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1 / 1)

因着陈庚望回到家时已是饭点,这顿饭吃过陈庚望还和宋浦生说了会儿话,宋慧娟便趁着洒扫起了灶屋,又把前些日子她做的几件衣裳装了起来,等会儿是要他带回去的。

等宋慧娟忙完这些才坐到堂屋歇上一歇,恍着脑袋听他们说了几句大事。

这男人家的大事她是从不掺和的,手里拿着针线继续做起了小衣裳,时不时抬头看看趴在桌子上翻着字典的两个孩子。

等他们唠完大事,那高高挂在院门上头的太阳偏了一些,日头也没那么晒了,两个孩子早已撑不过去睡了过去,连宋慧娟坐得久了身上也有些困怠。

这时,宋浦生才转过来走到她身边坐下,看了看外头的天儿,“这会儿不晒了,我可要回了。”

宋慧娟点点头,起身进得东屋拿出了他来时带的那个布袋,“这几身衣裳带回去,还有那缸子酱豆子装,等会儿寻个竹篓子装里,回去开了盖就能吃了。”

她一遍遍嘱咐时,陈庚望已找出了家中的竹篓子,把那黑漆漆的小陶瓷缸子放了进去,且寻了一条绳子来。

“绑着稳还是背着稳?”宋慧娟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生怕一个不稳碰碎了。

陈庚望手上不停,绳子在他手中来回在车座和竹篓子中穿过,“背着太高。”

宋浦生两手扶着竹篓子,见他说完后他大姐看了一眼便不再说了,但面上毫无郁色,如此他才放下心来。

等陈庚望绑好,宋浦生推着车子出了门,这便要回家去了。

这次宋慧娟心里便不那么难受了,过不多时,地里的活忙完后她也能回去住上几天,大约到那时也要多带上一个小娃娃了。

“我走了,回去罢,”宋浦生朝那扶着门框看他的他大姐说。

“我这就回,走罢,走罢,”宋慧娟对他摆了摆手,还不忘嘱咐道,“路上慢些骑。”

话是这样说,但人还是站在门边,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拐了弯彻底离去,连铃儿也听不到了。

这一次的离别是不同以往的,陈庚望看着身边的妇人再不似那满身的悲痛,便开口唤了人,“进去罢。”

说罢,率先提起步子离开,短短几步路,他却没有听见身后妇人的动静,回过头才看到那妇人还扶着门,脚下只微微走了一步便停滞不前了。

宋慧娟本是站的久了,再加上腹中的孩子月份大了,行动难免有些不便,脚下的步子也就慢了些,她便扶着门还是缓了一会儿。

她的头还未抬起,就见那双大脚又回到了她身边,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问她,“走不动了?”

宋慧娟摇了摇头,“站得久了,腿有点麻。”

“哪条?”

“右腿根上。”

宋慧娟试图抬抬腿,却还是使不出劲儿,紧接着便感受到一只大手按了上去,上下揉捏着,她低了头视线落到她那条被另一手紧紧握住的胳膊,继而落到那弯着腰的人身上。

“试试,”她久久盯着那脊背看的失了神,还未回过神来那张脸已然转了过来,两双眼睛直直的撞在了一起。

宋慧娟立即恢复正常,“好多了。”

看着那双下意识的垂了眼眸,陈庚望的眼也冷了下来,缓缓直起腰却没有松开那条细的他一只手就握的住的胳膊,只低垂了眉眼看得那还牢牢抓着门的妇人,淡淡说了句,“进去罢。”

胳膊被人抓在手里,宋慧娟动了一下,那手却是抓得更紧了,她便只得由着他在前头走,努力抬着步子跟着。

幸好,这时腿上也有了劲儿,她也能跟得上,他脚下跨的一步大的很,放在平日她也是跟不上的,且论此时了。

待二人走近屋内到了小床边,宋慧娟借着他的劲儿坐了下去,“去睡会儿罢。”

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人便离了去坐在那大床上,宋慧娟这厢仔细看了看两个睡着的孩子还算踏实,才终于能歇上一会儿。

这事过后,天儿愈发的热了,地里的庄稼也成熟待收了,抬眼望去,一片平原尽是黄。

越到此时,东边的小院越忙,因着宋慧娟也快到了日子,每日在外忙得分不出身的陈庚望唯有吃饭的那半个钟头才能回得来。

这时,宋慧娟还是能顾得住这一家子的洗衣做饭,手里也能拿着针线动上两针。

俗话说怀胎十月才得子,可过了十个月,腹中的孩子还没动静,宋慧娟摸着起伏分明的肚子还是忍了两天,能动弹还是好的,晚几天也不怕甚。

是夜,宋慧娟起夜正赶上陈庚望拍门,她应了一声忙去取下门闩,满身麦秸的陈庚望顶着竹帽子一步跨了进来,拿起她手里的门闩又放了上去。

宋慧娟便先一步走进灶屋,倒了热水,半掺着凉水,温热的正好。

这时,陈庚望已站在门边拍打着沾在身上的麦秸,身前的他随意拍打几下就扫掉了,身后的却看不清楚。

“近些,”宋慧娟一手扶着灶屋的小门,一手唤他,待人走到她面前便接过了他递来的毛巾,朝那背上擦拭了起来。

麦秸沾在身上一时很难打扫干净,借着毛巾能挥掉大部分,但总有些犄角旮旯的得人上手慢慢捡。

宋慧娟挥着毛巾拭去了大部分,至于那些一时半会扫不掉的便先搁置着,“洗洗手,先吃饭。”

说着,放下手里的布巾便去端了饭来,陈庚望二话不说先快快吃起了饭,属实是饿的久了。

他这边吃着饭,宋慧娟便马不停蹄起出了锅中烧的热水,能教他吃过饭好好冲个凉,去去身上的暑气。

“可好了?”宋慧娟这时已经去屋内给他拿了换洗的衣裳,看得进屋的人便问他,“歇会儿洗洗身子再睡?”

“成,”陈庚望放下手中的水桶,坐在了椅子上闭着眼假寐。

过得好一会儿,宋慧娟打扫过灶屋,再进到屋内看到那个撑着手肘假寐的男人,满脸的憔悴,连下巴处也长出了胡茬,想来还是这几日太忙的缘故。

她放缓了脚步,堪堪走到他身边还未放下手中的煤油灯,明眼瞧着异常疲累的陈庚望便睁开了眼,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长年累月的活计使得那手上长满了茧子,摸着很是粗糙,两双手皆是如此。

陈庚望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连人一起带到了身旁的那张椅子上,待她坐下,另一只手又覆在了她那高高挺起的肚子上,摸了两下,问她,“怎地还不落地?”

“快了,”宋慧娟边说边侧过身放下了手中的煤油灯,“等麦子收完正好。”

闻言,陈庚望似乎也真的思虑了一番,松了气,“也成。”

说罢,那满身疲惫似乎消失了一般,又好好的坐了起来,松开了手,正经的洗漱去了。

看着那强撑着劲儿的高大的身影,宋慧娟也没有再动,坐在那张椅子上也闭着眼打起了瞌睡。

世道艰难,日子不好过,于谁而言都是如此。

陈庚望再次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那妇人还未上床,和他方才出去时候一样的坐着,只是头歪了。

他转身关了门,几个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就将人抱进了怀里。

“洗好了?”走动几步,还未到床上,怀里的人就醒了,对自己的困怠有些抱怨,“衣裳还没洗哩。”

“明儿再洗,”他脚下的步子是不停的,把人稳稳放在了床沿边上,“先睡罢,累了一天了。”

他看着那妇人眨着带着血丝的眼睛解了盘扣,慢慢儿的褪了衣裳,便拉过床尾的小被子盖在了她身上,而后才吹熄了灯上了床去。

因着腹中的孩子月份大,宋慧娟便只能朝外侧着身子躺,只有这样身子才能尽量好受一些,便也不觉着那么累了。

只是这会儿又睡不着了,腹中的孩子又开始翻天倒地起来,生踹的她肚子疼,便是她想睡也睡不着了。

这样的动静陈庚望不是头一回见了,几个孩子中属这小子最是折腾,从来如此。

宋慧娟却不这样想,只要孩子本性不差,好动些更好,至少身子骨是个康健的。

这夫妇二人两人不仅仅是对这一个孩子观点不同,对其他的孩子也很难一致。

只不过,面上是瞧不出来的,宋慧娟是很少会当着孩子们的面儿驳他们的爹的,如今更是没有。

还好,再如何,腹中的孩子还是等陈庚望忙完了地里的庄稼才有了动静,也算是体谅他爹娘了。

这日早间,陈庚望才出门不久,宋慧娟便觉着一阵阵的疼痛了。

她忍着痛走到门边,唤了正在院子里耍的小明安来,“去外头叫你哥哥回来。”

小明安看了一眼她娘,没瞧出来什么,她娘还笑着对她摆手,“去罢。”

小明安点点头,脚下莫名的跑了起来,心里直打鼓。

这会儿子,陈明守刚出了门去自留地里看花生,人才到地头,还没剜出几个来,远远的就听见小明安唤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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