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乌子在内场一直很安静，齐穆本想扶她出去，但她却非常倔强，坚持要自己走。
齐穆尝试和她沟通，她却充耳不闻，一直重复道：“我可以自己走。”
“那你跟在我身后。”
多次劝说无果，齐穆无奈，只得走在前面，叮嘱她跟好自己。
秦乌子口头表示了同意，齐穆却不能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说的话，只得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认她好好跟着。
一路上秦乌子都很安静，虽然步子时大时小，离齐穆时远时近，但每次齐穆回头，都能看见她跟在身后。
看见齐穆回头，秦乌子有时还能迟钝着露出一个笑容。她笑得有些傻，齐穆看到后摇了摇头，继续转过身朝前走。
暖黄的路灯洒在路上，拉扯着两个人的影子，投下斑驳的阴影。齐穆偶然低头，看见二人的影子被投在身前，他突然想起有天傍晚，秦乌子也是这样跟在身后，偷偷追着踩他脑袋的影子。
此刻秦乌子脑袋的影子在他脚边，左右摇晃，他不知为什么，忍不住伸脚踩了一脚。
踩完又觉得太过幼稚，立马收回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正当他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秦乌子的声音。
“你干嘛踩我的头！”
身后的秦乌子路都走不稳，却眼尖地看清了他的动作。
齐穆否认：“没踩。”
秦乌子肯定：“你踩了！”
“没踩，你看错了。”
“那我的脑袋为什么好痛。”
“因为你喝酒喝多了。”
“我觉得是你踩我头的原因。”
“……”
齐穆眼神一动，说：“那你踩回来。”
秦乌子听了真的就踉跄着走向齐穆脑袋的影子，刚想踩一脚，齐穆却一偏头。
踩空了。
她追上又重重踩下一脚，齐穆却向旁边挪了一步。
又踩空了。
秦乌子瞪眼看了齐穆一眼，灯光撒下，在树影之下，少女一脸埋怨望着他，他目光直直落到少女脸上，觉得她此刻的表情有些好笑。
一片树叶悄然落下，恰好遮住他的视线，眼里出现一抹绿色，少女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他的视野。
“踩到了！”
秦乌子趁着他视线被遮住的一瞬挪动了步子，站在了他的影子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踩住的影子，没有挪动地方，转而抬头看少女的脸。
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表情灵动，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有些无奈，说着：“现在你也踩到我的了，不疼了吧。”
“真的不疼了。”
“……”
秦乌子重新走到齐穆身后，朝前挥了挥手，那动作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继续走吧。
齐穆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过身，压着步子慢慢走。
两人一前一后，时近时远，一人时不时回头，一人紧紧跟着步子。两人的影子时而被拉得老长，时而隐没在树荫里。
灯光安静，树影摇晃，人影重叠。
“齐穆！”少女在身后小声喊着他的名字。
齐穆低头看了一眼，秦乌子的影子停住了，他停下脚步，回头望过去，秦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到了一片心形的叶子，她拎着脖子上的项链问道：“你说这个和我的项链像不像。”
“不像。”
“很像，都是心形。”
“那很像，你丢掉，不要在地上捡东西。”
秦乌子却摇摇头，解释道：“下次悄悄送你，这是我给你的心，咱们交换，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齐穆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你留好，明早记得今天说的话。”
秦乌子含糊道：“当然。你可得替我保密，被发现了就没有惊喜了。”
“……”
这个人，真的很喜欢露出些马脚。
“走了，跟好，不要再说话了。”
她似乎能听进去齐穆的话，真的没再说话，只是跟在身后。
只是在进门时不合时宜问了一句：“那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齐穆：“现在可以了。”
“去洗洗手，然后去睡觉。”
秦乌子闻言走向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愣了一下，大声问道：“怎么没有水呢？”
齐穆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直直站在洗手台前手都没有伸出去，出声道：“伸手。”
秦乌子将叶子放在洗手台上，手伸出，但还是离出水感应口有些距离，她偏头看着齐穆，继续问道：“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有水呢？”
齐穆干脆将她的手拉低，放到有感应的区域内，看着水流哗哗流过她的手心，问道：“现在感受到了吗？”
秦乌子点头：“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就洗手。”
秦乌子在水流下搓了搓手，然后把手收回来，用力甩了几下，顿时水滴四溅，不少水滴溅到了齐穆身上。
齐穆弯腰抽出几张纸，替她将手上的水擦干，将纸团扔掉后说道：“去睡觉。”
秦乌子摇头，她说：“不行，我要跟在你身后。”
“不行，我要洗澡了，你回去睡觉。”
秦乌子执拗摇头：“不行，我要跟在你身后。”
“我要洗澡了。”
他重复了一遍，希望秦乌子能够听懂他说的话。
秦乌子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能看。”
说完便转身抬脚要走。
很好，听懂了，齐穆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秦乌子就坐到了卫生间对面的飘窗上，飘窗下部突出很多，甚至可以给她当床。
“你去洗澡吧，我在这等着就好。”
齐穆无奈，说道：“你不要乱跑，就坐在这里，困了就在这里睡吧。”
秦乌子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齐穆重复：“不要什么？”
秦乌子想了一下：“不要乱跑。”
就让她先睡一觉吧，待会出来再带她回房间，齐穆想着。
齐穆打开淋浴，站在花洒下任水流从头顶撒下，他草草洗了个澡，头发擦干水后没吹就出去了。一开门，秦乌子已经睡着了，姿势规整躺在飘窗上。
她倒是时而听得懂话，时而听不懂话。
让她困了就在飘窗上睡觉，她就真的躺在飘窗上睡觉。
齐穆走近，弯腰推了推秦乌子，想着要是她不醒，就抱她回房间睡觉了。
还没推几下，秦乌子就猛然睁开眼，呆呆望着天花板，良久才继续动作。
看见她有了反应，齐穆站起身，等她清醒一点。
她看了一眼齐穆，盘腿坐了起来。
齐穆站在飘窗前，从她的角度，抬头正好看见从浴袍低低领口下裸露出的一小片胸肌。
她歪头思考了一会，伸出手，摸了摸齐穆领口下的肌肉。齐穆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就继续向下游走，扯开了大块浴袍，露出齐穆强悍有力的腹肌。漂亮的人鱼线向下延伸，没入浴袍内。
齐穆立马拽住了她动作的手，略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不能摸啊？”秦乌子有些疑惑。
齐穆还是拽着她的手没放，生怕她又做出什么事情来，回答道：“不能。”
秦乌子被拽住的手往回缩了缩，但齐穆没有松手，继续用力拽着她的手。
“我去问问季谦，我看见他也有，他早上穿衣服也露出来了，我问问他能不能摸。”
说罢，她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
齐穆用力拽住秦乌子的手不松，良久后下定决心般，轻轻将她的手摁到他紧绷到极致的腹肌上，他缓缓松开手，声音嘶哑道：“衣服遮住的地方不能碰。”
少女得到许可后轻轻摸了摸手触碰着的精实的肌肉，冰凉的手指在上面游走一阵。齐穆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少女的手指仿佛带着电流，拂过的地方轻轻带起战栗，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双手紧紧握拳垂在身侧。
秦乌子摸了一阵后停手，起身半跪着双手绕上齐穆的脖子，紧紧抱着他，脑袋埋在齐穆颈窝里，嘟囔道：“好硬啊。”
齐穆脸上窜起一丝红痕，伸手紧紧握住秦乌子的腰，自己向后退了一小步，让她的身体和自己保持半拳的距离。
秦乌子继续嘟囔：“地板好硬啊，我想去床上睡觉。”
齐穆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明白了。
她只记住了齐穆让她困了就在这里睡觉，她硌得慌，想要回床上去。
齐穆一抄手，将人抱起，快步走向主卧，将人放到床上。
正当起身要走的时候，他未干的头发滴下一滴水，正好滴落在秦乌子脸上，秦乌子抬手摸了摸，又看了看他，说道：“你头发怎么是湿的啊。”
“你睡觉，我去吹头发。”
“我可以帮你吹。”
“……”
怕她又闹出其他的事情，齐穆商量道：“我去拿吹风，你等我。”
她听懂了，点了点头。
齐穆拿着吹风，插上插头，坐在沙发上，将吹风递向秦乌子：“你来吧。”
秦乌子立马下床，光着脚走向沙发，接过吹风，打开热风，一下又一下替齐穆吹起了头发。
“你换个地方吹，很烫。”
秦乌子将吹风一直定在一个地方吹，吹得他头皮一痛。
“我好累啊。”
“你去睡觉，我自己吹。”
秦乌子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齐穆轻声叹了口气，将人抱起，放在腿上，微微低头，说道：“吹吧。”
秦乌子拿着吹风继续给他吹头发，因为她吹着吹着会突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发呆发够了才会再继续吹头发，导致齐穆头发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吹干。
他甚至怀疑，哪怕不吹头发，他的头发也该干了。
秦乌子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吹好了，可以睡觉了。”
齐穆接过她手里的吹风，将人抱起放到床上，轻轻掩上被子，熄了灯，正打算退出房间，秦乌子却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犹豫了一下，将秦乌子往里挪了挪，躺在另外半张床上，说道：“睡吧。”
秦乌子松开手，扯过被子一角，盖到齐穆身上，解释道：“分你一点，别着凉。”
“……”
齐穆小心挪动脑袋，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哪怕是不清醒，睡着的样子都是那么如出一辙的安静，没有一点异样。他叹了一口气，眼睛略微闪着精光。
“不要叹气，会把福气叹走的。”
秦乌子躺在床上不动，眼睛并没有睁开，只小声呓语一句，齐穆一瞬竟不知她是清醒着的还是仅仅说了一句梦话。
齐穆试探道：“没睡？”
……
房间只有他略有些沉重急促的声音。
他翻身下床，回头看了一眼秦乌子，见她没有反应，松了一口气，将被子重新给她盖好，轻声走出房间。
径直走向卫生间，齐穆打开淋浴，冷水直接浇在他身上，他似乎有些焦躁，左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向墙壁，因为力气过大，他的手指一点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良久，水流顺着头发凝结成水柱朝下掉，他伸手将头发薅至脑后，任冷水继续冲刷一会后将身体擦干。
余光瞥见秦乌子放在洗手台上的叶子，他推开淋浴室的门拿起叶子，打量了一下，冲洗干净，顺道带出卫生间，现在他不希望秦乌子明早醒来记得这些了。
事实证明她确实不记得这些了。
早上在一阵头痛中醒来，秦乌子摸索着下床，出门看见齐穆在沙发上处理着些什么。
她摇了摇发痛的头，低头看见自己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心道应该是没有洗澡，于是拿衣服走进卫生间。
低着头的齐穆余光瞥见她神色自若穿梭在休息室，初步判断她应该是喝断片了，于是起身将一碗凉透的粥重新加热，等她出来正好吃。
秦乌子从卫生间出来后顶着一头湿发视若无人在客厅的桌子抽屉内四处搜寻了一番，什么都没找到，又换了下一个柜子。
齐穆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看他的文件，提醒道：“吹风在你卧室。”
秦乌子将信将疑回卧室，吹风正躺在沙发上，她有些疑惑拿起吹风吹干头发，然后拿着吹风放在客厅里原本装它的抽屉内。
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吹风在我卧室的。”
齐穆没抬头：“我昨天用过。”
秦乌子：“你为什么在我卧室用吹风。”
齐穆抬起头，一指桌上的白粥说道：“没有为什么，把粥喝了。”
“哦，好。”秦乌子没再继续问，耷拉着拖鞋喝粥，她问道：“我昨天怎么回来的啊？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齐穆吐了口气：“姜灏送你回来的。”
“那我要好好谢谢姜灏姐。”
“不用，昨天回来已经谢过了，姜灏不喜欢别人一直和她道谢。”
秦乌子怔愣着点了点头，想着也是，姜灏这个人非常爽快，可能是不喜欢别人这样的。