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能不能带我了解一下你们的项目，我好跟进。”
秦乌子一早到了实验室，实验室里众人都在，她一边穿好实验服一边朝着没有在做实验，正在翻阅资料的研究员走去。
对方听见她说话仅仅抬了一下头，随即又一指水槽里一堆没有洗干净的试管，说道：“又有很多试管没有洗了，辛苦你先洗干净这些吧。另外，我们有几个样需要测试，测试的机器不在实验室，在离我们实验室最远的那个实验室，门上贴着分析室的那个实验室，里面所有的检测都需要，麻烦你洗完这些试管跑一趟。”
“……好。”秦乌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应下来这些。
她觉着自己应该拒绝，却又不知怎么拒绝，话辗转了几番，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好”。
明明昨天已经洗了那么多试管了，今天却还要洗这么多，不禁让人怀疑这帮人昨晚上究竟有没有睡觉。
秦乌子望了一眼池子，不着痕迹长长叹了口气，将水槽里的试管捞起来，刷干净，烘干，摆好。
“试管洗完了，样品呢，我拿去做测试。”
男人将样品放在桌子上连看都没有看她，继续手里的工作，秦乌子也不介意，只是将样品轻轻拿起。
出了实验室，她有些找不着方向，最后七弯八拐跌跌撞撞找到检验室，今天的太阳格外大，热得出奇，秦乌子走路走一半就出了一身汗，额头上的汗珠凝结成水滴往下掉，碎发沾湿贴在额头上，让她略显狼狈。
可到了分析室，秦乌子发现门居然关着，她有些疑惑，尝试着推了推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
她想着是不是有另外一个分析室，于是在周围寻找了一番。
没记错啊她想着，这里应该就只有这么一间分析室。
于是秦乌子折返回去，尝试打开分析室的门，她用力晃荡几下，可门却纹丝不动。
几次开门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秦乌子只得拿着样品回实验室。
“分析室没开门，没法测试。”
“那你下午再去一趟呗。”
……
好一个“呗”，原来请人帮忙是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
秦乌子没来由觉得心堵得慌，脸上却没有不快的表情。
“好的。那你能不能先给我讲讲你们现在正在进行的项目以及项目进度。”
“唔，全部资料发给你了，你看一下吧。”
“好的，谢谢你。”
秦乌子接收了发来的文件，一项一项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内容都有，她一时半会不知道从哪了解起。
她打开几个文件，草草看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再问一下，但先前的种种事迹表明很大概率没有人会理她，所以她还是决定先自己理理，可是理到一半她真的理不动了，内容又杂又乱，什么都有，甚至各种信息没有分门别类规整好。这真的是研究所里最顶尖的实验室吗她在想。
还是这群人随便发了一份资料就想把她打发了，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间过了很久了，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里面的内容非常混乱，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小声开口：“你能不能给我简单说说，我不
太能看懂这些是什么，太混乱了。”
“正常，这是我们读书起就进行的项目，这些资料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积累了的，你看不懂很正常，慢慢看吧，我们的实验碰到瓶颈了，暂时没空帮助你理解这些，实在是看不懂也不用浪费时间，你看看能不能先把样品拿去检测。”
秦乌子关闭手里的资料，拿着样品又出去了，下午的太阳比上午更大，晒得她睁不开眼，只能快步向分析室走去。
分析室依旧大门紧闭，秦乌子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心情后尝试开门，门依旧打不开，她使劲拍了拍门，大门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要开的意思。
没关系的。
秦乌子拿着样品回去，已经没有心情说话了，面无表情，冷冷放下实验样品，只说了一句“为什么现在还没开门”就继续看自己的资料。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也懒得再问，只是随手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了擦脸上的汗，沁湿了好几张纸巾，她将纸揉作一团，重重将手里的湿纸团向离她四五米远的垃圾桶扔去。
垃圾桶里传来一声闷响，纸团稳稳砸进垃圾箱。如果刚刚有人看见，就会发现她从揉纸团到扔纸团一直是盯着屏幕的，根本没有看垃圾桶一眼。
她的些许怨气和不可察觉的怒火全被她带着连她都未曾察觉的力道揉进了纸巾内，又丢进垃圾桶里。
“喂，现在应该开了，你再去一趟吧。”
秦乌子好不容易凉快下来，还没歇几口气，就又被叫去测试样品，眼前这些资料也没有整理好，她有些烦躁却没吭声，只是暗暗叮嘱自己，测完这个样品，无论他们还有什么要求，自己都要及时拒绝，不要再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了。
拿着样品第三次顶着太阳去分析室，她想着分析室也应该开了，快点做完分析就去整理那堆乱七八糟的资料，什么时候整理完什么时候再去休息。
结果带着一身汗到分析室的她顿时觉得无语。
很好，还是没有开门。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今天都过来几趟了，而分析室的大门一直关着。
秦乌子手里紧紧握着样品，犹豫要不要在这等待开门，跑来跑去实在是太麻烦，考虑再三秦乌子就坐在了附近，太阳太大，附近没有遮阳的地方，她在太阳底下坐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汗水一直顺着脸颊不断向下流淌，在地面砸出一块小小的湿润的区域。
“你在这干嘛呢！”
秦乌子抬头，一个穿着实验服的人离她有点远向她呼喊，看装扮，应该是研究员。
秦乌子抬头，抬起一只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回答他：“测试样品。”
“哎呀你测试什么样品啊，今早不是通知各个实验室了吗，今天分析室不开门的，没人通知你吗？”
说完那个研究员也离开了。
不开门的……
没人通知你吗……
两句话在秦乌子耳边一直回荡，她用力你捏了捏手里的样品，一下从地上站起，怒气冲冲回到实验室。
“今天分析室压根不开门。你为什么骗我。”
“哦，不开门，忘记了，那样品还给我吧。”
给她样品的研究员满不在乎伸出手，等待秦乌子把样品还给他。
“你说清楚！”秦乌子此刻不知是怨气多还是怒气多，或是委屈多，她提高音量道：“你忘了，难道实验室都忘了吗！”
她知道，他在故意捉弄她，但是为什么对此这么坦然，一丝愧疚都没有，一句轻飘飘的忘了，就让她跑三遍。如果是这个记性，就真的不用搞研究了，丢进水里当条鱼算了。
……
实验室里一阵沉默，没有人开口。
“哎呀好了，我忘了，我不要你帮我测了，还给我吧。”
“想得美。”秦乌子缓缓举起手里的样品，一把摔在地上，又伸脚直接碾碎。
对面的人一下瞪大了眼睛，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秦乌子抬高音量，气势丝毫不输对面：“我干什么？你问问你自己在干什么！”
“你凭什么摔碎我的样品，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多大的祸？垃圾一样的样品，有什么值得分析的。”秦乌子狠狠瞪着对面的人，质问他：“连实验相关的资料都整理的乱七八糟一团狗屎，能做出什么东西！”
“你胡说八道什么！”
对面的人仿佛被戳中了痛点，双目大睁，满脸通红，生气推了秦乌子一把。
没想过对方会动粗的秦乌子，一点准备都没有，被推后整个人一个不稳连连向后倒去，脑袋重重撞上身后的铁架，架子上哗啦啦一排玻璃容器砸到地上，留下满地碎片。
“嘶——”秦乌子吃痛摸了一下脑袋，缓缓站起来，随手拎起一个容器眼睛一眨不眨利落砸向对面研究员的脑袋。
“哗——”碎片飞溅。
随即二人扭打在一起，你一脚我一脚向对方踹去，实验室众人看情况不对，立马上去拉架，却怎么也拉不住两人，这两个人像注射了兴奋剂，一逮到空隙就往对方身上猛抓。
“快，喊周主任来！”
一个研究员匆匆跑出实验室通知周主任，听说情况的周主任立马匆匆跑去齐穆办公室。
齐穆正在处理信息，周主任按响门铃后，焦急在门外踱步。
不一会儿门自动打开，周主任直接站在门口焦急大叫。
“将军！打起来了！”周主任喘着粗气，面红耳赤：“秦小姐和实验室的实验员打起来了。”
齐穆听后手里捏着的笔顿了一下，他薄薄的眼皮掀起，放下手中的东西说道：“带路。”
“您跟我来。”
周主任拖着略有些胖的身体快步带路，太阳太大，热得他大汗淋漓，时不时拿起他的方格子帕子擦脸上的汗。
“停手！”
是齐穆的声音。
门口还站着气喘吁吁的周主任，他站在齐穆身后疯狂喘气，不断拿小帕子扇风。
实验室里乱作一团的人瞬间停了手，齐齐望向门外。
齐穆冷脸站在门外，剪裁得体的制服将他的身材勾勒得非常好，如果不是那张冷峻的脸，众人的目光会在他英挺的身材停留更久。
但齐穆周身压迫人的磁场让众人并不敢这么直直看着他。
只有秦乌子，面对着他，此刻瞪着通红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她，模样似乎很是不服气。
此刻实验室到处都是碎片，桌子也被移了位置，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显然是被周围人死死拽住的两人。
证据也非常明显，两个人在殴打之中还人均踹飞了一只鞋。踹飞的鞋子一齐飞向实验室大门口。
齐穆从未在基地见过这副景象，除了在训练场，但训练场内的众人比试可比他们二人观赏性大得多。
自从他接手基地起，基地就没有发生过私自打架斗殴的事件，更别说天天泡在实验室里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研究员打架，他们不因为身体虚弱过度劳累晕倒在实验室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眼前的两位研究员身体素质令人眼前咋舌，不仅没有一丝虚弱，反而打的满身是汗，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怒火，只要有人放开拽住他们的手，他们俩就又要扭打至一团，显然身体素质非常好。
明明昨天上午还是非常严肃认真的秦乌子，下午就顶着一头乱发在实验室大打出手。
两个人还有体型差异，她硬是一点便宜都没让对方占。
“鞋子穿好，秦乌子跟我走。实验室里每人写一份检讨由周主任送到我办公室，实验室这个月经费减半！”
众人不敢有什么异议，只能小声说好。毕竟这个时候再没有一点眼力见，就该收拾东西离开基地了。
这个惩罚比他们想象得轻很多了。
“为什么？”秦乌子有些愤愤不平，她没松手，也没有要跟着离开的意思。
这让实验室众人的心也狠狠悬了起来，心道这新来的丫头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这样说话。
“没有为什么，穿鞋跟上。”
明明是两个人打架，为什么她一个人要跟他出去，况且他都没有了解事情的经过，就不分青红皂白带走自己。
凭什么。
此刻齐穆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她再没有眼力见也该知道，如果自己再次反驳他，他不会让自己好过。
虽然还是不服气，但她不敢多说，挣脱开拽住她的手臂，死死咬着嘴唇，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捡起自己的鞋穿好，脸上写满了不不服气。
然后她一脚将另一只不属于她的鞋子重重踹飞，鞋子穿过桌底，到达实验室另一个角落，卡在了桌子里。
她回头瞪了一眼那只鞋子的主人，转身跟着齐穆回他的办公室。
齐穆一路没和她说话，她也一言不发，非常安静跟在身后。
刚进办公室，齐穆转身坐上椅子，就看见那张挂着豆大眼泪的脸。
她一直跟在齐穆身后无声流泪。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挂在她乌黑的头发上。
“怎么了。”
秦乌子没想哭，可是一开口，本来打算说话的她，却发出呜咽声，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开始抽搐。
可能从知道自己真是的身份时她就想哭了，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都没让她哭，可是此刻，她却觉得天塌了，没来由难过得快要死去。
齐穆看着面前像是要立马放声大哭的秦乌子，立马出声制止：“别激动。”
秦乌子也不想激动，可身体似乎不受使唤，抽搐得更厉害。
“别激动。”
“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乌子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哽咽，发现不行，干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是他先动的手。”
“他让我把他的样品拿去检测，但是今天分析室压根不开门，他明明知道，还让我去。我跑了三趟，你知不知道今天外面有多热，我走过去有多远。”
“还让我洗了很多试管。我昨天让他把项目的资料发我，他们让我洗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试管，我的手都洗褪皮了，今天还让我洗，发给我的资料乱七八糟，我说让他们给我简单说一下，他们都没时间。”
“又不是我要硬是要加入他们项目组的，我又没有很喜欢干这个。”
齐穆眼睛往下一瞥，看了一眼她的手，手上留着浅浅的伤痕。
“我质问他为什么明明知道分析室不开门还让我去，他也不回答。”
“我生气砸烂了他的样品，他就气的打我。”
“你只是摔了样品吗？”齐穆严肃道。
秦乌子抹了抹眼泪继续说：“我说他的样品是一堆垃圾。”
觉得这样说自己显然不占道理，于是她补充道：“本来就是一堆垃圾，项目资料整理那么差，叫人看都看不懂，能做出什么来。”
……
越描越黑。
说完秦乌子已经不那么难过了，好不容易停止流泪，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眼泪又哗哗流下。
她又一边抹眼泪一边伤心道：“我原来，想用的仪器都不用跑那么远的。”
“也没有人要我洗那么多试管。”
齐穆知道，这些研究员大多都是合作过很久的搭档，贸然插入一个人他们肯定会排斥，只不过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捉弄对方，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况且他现在偏偏只喊了秦乌子一个人来办公室说明当时的情况。
这是他的疏忽。
“别激动，平复平复心情。我知道这件事的错大多在对方身上，但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我没有冲动，是他先动的手。”
“我是说摔坏样品这件事，你不该这么说话。”
……
秦乌子有些失语，反问：“那难道是我的错？”
……
“不全是。但请你以后可以控制好情绪。”
“好的。那我可以离开了吗？”秦乌子声音有些闷闷的，她不想待在这了，反正，好像没有一个人，认真听懂她的话。
算了吧。
“可以。你不适合中途加入他们完成项目，休息几天吧，我会给你分配一个单独的项目。”
秦乌子只是想问她现在可不可以离开办公室了，齐穆却让她直接离开了那间实验室
正好，反正她也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完成工作，她一个人挺好的。
“好。回去了。”
秦乌子抹着眼泪拉开门，转身离开。
齐穆看着她柔弱的背影不禁回想起一件事，她那一脚踢的那么准力，度那么大，将一双带有重量的鞋子踢的卡进桌子里。
按照踢进去的深度，那双鞋拔出来得费不少力气。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身上是有些蛮力的。
并且这些蛮力可以让她面对具有体型差的异性时不落下风。
况且当时拽着她的研究员比对面还多一个，如果不是及时制止了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可能就是那个男研究员了。
今天的情况，按他的处理方法，应该是辞退今天涉事的研究员的，秦乌子也应该受到相应惩罚。她似乎还没感受到基地纪律的森严，应该通过这件事让她知道犯错的后果。
实验所归周主任管理，这种事情他大可不必通知自己，但周主任碰到她犯错也不敢擅自做主进行惩罚，他太轻易就将人插入了研究所，让周主任为难。
他也没有考虑到秦乌子十几年都是单独进行的研究，并不习惯团队合作。而实验室的团队基本都是合作多年默契非常的搭档，对外人肯定是排斥的。
他行为欠妥。
今天惩罚轻轻一笔带过其实也很欠妥。
最后交上来的检讨只有那个实验室里研究员的，看内容正如秦乌子所说。
秦乌子的检讨并不在内，她似乎没写。
他说的是实验室里每人写一份检讨，秦乌子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实验室的，那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也需要写检讨。她仅仅非常难过，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
她似乎还未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该怎么恭敬对待这位少年将军。
这也是少年将军第一次，觉着自己是否过于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