，把彻儿放在最矮的小木马上。
木马腿下做成弧形，孩子可以坐在上头摇，这玩意儿真是稀奇，以前都没见过。
卓彻趴在上面，还不敢动，小手好奇地这里摸摸那里拍拍。
看儿子越来越兴奋，卓昱当机立断给他搞了一个最小的。
王婉儿买了一串糖葫芦走过来：“这会儿买会不会太早了，彻儿还不会自己坐，给晗哥儿玩还差不多。”
卓昱愣了下，让老板再拿一个最小的出来。
“我们彻儿很喜欢呀，买了总是能用上的，彻儿先骑小木马，等长大些爹爹教你骑大马。”
卓彻抬头眼睛直直地望着娘亲手里的糖葫芦，王婉儿蹲下身来小声道：“彻儿还小还没长牙，不能吃。”
他咿咿呀呀，小嘴一张一合。
王婉儿把糖葫芦放到他嘴边，只让他轻轻舔一下，又收回来：“甜不甜？”
小家伙舔了一口，稍缓一会儿，小脸顿时笑成弥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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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表姨和表姨父上京，表姨父升任苏州知府，马车先到卓府落脚，傍晚花岱延又被陈南王府请去，
杜南秋看着养得白白胖胖的小甥孙，夸婉儿好福气。
说起临安肖家二嫂嫂，正月里生了个大闺女，肖大婶忙着照顾小孙女。大嫂嫂娘家祖父病重，肖大郎陪着娘子回绍兴娘家去，两个孩子也送到了临安，暂且由四奶奶照看。
王婉儿和表姨说话间，卓彻安安静静趴在榻上，一遍又一遍翻身。一会儿又爬到王婉儿腿边，抓着娘亲的手要抱抱。
到了清明，王婉儿还像往年一样要去给干娘扫墓的，这次卓昱也说要去，索性把彻儿也带上，去见见他干外祖母。
有时春暖花开的季节，城外路边的野花都开了，带着卓彻上了几次街，这回也能让彻儿出城看看山水。
卓彻现在出门大多是由怀夏抱着，卓昱若是在就是他抱着。
他现在八个多月，已有二十多斤重，王婉儿在家里抱久了都会手酸。
祭拜完干娘回去，马车路过去往天桥洞的岔口，王婉儿让月生改道去一趟天桥洞。
那里景色好，也清净。
她心里总有些不安，知道袁雅蓉在婆家过得不好，自己又身为局外人，只能心里替袁雅蓉不平。
马车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推开车窗，望见远处湖边的人影。
再走近些，看着那背影身姿，是有几分像袁雅蓉。
“月生，停下。”
马车停到路边，离湖边还有些距离，看袁雅蓉一个人在那里站着，四周青山绿水一片春意盎然，却奈何背影落寞萧条。
她不敢上去打破这一片宁静，想掉头走，心里又有许多话。
卓昱带着彻儿下车，在路边看花丛里打架的蝴蝶。
王婉儿在马车前远望湖边的背影，驻足许久，孤身前往湖边。
春日里微风阵阵，吹拂起湖面上的层层涟漪。
岸上人一身豆青暗花绣衫，头戴一顶天青帷帽，透着薄纱痴痴望着水面。周围一片风吹草木之声，时而有几声鸟鸣盘旋于空。
不知何时感觉身后有人，转过身看到王婉儿默默站在路边树下。
心头紧了一下，又背过去深一口气，缓了缓朝着婉儿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她依旧盖着帷帽，不肯拨开轻纱。
王婉儿哽咽了下：“我去看干娘，想到你就顺道过来看看。”
看到远处马车旁玩耍的卓昱父子，袁雅蓉愣了许久，声音逐渐沙哑：“真好，看你们这一家，能羡煞京城多少女眷。”
王婉儿听出她话中的无奈，满眼的幽怜：“那个……孩子一定会有的，你别太难过，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她又左看右看，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连辆马车都没有：“阿宝和翠藕呢？你又是一个人来的吗？”
袁雅蓉吸了口气，颤着声音：“是啊，一个人，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她们两个跟着我，也算是晦气吧……”
虽然看不清她的面目，王婉儿感觉得到眼前的人明显消瘦许多。
场面静下来，袁雅蓉感觉自己的话过于悲凉，忽然调整语气，强颜欢笑：“我能看看你的孩子吗？”
王婉儿猛点头：“当然可以。”转过去叫卓昱把孩子抱过来。
卓彻两只手都抓着一把小野花，黄的粉的都有。
王婉儿接过彻儿，抱到袁雅蓉面前。
一阵清风吹过，袁雅蓉想仔细看看孩子的脸，拨开帷帽的纱布。
卓彻在娘亲怀里，小手摇着野花，见了生人也露着笑脸，十分可爱。
袁雅蓉淡淡一笑：“果然跟师兄长得挺像。”
王婉儿抬眼时，望见一副久违而陌生的面孔。
瘦弱而苍白的脸庞上，零星有一颗大大小小的疱痘，两眼空洞无神，眼白处还布着血丝，眼底乌黑乌黑的。
她的确不食油荤，但是相识十余年，在学堂念书袁雅蓉的脸也是白里透红，圆圆润润的。
虽然都在京城，但她们已有一年多未见。
王婉儿有想过她婚后的日子过得不好，知道她不会讨丈夫和婆婆的喜爱，因为执拗的性子，更不过去巴结奉承。
她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人，眼睛闪着光。
袁雅蓉看完卓彻，忽然抬头撞见婉儿泛红的眼睛，立马把薄纱放下。觉得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问：“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